“巧月姐,你可要想清楚,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咯?”最近微微活潑了不少,沒少跟著紅綢開巧月玩笑。
床邊上的蠟燭一閃一爍,沒多久便油盡燈枯了。
巧月就這樣盯著那支蠟燭,看著它燃燒殆盡,最終化作一縷煙魂。
她也要同這支蠟燭一般等到人老珠黃依舊是無人相伴,還是…
紅綢睡得很淺,睡醒了便靠在枕邊上低低念道“楚昂,楚昂,為何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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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群星閃爍,然已是萬籟俱寂了,卻仍有一人未睡,書桌前站著一個年輕俊秀衣著不凡的男子,左手執一支毛筆,右手托一張宣紙,想到了便在宣紙上寫了些什麽,良久他又將手裏的宣紙揉做一團,就像地上那些被丟棄的紙團一樣,安靜的落在角落裏。
男子揉了揉疲憊的雙目,繼而從櫃中取了一個卷軸出來,隨著卷軸的打開,一幅美人淺笑圖便毫不遮掩的呈現在他的眼前,輕輕的撫了撫畫上的女子,轉而,臉上的疲憊之色已經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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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曉他今日都做了些什麽,是否又去鋪子裏幫忙呢,還是在家裏休息,他說給自己三天時間,考慮好了再去城東的那所寺廟裏找他,給他答複,而今日便是所謂的三天後。
巧月有些不安的繞著屋子轉,紅綢忍不住說道“既然,這般放心不下,那就去看看吧。”
微微為紅綢研墨,見此情景,便放下手裏的活兒,插話道“小姐你就好好寫字,巧月姐你就好好去了了心事,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
“我。”巧月看看紅綢又看看微微,不自覺的抽泣起來“我舍不得你們。”
紅綢抬眼看看,突然之間也不知要對她說什麽,使了個眼神給微微,微微從紅綢的梳妝台下取了一個藍色盒子交在巧月手裏“小姐怕你去了琅才之後跟著那小二哥沒有好日子過,這些都是給你的。”
巧月接過盒子,看著盒子上的花紋,她猶記得這盒子是自己陪小姐去買的,裏麵有什麽東西當然也是清楚的,並不打開,抱著盒子大哭了起來,邊哭邊說著“我真沒用,小姐對我這麽好,我卻還要跟著別人走,我真是頭白眼狼。”
微微遞了塊帕子給她,安慰道“倒也沒這嚴重,隻是琅才遠著呢,怕你去了那裏就不回來了。”
微微將巧月抱了個滿懷,拍著巧月的背,自己也有些傷心,哽咽著說“你以後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那小二欺負了。”
“恩,好,我…我是誰呀,我是你巧月姐,怎能讓人欺負了。”
離開前,紅綢仍舊未說出什麽感人的話,她想大概這樣的話並不適合自己這樣的人說出來的,即使她沒說,巧月也應該懂的,這麽久的感情,這麽長的相處還換不來個心靈相通?
巧月對著紅綢磕了個頭,紅綢側過頭沒去看,隻是早已紅了的雙眼卻出賣了她,她早就料到巧月會選擇那個叫楚昂的人了,所以她想,在巧月離開之前,自己不能再讓她擔心,要讓她安心的走吧。
“小姐,巧月姐走了,她讓我把盒子還有這些錢都還給你,她說她若是拿了那便真是白眼狼了,還說了句君子不拿不義之財。”微微紅腫著眼睛從屋外慢跑回來,到了紅綢麵前將所有的話都吐了出來。
紅綢破涕而笑“她就會亂用俗語,什麽叫不義之財,就她的錢最幹淨。”
將藍色的盒子打開,取出裏麵的那塊紫翡翠掛配,摸著上頭的棱角,不禁想起遠在蘋安的聶薔,這掛配還是聶薔在成親前日送給自己的,想想,自己又怎能將她送掉,隻是巧月那丫頭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不比聶薔輕的,送她像是送了寄托。
微微不明的望著紅綢“小姐,你就這樣讓巧月姐走了?你就放心的下嗎?”她的語氣中帶著些埋怨,埋怨紅綢這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想來巧月再她心中也隻是個下人,再好也隻是個下人。
伸手抹去了微微眼角的淚,道“我當然是舍不得的,可我卻是放心的。”
“為何?”微微止住了眼淚,吸了吸鼻子道。
“昨日我讓人查過楚昂了。”紅綢輕笑道“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微微瞪大了眼睛“楚昂?他不就是個攤頭上的小二嗎?”還有什麽值得查的。
“他舅舅是楚須,這樣你懂了嗎?”
“楚須。”微微大驚“難道,副將楚須?”
“消息倒是挺靈通的。”紅綢道“那你怎不知楚昂這個人?他可是譽滿金城的七子之一。”怪不得昨日自己會覺得這個名字如此熟悉,還好自己讓人連夜去調查了一番。
“啊?怎麽,昨天他還在鋪子裏給我們端茶倒水,怎麽會突然變成了金城七子又成了楚須將軍的侄子?”
紅綢早已料到微微會如此驚訝,接著道“這些個作詩寫詞的無一不是有怪喜好,你若見了唐笑便知曉了,這楚昂想來是做公子哥做膩了,就整出那一招了,遇上了巧月不曉得是巧月的福氣還是他的福氣。”
微微連聲道“當然是他的福氣。”
巧月離開後,紅綢屋裏就少了個丫頭,蘇紅也來同她說過幾次,要給她添幾個,可她不願意,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她可不想再受些離別之思了。
又想起以前聶薔曾讓自己把香兒接過來,這會子自己剛好缺人手,要不就把她找來?與微微說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微微卻說,巧月曾對她說過,大小姐身邊曾有個伺候她的丫頭叫香兒,是個不好惹的人物,這樣一說紅綢也隻好作罷。
吃了午食,宮裏來人了,說是申妃娘娘讓母親與自己一道入宮,上回自己去時因她身子不適就沒有見一見,今日使者剛從普國運了些稀奇的東西,她見有趣便想讓紅綢與申氏一道過去看看。
微微給紅綢梳了個簡單的發髻,髻上帶了幾個琉璃彩鑽,又選了一身白色衣衫,外麵批一件狐皮襖子,整個人站在禦花園裏分外奪目。
紅綢對著禦花園生了膩味,冬日裏,妃嬪們不喜歡躲在屋子裏,卻喜歡出來吹冷風,況且現在園裏花都謝了,也不知她們出來賞什麽景。
申妃由一個老嬤嬤扶了出來,左右站了兩排太監宮女,就同皇帝駕到一般精彩。
今日唐笑並不在宮裏,申妃著一身紅衣,額上點了豔色的梅花妝,站在衣著暗沉的申氏旁邊,倒似母女二人。
“紅綢,笑什麽呢?”申妃正向紅綢走了過來,一顰一笑間透出的風情竟讓六宮粉黛失了顏色。
紅綢福了福身子,如實說道“我見娘娘如此好看,看的呆了。”此刻,她能夠理解為何唐笑會男生女相了。
申氏握著妹妹的手,會心一笑“這丫頭就是這樣不懂規矩,望娘娘別怪罪她。”
申妃白皙的臉上帶著一股不言而喻的親切感,談笑間讓紅綢會覺得,自己與她似乎認識了好久好久,雖然紅綢從小時到現在也隻見過她不到五次罷了,申妃身子不像不好,常年在宮裏養病,便是連申氏都未見過多少次。
同來的還有幾個妃嬪,紅綢叫不出她們什麽來,便隻對她們點了點頭,看她們的打扮,應該隻是些才人小主吧。
紅綢坐在申氏旁邊,時不時的對申妃拋來的話答應一聲,說實話,她喜歡這個叫申裳的女人,在她身上似乎能找到自己的影子,但自己畢竟不是個喜歡與人嚼舌根的人,聽到這些個妃嬪擁在一起說著張家長李家短,十分不自在。
便找了個理由,說自己有些冷了,想到閣樓裏轉轉。申氏便說“紅綢怎的這麽不懂規矩。”申妃卻對她點點頭道“姐姐可別這麽說,紅綢年紀小,讓她去閣樓裏坐會兒,等會兒我們也一道去。”申氏也不再多說什麽,隻囑咐了紅綢“不要四處亂走。”
申妃支了個宮女給她帶路,其實去閣樓的路她是知道的,但人家好意自己也不好拒絕。
“格格,閣樓就在前麵了,你小心點腳下,便被雪給絆著。”宮女走在前麵不到一尺的地方,見紅綢提著裙子小跑過來,擔心的說道。
“知道了。”紅綢對她微微一笑。
看見那幾個鎏金大字紅綢便知道,藏書閣到了,這邊是皇子公主們借書用書的地方,瑁帝為了廣招子民學文識字才造的,這裏麵搜羅了不少已經失傳的古書,以及前朝那些禁書,小時候唐笑曾帶著自己來過一次,裏麵藏書千千萬,就算你窮盡一生也讀不完裏麵的書。
為了保存書籍完整,每年翰林院的學士們都要一一檢查書籍有無被蟲蛀,頁麵有無缺失,若有便要重新抄寫,待到明年再會檢測。
藏書閣門口有幾個侍衛把手著,紅綢將申妃給自己的令牌交予他們,那宮女則是站在外麵等著,按皇家慣例,藏書閣除了學士、皇子、妃嬪,其他閑雜人等不可進入。
紅綢走到閣中,對著偌大的書架感歎一聲“若是都給了我,該是多好。”
“若是都給了你,那我們還看什麽書?”書架後方傳來一陣低笑聲,隨著笑聲漸近,穿著明黃色長衫的男子也就出現在她的麵前“聶紅綢,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