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冉。”她忍不住叫了他一聲,外麵雪下得這麽大,他也不怕凍著。

可那人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仍是固執的立在原地,雪花紛飛,落在他的衣上、發上、唇邊,他卻毫不在意,好久他才說“你醒了。”

紅綢站在窗邊,一雙手伸在外麵,等著一片片雪花落在手心裏“醒了。”

這般簡潔的對話,卻讓兩人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唐子冉將手裏的雪用力一扔,隨即空中便形成了一道好看的弧線徑直到了前麵不遠處的井口裏,噗通一聲,掉了進去。

紅綢將床上的被褥披在身上,滑稽的奪門而出,唐子冉見到她這副衣衫不整的樣子,不禁輕笑起來“我便知道你又要玩雪了。”

紅綢微微一笑,從地上抓了一把雪,不帶絲毫遲疑便朝著唐子冉臉上砸去“你怎麽不躲?”原以為他會躲得,哪知他非但不躲,也不拿手擋一下,這雪球直愣愣的砸在他的臉上,他卻連眼睛都不閉一下。

紅綢無趣的拍拍手“不玩了。”

正要轉身,腦門上卻突然一涼,紅綢警覺的回過頭,不再拖泥帶水,一手抓一把連考慮都不想就丟了過去,這次並沒扔準,隻打到了他的肩膀,不甘心之極,蹲下身還想再丟一把,雙手卻被另一雙大手包裹住了,那手很涼,比起自己的都好不到哪裏去,紅綢立馬打了個寒顫。

“不想長瘡子便好好呆在屋裏。”聲音軟軟的,又帶著他特有的清朗。

她利索的將手抽出“你發燒了?”

唐子冉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又將她身上的被褥裹了裹“你想回去嗎?明日便送你回去。”

“不。”紅綢忽道“今天。”萬一他變卦了怎麽辦。

“好。”

她側身看了他一眼,答應的這麽快?他到底怎麽了,明明自己已經與他說清楚了,現在他又是在做什麽?不甘心嗎?還是其他,她沒功夫去想這些,現在的她隻想好好回到府裏,讓巧月給自己煮一壺熱茶,然後再洗一個熱水澡,離開了這麽多天,不知道巧月那丫頭有沒有想自己。

直至馬車駛到聶府門口,一直忐忑不安的紅綢,才冷清的說了一句“唐子冉,那天是你救得我?”

那人目光有些渙散,不由的打量了他一番,總覺得他不一樣了,似乎有些不修邊幅,嘴角處長出了如雨後春筍一般乍現的胡渣,頭發披在肩上也不見他用發冠豎上,衣衫更是淩亂,紅綢忍不住看了自己一眼,似乎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

唐子冉側過頭看她“你如何認為?”

如何認為?你若真這麽好心,那為何不把我送去府裏,而是把我帶到外頭,這又是什麽居心。“若真是你救我,那我便在此謝過,以後要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我便一定幫你。”

唐子冉微微搖頭“下去吧,你家到了。”

紅綢明顯懵了一下,不相信的確認一番“那我便走了?”

“走吧,我便不送你了,叫人看到了不好。”他提醒了一句“家人問起來,你便說去找唐沁玩了幾天,唐沁那邊我已經叫人說好了。”

“這,他們會相信嗎?”紅綢攏了攏衣衫“算了,那我先走了。”

紅綢剛從馬車上下來,門口的兩個護院便擁了上來,兩人眼睛都看直了,雙雙確認真是二小姐後才敢跑到裏頭去告訴夫人。

紅綢走到半路,便看到一窩蜂的丫頭婆子們圍著申氏小跑過來,這麽大的場麵,她張了張嘴,不知是站在原地等還是跑上去呢。

“二小姐,你回來了。”蘇紅跟在申氏旁邊,見母女二人對看許久卻不見說什麽,便自覺開口道。

紅綢照著唐子冉告訴自己的那番話,對著申氏說道“去公主那兒玩了幾天,不自覺的望了時間,望母親贖罪。”她對這個荒唐的謊話本不抱太大希望,隻等著申氏問自己到底發生什麽事,自己再將被唐子冉救下的事告訴她。

隻自己未料到,申氏非但不問,而是十分平靜的對自己說道“回來就好,以後再出去記得讓人同家裏說一聲。”

紅綢深深吸了口氣,也不知是感動的還是其他什麽,眼睛一熱,險些就哭了出來。

蘇紅幹咳一聲“該幹嘛幹嘛去,你們圍在這幹嘛。”說完,那些個丫頭小廝們一個個的都離開了,蘇紅攙著申氏,滿臉的笑意“小姐,讓蓮花帶你先去洗個澡吧,等會兒再吃些東西。”

紅綢點了點頭,由著那個叫蓮花的丫頭帶著自己回了屋子,到了裏屋,卻發現屋裏除了兩個粗使丫頭,便沒別人了,心裏覺得奇怪“蓮花,巧月和微微呢?”

蓮花為紅綢卸了頭飾,正準備幫她梳頭,雙手一顫便把紅綢的頭發扯掉了幾根“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紅綢覺得很不對勁,轉過身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巧月她們怎麽了?”

“她們。”蓮花吞吞吐吐道“她們…她們,奴婢不敢說。”

看她這樣,紅綢心裏便更加不舒服,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巧月和微微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說吧,我保你無事。”

蓮花頭也不敢抬,眼珠子朝著四下掃了幾眼,紅綢了然的讓在側服侍的丫頭下去,待屋裏隻她與蓮花二人時,蓮花才抬起頭說“那日,她們二人找不到小姐便去同夫人說了,蘇嬤嬤後來又到這兒找了一番,不知怎的在小姐屋裏找到一隻牛皮袋,夫人看了便勃然大怒,就是這樣,巧月和微微被關了起來。”

牛皮袋,紅綢暗叫一聲,糟了,母親定是看到那兩封信了,聶薔千叮萬囑讓自己不要說出來的事,竟然就這樣被發現了,現下最要緊的還不是這件,紅綢披了件外衫,指了指半跪在地上的蓮花“和我去那兒走一趟。”

“哪裏?”蓮花明知故問道,那個鬼地方,她是不想再去了。

紅綢擰了眉頭,看了她一眼“算了,你走吧,我自己去。”

待紅綢走遠了幾步,蓮花才假意叫了幾聲“小姐,你走慢些呀,等等我,小姐。”

再看紅綢已經走得沒了蹤影,才哼哼一聲“那兩個丫頭最好是讓三小姐纏上,別再回來了。”

紅綢踩著雪水,一步一步略帶艱難的從園子裏往舊宅走去,一到了冬天,家裏便無人會到園子裏看花了,自然,那些個專管園裏的婆子們也懶了,任由地上結了厚厚一層冰也不拿鏟子去除,一邊走著,還一邊冒著冷汗,這麽滑的地也虧聶媚以前出門少,不然定要摔幾跤,怎麽又想起聶媚了,再走兩步就是她的屋子,頓時陰風陣陣,她自知是心理作用,但還是覺得害怕,推開了老舊的木門,吱呀一聲,叫的她心頭一顫。

“巧月。”紅綢站在屋門外,朝屋裏望了一眼,黑黑的,又透著寒氣,真不像是有人的地方。

“微微。”咬咬唇,早知道便拖個人一道來了“你們在裏頭嗎?”

猶豫了好久,她才鼓起勇氣推門進去,一進門便聞到了一陣潮濕的氣味,她心裏敲著鞭鼓,還有五步,四步,三步…“巧月、微微,你們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