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張開了雙眼,而原先輕揚的笑容也已消失不見了,紅綢坐在床沿上,從紗帳透過的一絲耀光讓她險些睜不開雙眼。
“唐子冉。”驚訝的脫口而出,隔著紗帳出現的人居然是他,莫非這就是唐沁給她帶來的驚喜?
那人筆直的站在那兒,像是一棵屹立不倒的鬆柏,不鬆、不動,清朗俊逸,屋外絲絲的陽光斜照進來,掠過層層紗簾,投放在他腰間的血玉上方。
她還未抬頭去看那人就知道,他是誰了,要說這世上獨獨隻有一塊血玉,那主人便是他了,不想到他竟會來看她?
“你怎麽會來?”口氣有些生澀,都不知道是多久沒有同他說過話了。
“好些了麽?”避開她前麵的問題不作回答,目光聚集在她的臉上,即使隔著紗幔也能看的出她臉上的蒼白。
“恩。”紅綢不做太多回答,不曉得他今日來看她又存了什麽心?
“哦”淡淡地發出回應的聲響“為何?”為何救他。
“為何?”她反問他?與他何幹。
“為何要救他?”他心中有些慍怒,要是他死了,於她、於他都是好的不是麽?
“他是太子阿”她笑著說“又說不定是我未來的夫婿,我當然要救他。”
他麵色變得有些難看,但身子卻依舊未有一絲波動“未來的夫婿?聶紅綢你當真是喜歡上他了?”
紅綢冷冷地聽著他說,但依舊是笑著回答“愛與不愛,喜歡不喜歡這似乎和成親拜堂不矛盾吧。”她笑,那個夢中,你不是親口對我說,我娶你隻不過是為了一舉權勢,愛你?你認為我同你成親就是愛你麽?這些話一句句的她都是記得清清楚楚。
他身子微動,手裏緊緊的捏著拳頭,她知道,她生氣的時候就會這樣,而以他這麽隱忍的個性真的讓他動怒也是屈指可數的。
唯一她知道的兩次,一次是因為他的母妃死去那日,瑁帝竟未去看過一眼,致那可憐的女人抱著遺憾離開人世。
第二次,幼時的他曾一度的因為學習不用功多次被先生批評,這樣也就成為眾皇子眼中的笑柄,但從這次以後她就沒有看過他動怒了。
記得又一次,他曾對她說過,要是我生氣隻會讓別人看了笑話。我才沒那麽蠢呢。
那年他十歲,她五歲,他與她就是從那時認識的,算起日子來,也就是自她與唐沁認識後不久便認識了他。
初見他的時候,正是他一生中最是一蹶不振的時候,他的母妃死了,唯一的庇護屏障也沒了,本就是個不受寵的妃嬪,現在死了,他更是不能再被人瞧得起了。
她遇到他的時候,他正被一群王孫子弟圍在人群中打的鼻青臉腫,她開始的時候隻以為他們在鬧得是一個普通的奴才,便拉著唐沁的手一同去那兒看熱鬧,可當擠進人群後,唐沁突然大叫一聲“呀,這是我七哥阿。”紅綢看了眼被打的滿是鼻涕眼淚的唐子冉,不屑的笑了。
直到後來隨著與唐沁接觸更密,她也開始慢慢的熟悉起唐子冉了,臉上的傷腫消了之後,她才看清他原先的容貌,他其實長得很好看,比起他爹爹也英俊呢,等到他們開始熟識了,紅綢才開始知道原來,唐子冉的母妃其實是一個小小的奴婢,因為得到寵信才被封了個美人,但直至她生了個皇子還是沒有得到聖寵,短短十年,她也就這樣在一個偌大的宮廷裏抑鬱而終,他對她說過,他恨寡情薄意的男子,他還說要是以後他遇上喜愛的女子定不會辜負了她,可惜他終究是他父親的血脈,寡情薄意這四個字他還是掙脫不了。
“你可還記得當年你對我說的話。”他最後的把握就是她對他曾經說過的那一席話。
“記得。”她點頭,我記得阿,但是你還記得你也曾經說過一些話麽。
“你說過,你今後定不會作他人婦。”那是兩年前的事了,那時她還隻十二,他也不過十七,泛舟過湖,遇上一船酒肉食客,各個懷裏抱著兩三美妾,隔得不遠就能聽到船上的人說的那些話,有人說,家妻如豬,美妾如蝶,妻是盤中餐,妾是水中月。又有人說,有妾如此,此生不悔也。紅綢有些氣惱的說道“這般酒囊飯袋竟如此不知好歹。”唐子冉聽著發笑“怎麽了?”紅綢又說“如此人模狗樣者,也虧他們的妻子願意嫁。”唐子冉失聲大笑“妙,妙,若是誰娶了你,那定不會再娶什麽水中月,鏡中花了。”“為何?”她問。“因為你便是天上仙。”言之鑿鑿“若是誰人能娶到你,該是多好。”她看他“那要是你呢?”“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他眼裏透著沿河的燈光,耀眼的讓她睜不開眼睛。“若如此,那紅綢今生定不會作他人婦。”
要是時間定格在那晚就好了,她想。
“說過吧。”她道“可惜是你先食言了。”要是你沒有與聶媚有染,要是你不曾騙過我,那我就還是那個紅綢。
他沉默良久,方說“如果我說,我是被他人下了藥。”他放下所有尊嚴準備做最後一搏,要是再也無法打動她,他也無法了。
聽到這話,紅綢坐在床上的身子有些僵硬,但很快她又恢複了平靜“就算沒有聶媚,那你也不是我要嫁的那個人。”她有些不忍的看他頹廢的臉“我知道,你從未喜歡過我。”
“紅綢。”就在這時,唐沁突然從門外衝了進來,鬼鬼祟祟的說“滿意吧,驚喜吧。”
“驚喜?”輕哼,有驚無喜。
“怎麽了?七哥,你臉色怎麽怪怪的?”唐沁奇怪的看著臉色灰白的唐子冉。
“沒事。”唐子冉對她報之一笑“七哥還有事,先走一步。”
“唉,七哥,七哥。”唐沁叫了幾句,可惜唐子冉走的太快“這麽急幹嗎?”回過頭又開始和紅綢說“怎麽樣,開心吧?”她和唐子冉的事唐沁一直都知道,也可以說他們從相識到相知也都是在唐沁的眼皮底下發生的。
“開心什麽?”紅綢反問她,拉開紗帳看了眼她臉上的小口子“你的臉怎麽了?”
“許是剛才擦破的吧。”接過紅綢遞來的娟子,輕輕的在臉龐按了按“也不知會不會破相?”
“噗。”紅綢忍不住大笑“就芝麻大的傷口也值得你大驚小怪。”為了讓她安心,吩咐了下麵取了些藥膏來,給她塗了些,貼上紗布,才說“好了。”
唐沁對著鏡子連連照了不下數次,最後才滿意的說“罷了,罷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先說了關於聶薔的事兒,轉言又提起了聶媚,唐沁說“我進府時,隻見到了你家大姐,怎的沒有見到她?”她是有些好奇聶媚長什麽樣子,每每聽紅綢說起她們家有個丫頭生的三小姐,就很是想看看。
“生病著吧。”紅綢隨口說道,聶媚懷孕的事情也隻是王府裏頭的人知道,但多數隻是猜想,也沒有幾個當是真的,再不濟也是個小姐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何況王府又是守衛森嚴的哪裏能有人進的來出得去。
“哎。”唐沁失望的歎氣“我還想瞧瞧呢,哪裏知道一個丫頭生的還這麽金貴。”
“你怎會和你七哥一道來。”她有意避開聶媚,換了個話題說。
唐沁撫了撫額前的劉海,懶懶的回“路上遇上的,剛好他也來看你,我就想給你個驚喜,如何,你是喜歡我四哥還是七哥?”
撐著頭對她說“要是我兩個都不喜歡呢?”
“啊?”唐沁用著探問的口氣說道“那你是喜歡我哪個哥哥?”
“似乎這世上就剩下你哥哥了?”紅綢笑笑。
“那自然“語氣裏充滿著自豪“浩瀚煙國除了唐家王子們,你說還有誰能夠算是天上有地下無了?”
“我倒是想到一個。”本是想挫挫他的銳氣,但被她連連追問下,才想起時有這麽個人“寶玉言。”
“何人?”
“似與你家七哥齊名的金城七子之一。”
“哦,金城七子,也不過是尋常人家說著玩的。”唐沁不屑,在她眼裏除了他們唐家人,別人都不過是些不入流的角色。
紅綢提醒“可你日後還是要嫁人的。”
“那又如何?”
“難不成你要嫁給你那些哥哥?”
“啊?”唐沁吃了一驚,才想起,自己日後嫁的人就算再好也不過是普通貴族而已。
“這樣,你可想明白了。”笑了笑又說“其實除卻皇家,也是有不錯的人物。”
唐沁有些羞澀,推搡著紅綢說“你才多大阿,怎麽就想著這些。”
紅綢回她“不是你提出來的?”又道“我再過兩月就及笄了,你比我小一歲,不過也快了。”
“你”唐沁提高了嗓音說道“不知羞的丫頭,我可沒那麽性急。”
“其實那寶玉言也是個不粗的人呢。”紅綢抬頭看她“性子溫和,摸樣俊朗,人也風趣而不沉悶。”
“這麽好,那你自己要吧,”說完又覺得不妥,又加了句“不對,你是要嫁給我做嫂子的,可不能嫁給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