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她的師傅亦是她的仇人。

其實我大可不必這樣做的,可是人總是這樣,直到失去才懂得珍惜。

她從山崖上跳下去的那一霎那,我隻覺心中被壓了千斤的石頭,在之後的日子,也未曾消減。

我找到她了,在一所農戶中。遠遠的我看見她筆直的躺在破舊的木床上,滿臉是血。

她從前最在意的便是那張臉,可是現在……

我覺得我已經欠她夠多了,這次我再不還,就沒有機會了。

大夫說她的容貌再也複原不了了,除非將那張皮換了。

我特意挑了胸口處,因為這樣才能讓我時刻謹記,她曾經為了我從山崖上跳下,乃至毀了容貌。

她昏迷了好幾天,我在她床邊守著,看著她滿身的繃帶,心如刀絞。

我帶著她去了流緣,聽聞那裏的大夫是最好的。

一個大雨天,我抱著她進了華尚堂。

其實世上本沒有什麽百裏先生,百裏裘與百裏千其實都是一個人,那便是魯禦醫,我的師傅。

在她醒來前的那一天,我就讓師傅給她換了一張臉,那是一種特製的藥水,塗在臉上無法取除,除非你有解藥。

師傅告訴我她醒來十有八九是會失憶,腦袋裏有一大塊淤血,壓住了神經。但日後淤血會慢慢散去,又難保她不會記起什麽。

我想她前半生,活的太累了,多半又是被那張臉給拖累的。我將它換了,給她一種新的生活,亦是給我一種新的開始。

白芷,白芷,若有來世,我定不會負你。

我為你取名白芷,實則是希望你能同一張白紙一般,重新開始。

還記得我們的九九嗎?你不在的日子,他十分想念你,他從前總喜歡與你鬥嘴,可是你不在了,他連半句話都不說了。

我曾想過無數個你我相遇的情景,我以為你會打我一巴掌,或是抱著我嚎啕大哭。

豈料,你坐在桃花樹下,安靜的看著我,微微一笑,說了句“師傅。”

我原想逗逗你的,哪知你這般聰明,或是我這般愚蠢,也不知道帶一張麵具,便匆匆的跑過來了。

我想娶你為妻的,我想了許久,許久,可惜我不能拖累你,我欠你的還不了了,這已經成了我的心病,我不想再在這千斤石上再多上幾塊。

我不想告訴你事實,我希望你永遠是白芷,我也永遠是雲大夫,我倆從未去過煙國,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