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兒笑了笑,想著迎春說的幾句話,覺得話中有話在向自己說。自己就是個厲害的,賈璉也是讓自己幾分。

但是鳳姐兒卻是有娘家做靠山的,就算她再不把賈璉放在眼裏,就算她用計害死了尤二姐,隻要有王夫人在,有王子騰在,賈璉是沒那個膽子拿她如何的。

鳳姐兒點了點頭,對迎春說道:“妹妹有這樣的見識,我為嫂嫂的也是高興的,妹妹現是個明白人,將來相夫教子自不用說,以後也定會讓孫府發揚光大的。”

迎春搖著頭,口稱不敢當。姑嫂兩個又說了會兒子,就散了。

迎春轉過回廊,去了黛玉的瀟湘館。

黛玉見迎春來了,忙把迎春讓進去。

迎春笑著坐在椅子上,把司竹手中的包接了過來,塞在黛玉懷中:“這裏有一斤燕窩,剛才我不好當著眾人的麵送給妹妹,也是有一些苦衷的。知道的,說你我姐妹親厚,不分彼此。不知道的,倒像是我形容了老太太和太太,隻當她們不給你燕窩吃,巴巴的要我帶了來,這樣反倒不美,也會令妹妹臉上沒有光彩。”

黛玉撫著紙包,說不出一句話來。

迎春笑得更為真誠:“妹妹收下了燕窩,好好補養,養了一段時間,心事少些,病自然也就好了。妹妹如果不厭我的東西,就別說什麽外道的謝不謝了的,利落的收下了燕窩,就是我們姐妹的情意一場了。”

黛玉沒想到迎春會說出這樣貼心的一番話來,眼中淚光點點,重重的點點頭,把燕窩交給了紫鵑。

黛玉拉住了迎春的手:“我原以為姐姐是個無心之人,今日見姐姐這樣待我,我才知道從前是想錯了姐姐,姐姐待我的情意,妹妹無能回報,隻等著有一天,妹妹有出頭之日,定不忘了姐姐。”

迎春笑著點點頭,和黛玉又聊起了其他的話。姐妹二人聊了很晚,黛玉留迎春吃飯,迎春也沒推辭,留在瀟湘館和黛玉一起吃了晚飯,然後回了紫菱洲裏休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迎春正在賈母那邊用早飯,孫紹祖遣來的人來接迎春。賈母從迎春的禮物裏早已看出來孫紹祖現在和迎春很恩愛,如今又見大早上急急來接,心下更喜。

此時,園子裏的姐妹們都來到賈母處送迎春。

鳳姐兒見孫府的婆子來了,上前打趣迎春:“妹夫這是怕的是什麽?難道我們還會扣著妹妹,不放出去?這大早上起來,就巴巴的來接了?”

鳳姐兒的一句話,羞得迎春滿麵通紅,賈母等人都笑了起來。

賈母怕迎春臉上不好看,笑罵著鳳姐兒:“就你這猴兒話多。”

鳳姐兒唉了一聲,對著賈母說:“我這樣討人煩的人,毛病一大身,老太太什麽時候看璉二爺來找過我呢?我從今後就燒香拜佛,求像二妹妹一樣的福氣,明兒個,讓璉二爺也來老太太這裏尋尋我,才是好的呢。”

一句話,眾人又都笑了起來。

此時,孫府的婆子進了來,給賈母等人施禮。賈母讓婆子起來。

鳳姐兒對著婆子笑道:“二姑爺讓你來的?”

婆子笑著回:“回二舅奶奶,是我家老爺早起就遣奴婢來接夫人的。”

鳳姐兒笑著拍著手對婆子說:“你回去告訴二姑爺,我們不會把二姑奶奶留在賈府,看他唬的,我們怕二姑奶奶吃得多,我們養不起呢。”

一句話,連孫府的婆子也撐不住笑了起來。

賈母連連喚人打鳳姐兒。

婆子笑著對賈母說:“二舅奶奶說笑了,奴婢是知道的。我們夫人再是個能吃的,老太太也養了她這麽大了不是。”

賈母高興得點著頭,讚了婆子幾句,把一個小箱子交給迎春。賈母笑著對迎春說:“這是一些點心,都是你愛吃的,還有一匹衣料,是給二姑爺的。”

迎春還要推辭,賈母讓鴛鴦送迎春一行人回孫府去。

鳳姐兒也在一邊笑著趕迎春:“快回去罷,二妹妹,再不走的話,隻怕老太太把沉箱子裏的好寶貝都給你拿走了。”

眾人又哄笑起來。

迎春在一片笑聲中,上了馬車,回到了孫府,孫紹祖並沒上衙門上去。

孫紹祖見迎春歸來,雖然隻是一天,但是心裏還是有些想念的。孫紹祖卻不肯明說,他上下打量著迎春,看得迎春倒先笑了起來。

“老孫,你看什麽?”

老孫,孫紹祖第一次聽別人這樣稱呼自己,覺得好笑,也笑了起來。

“老孫在看看老賈。”

迎春聽見孫紹祖學自己叫她“老賈”,笑得更歡快。

“可是在看老賈是不是少塊肉?”

孫紹祖點點頭:“我在看看有沒有餓壞我的‘老賈’。”

迎春終於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迎春把小箱子打開,拿出幾盒子點心,然後又拿出一匹布料,遞給孫紹祖:“老孫,這是老太太賞給你的。”

“哦?還有回禮?看來老太太還是明事理的。”

孫紹祖接過衣料放在一邊,走上前,從迎春背後擁住迎春。

“真有些想你呢。”

迎春羞紅了臉,小聲說:“丫頭們還在呢。”

孫紹祖在迎春耳邊低語:“丫頭們早出去了。別打岔,我真的想你了。”

迎春受不了孫紹祖在自己耳邊嗬氣,回身要推孫紹祖,卻被孫紹祖擁在懷裏。

“才一天不見而已,你就……”

迎春的話還沒說完,已被孫紹祖吻住了。

迎春被孫紹祖吻得似乎要窒息了,軟軟的靠在孫紹祖的懷裏。良久,孫紹祖才放開迎春的唇,卻把迎春抱了起來,朝裏間走去。

迎春有些慌了,她推著孫紹祖的胸口:“青天白日的,讓人看到像什麽?”

“我沒想如何,老賈,是你想多了罷。”

迎春見孫紹祖耍起了無賴,更氣,真怕他糊塗,在房裏和自己親熱起來,讓下人們怎樣看待二人呢。

迎春掙紮著,卻沒掙脫孫紹祖,被孫紹祖甩在床上。孫紹祖翻身壓在迎春的身上,輕輕的撫著迎春的鬢角,手指滑過粉腮。

“我昨晚自己在你這房裏睡的。”

迎春驚詫的看著孫紹祖。

孫紹祖的手指滑過了迎春的耳垂。

“我抱著你的被子,聞著你被子上殘留的氣息,就似乎你在我身邊一樣。迎春,雖然我是一介糙人,我不會像別人一樣花前月下,也不會像你一樣填詞做句,說些女子喜歡聽的話。但是就在昨天,我又一次體會到‘想念’。”

又一次體會。迎春知道,孫紹祖的第一次體會可能是那個神秘的大陳姨娘罷,但她卻想裝糊塗。

迎春盯著眼前這個男人略青的下鬢角:“傻瓜,我不是回來了嘛。”

孫紹祖笑著點點頭,頭靠在迎春的肩上。

有時候,男人是男人,有時候,男人是個孩子。

迎春輕輕撫著孫紹祖的頭,夫妻二人就這樣躺在一處。

二人躺了一會兒,迎春催孫紹祖去衙門。孫紹祖笑著站起身,讓迎春等他回來再吃點心。迎春答應了。

孫紹祖走了,繡橘走進來,對迎春低聲說道:“夫人,鴛鴦姐姐有些事告訴給了奴婢。”

鴛鴦有事告訴繡橘?這事卻不能小瞧了。

鴛鴦在賈母身邊,就如同繡橘在自己身邊一樣,都是主子最得意的人,鴛鴦親自告訴繡橘的事,就等於賈母有事告訴自己一樣。

迎春忙問:“什麽事?”

繡橘有些遲疑,還是開了口:“夫人,鴛鴦說,王奶娘去過賈府二次了,說你在孫府如何如何受老爺欺負,如何受姨娘們排擠,本來就有羅依從前在賈府的目中無人,現在添上了王奶娘的話,老太太信以為真,給王奶娘拿了五十兩銀子。”

迎春聽完後,氣得站了起來,她從沒想到王奶娘敢這樣做事,居然跑到賈母麵前去搬弄是非去了。

迎春想到一事,又問繡橘:“王奶娘第一次去見老太太,第二次是去見誰了?”

繡橘見迎春臉色變了,也知迎春生氣了,怯怯的回道:“第二次是去見太太,說的話和老太太的應該是相差無幾,聽鴛鴦說,太太好像也給王奶娘拿了銀子。”

迎春氣得七竅生煙,王奶娘真是越來越不知道安分了,王夫人有事怎麽會不和老太太說呢,賈母還算明白,如果遇到一個糊塗的人,肯定以為王奶娘是她授意去的賈府。

就算王奶娘沒受誰的意去了賈府,以這樣的手段,從賈府弄出錢來,真是丟了迎春的人。迎春的奶娘犯了錯,治家不嚴的罪名,迎春是承定了的。

迎春沉下心來,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對繡橘說:“你去打聽下,看看王奶娘到底用銀子做了什麽去了,打聽到了,速來告訴於我。”

繡橘答應著,退了下去。

屋裏寂靜無聲,迎春想著王奶娘的事,心忽然一沉。王奶娘不會老毛病又犯了罷?

小芸進來給迎春換了壺新茶,慢慢為迎春倒上,然後就要退下去。

迎春抬頭看見小芸,叫住了她。

“小芸是罷?”

小芸低頭站住了:“回夫人,奴婢是叫小芸。”

“哦。你在沈府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