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冬見孫老太太興衝衝的,不敢深攔,隻道了一句,“老太太先問問夫人還好些。”

孫老太太擺擺手,“依我看,倒先把澤蘭那個丫頭找來問問才是,她若是願意的,迎兒那裏也就好說些了。”

麥冬的美人捶一停,“隻怕這樣不好罷。”

“這有什麽呢?我看行。”孫老太太說著,喚過來青黛,“你去把澤蘭給我找來,隻說我有些繡品要她來幫著。”

青黛答應著就出去了。

不多時,青黛帶著澤蘭來了。澤蘭一路上都有些忐忑不安,剛才自己來送果子脯時,孫老太太就很怪異的看自己,現在又把自己叫了來,難道真是為了繡品麽?

孫老太太望著澤蘭,揮手遣出屋裏的丫頭們,澤蘭一見丫頭們都出去了,心裏更慌起來了,這老太太到底找自己什麽事啊?居然不許屋裏有丫頭。澤蘭的手攥緊了袖口,不敢抬頭偷看一眼。

“澤蘭,”孫老太太望著不知所措的澤蘭,笑盈盈的說了話,“我叫你來,也沒有別的事,隻是想和你說件事。你也知道,薑姨娘和陳姨娘都死了,現在你們老爺統共剩下一個鄭姨娘,又是不得你們老爺的喜歡,我這個做母親的心裏很是著急。”孫老太太說著,拿起一邊的手爐,抱在懷裏,“我冷眼看了一陣子,覺得你倒是個極妥當的,模樣長得標致,性子也好,最大的好處是你跟了迎兒這麽久了,主仆間的感情一直不淺。所以今日我把你叫了來,倒想問問你,你可想做個通房丫頭麽?原本我一句話,就能定了你,隻是,我想著這事也該問問你好些。”

澤蘭臉漲得通紅,咬著下唇不敢說話。

孫老太太一見,笑了起來,“你且放心了,隻要你能生個一兒半女的,我馬上和迎兒說,抬舉你為姨娘,那是半個主子,不知多少人想著呢。況且,你是你夫人帶過來的,你夫人也不會薄待了你。我知道你年歲小害羞,隻是,你也要給我個話兒,到底你是怎麽想的?”

澤蘭微揚起頭,“奴婢……奴婢想再好好想想。”

孫老太太一聽,樂了,這想想就是有門兒,“罷了,和你提這些個,自然是有些唐突的,你回去想想罷,明日就來給我個消息罷。”

澤蘭答應著,躬著身子退下去。

迎春坐在小炕上,司竹捧來一盒熱茶,“剛才青黛把澤蘭叫走了。”

迎春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捧在手掌中,“可說是什麽事麽?”

司竹想了想,“說是幫老太太做些小東西。”

“做些小東西?”迎春一挑眉,“澤蘭並非咱們屋裏做活兒最好的,為什麽單單叫了她去?”

司竹搖搖頭,“想來一會兒子澤蘭就能回來了,夫人到時候好好問問她罷。”

有一盞茶的功夫,澤蘭回了來,司竹告訴澤蘭,“夫人找你呢,你去哪了?”

澤蘭眼神微閃,“可不就是去老太太那裏了。”

司竹望了一眼澤蘭,“快去見夫人罷,夫人正等著你呢。”

澤蘭進了裏間,迎春正看宋詞。迎春見澤蘭進了來,問道:“你剛才去哪了?”

澤蘭低著頭,“老太太讓奴婢幫她做些……小荷包。”

迎春放下書,定定的望著澤蘭,“做荷包幹什麽?這些個小玩意兒,麥冬她們不是也做得很好麽?”

澤蘭臉有些發紅,“老太太說,過年二爺四爺都回來,給他們,給他們發紅包用。”

迎春沒說話,澤蘭手心裏都冒出汗來了。“罷了,你退下去罷。”

澤蘭連忙退出去。迎春望著澤蘭的背影,眉頭輕皺,澤蘭定是有什麽事瞞了自己。

澤蘭退出來後,悄悄的出了一口氣。夫人總算放過了她,沒再細問,若是再問,她真是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從夫人去老太太那裏學規矩,隻剩她和紫蘇服侍著。從小翠一句玩笑“讓姐姐當姨娘”起,澤蘭的心忽然就動了一下,她開始悄悄留意著老爺的一切。

老爺雖然說不上英俊,卻卻有一股子男子頂天立地大丈夫之氣,不像是二老爺,一見了二夫人就嚇得連句整話都說不出來,也不像四爺畏首畏尾的。瞧著老爺待夫人的溫柔,誰會相信老爺是一介武夫呢?可是沒多久,澤蘭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夫人待自己不薄,從來都當身邊的幾個丫頭是自己人,沒什麽事是瞞著她們幾個的。況且,澤蘭是眼睜睜的看到兩位姨娘的下場,這還是給老爺生過了孩子的姨娘呢,在她們害了夫人後,老爺何時手軟了。澤蘭不敢再有二心了。

可是今日,澤蘭死了心又被孫老太太的幾句話說得複燃起來。生了孩子就能被抬舉為姨娘,從此是半個主子了。若是再有幸生得一子,讓夫人把自己的兒子過繼在夫人名下,那真是大幸啊。自己是夫人的幾個大丫頭之一,深得夫人的信任。自己跟了夫人這麽久,自己是肯定不會去害夫人的,夫人也會多少給自己留些體麵,怎麽說自己若是做錯了,旁人也會笑話夫人不會調教人。可是,夫人會不會接納自己呢?若是夫人不願意有通房丫頭,自己也隻是空歡喜一場。

澤蘭望著燃著的火盆,咬了咬下唇,夫人應該不會為難自己罷,畢竟,自己隻是個通房,縱是自己生了孩子成了姨娘,這府裏正經的主子依然是夫人。自己隻是想和老爺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希望老爺那些軟語能對自己說上兩句,希望老爺能像擁著夫人一樣擁著自己,哪怕隻有一次。

澤蘭不知不覺中紅了臉。

“澤蘭,你立在火盆子邊上做什麽呢?小心燎到了衣服。”

澤蘭忙抬起頭,隻見槐角站在門口奇怪的望著她,澤蘭忙走到一邊像是翻找著東西,“我也是想找找我的帕子,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槐角一指澤蘭腰間,“不是在你腰間麽?”

澤蘭低下頭,極不自然的笑了笑。這屋子裏澤蘭和槐角的關係最要好,司竹和繡橘的關係最為要好,可是澤蘭今天不想把自己的事告訴給槐角,一是羞於出口,還是更重要的一方麵,澤蘭怕槐角告訴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