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太太望著二夫人,一臉肅容,“丹玉,你這是在指責我麽?”

二夫人忙一躬身子,“媳婦不敢,但是媳婦是怕族裏人些非議對母親不利,媳婦這也是為母親著想呢。”

“你若是為我著想就該歡歡喜喜的搬出去,並該告訴給族裏,這麽多年來我到底待忠兒如何了。現在你倒打起族裏的旗號,跳出來先指責起我來了,這就是你口聲聲所說的‘孝順’麽?丹玉,我勸你別忘了,不孝可比不慈的罪過大多了。”

孫老太太一席話驚得孫紹忠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母親,兒子不敢。”

二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沒用的丈夫,也緩緩的跪下來。“母親,媳婦不是那個意思,媳婦隻是想……”

“我勸你想都別想!”孫老太太真動了氣,掃了一眼站著一地的兒女們,“我現在年歲大了,凡事不像從前一樣。不過,你們若是真當我是老糊塗,就錯打了主意了。這麽多年來,你們當我真不理府裏的事務,就不懂這其中的蹊蹺了麽?想怎麽從公務中弄來銀子,我可是比哪個都清楚,我從前也是當人家媳婦,做別人孫媳婦的,我過的橋可是比你們走過的路都多。丹玉,你若還想糾纏這些個,那倒不妨大家算個仔細,把你們二房裏的吃穿用度,及各種開銷都算出來,再把紹忠在鋪子裏的帳都仔細查了查。我且告訴給你們,我不管,不等於我不懂。”

二老爺一聽耷拉下腦袋來,二夫人的臉色變了變,柔下語氣來,“母親,您別動怒了,媳婦萬不敢尋母親的不是,母親說如何就如何就是。”

孫老太太冷笑一聲,“你們倒也不用來哄我,從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們若再想尋什麽不是,那也別怪我這個做母親的不顧著骨肉親情。”

二老爺孫紹忠終於說了話,“母親,兒子該死,都是兒子不孝,惹了母親生氣,母親放心,我們這幾日就另設宅院搬出去,還望母親保重身子。”

二夫人還要說什麽,被二老爺轉回頭狠狠的盯著,二老爺第一次這樣狠厲的盯著二夫人,二夫人愣了愣,終於低下了頭。

孫老太太見沒人再說話,清了清嗓子,“咱們家在錢塘還有一間鋪子,四兒,那處就給你了,你在府裏成府後,就帶著你媳婦去另設府邸罷。”

孫紹義忙跪下來向孫老太太磕頭。

二眾人都退了出去。二夫人賭氣不理二老爺,一個人走在前麵,進了正房,二夫人把門摔得山響,二老爺不由得皺起了眉。“你這是做什麽?”

“你個窩囊廢,我父母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把我嫁給了你!”

二老爺勸了起來,“母親把話說得多明白了,我們再鬧下去,有何話可說。母親已經很給我們體麵了,若真是查起帳來,我們就全完了,此後還有什麽臉兒見三弟和母親了?!”

“查帳怎麽了?她能查出什麽來?無非是進貨價貴了些,這又值什麽?貨分好多種,她能明白什麽?你就是怕她怕破了膽子,凡事都不敢和她去分辨,去爭論,最後鬧得我們吃了大虧。”

“我怎麽爭辯?母親萬一真把事鬧大了,我們怎麽收場?再者,現在鋪子給了我們,我們也隻能打掉牙往肚子裏咽,難道我們還去和母親說不要這個鋪子麽?”

二夫人聽得二老爺第一話對自己這樣說話,竟然步步緊逼,一句句話全是來堵自己嘴的。二夫人氣得不行,揚手把小炕上的小扇朝著二老爺甩出去,嘴裏還罵著,“你個窩囊廢!”

小扇打在二老爺的臉上,二老爺“哎呦”一聲,一捂臉,再鬆開手時,臉上竟然被扇子劃出一條淺淺的血絲。二老爺隻覺臉上一疼,扭頭往鏡中一看,臉色頓時鐵青起來。二夫人平日裏鬧,或是和自己使小性子,他都讓著她,不去計較太多。可是她竟然敢用東西來打自己,還弄傷了自己的臉。傷到哪裏都好說,可是這男人的臉上有一道子劃痕怎麽出去做事?怎樣見人?

懼內是男人最大的忌諱,關上門子怕也就是了,現在妻子竟然把這種證據擺在自己的臉上,二老爺壓了多年的火氣一下子衝到頭頂。二老爺過去揚手就給二夫人一巴掌,打得二夫人一趔趄,“你鬧夠了沒有?我若不是看在你有懷在身,我就休了你!好,好,你喜歡鬧是罷,我就先鬧個夠。”

二老爺一抬手把桌子掀翻,桌上的茶杯茶壺摔了一地,嚇得丫頭們尖叫起來。

二夫人完全被嚇傻了,連哭都忘了。從成親以來,二老爺連句重話都沒對她說過,現在可好,他,他居然打自己了,還把屋子裏砸個稀巴爛。二老爺瘋了,真是瘋了。

這時候院子裏傳來了腳步聲,小丫頭忙喊了一聲,“二老爺二夫人來了。”

再想避,已經晚了。二老爺一張血條臉,和二夫人印五個指印的粉麵,還有一屋子的狼藉全暴露在孫紹祖和迎春麵前。孫紹祖和迎春倒吸一口冷氣,“這可是怎麽說呢,怎麽就打了起來了?”

二老爺鐵青著一張臉,不說話。二夫人這才想到了哭,“哇”的一聲撲倒在床上,痛哭起來。

二老爺也不看孫紹祖夫妻,悶聲道:“三弟,沒你們什麽事,我,我要把這潑婦給休了!”

二夫人聽二老爺竟然當著人說出這些話,止住聲,“我做錯了什麽,你要休了我?”

“你自己心裏清楚!”

二夫人又哭了起來,“我是沒有活路了!”

孫紹祖忙勸起來,“二哥,你和二嫂吵架倒歸吵架,還不至於就要休了二嫂。”

二老爺咬著牙,“我已經忍了她這麽些年了,她竟然不知深淺,還要鬧,我再不懲罰了她,她隻當我真怕了她呢!”

迎春忙過來,“二哥,懲罰歸懲罰,倒也不必就把夫妻情義了斷了,兩個孩子不小,難道二哥想讓她們沒娘了麽?”

二夫人一聽迎春這話有理,哭的聲音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