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自己的屋子,奕彩打發走所有的丫頭,讓茯苓跪在自己麵前,目中含冰的望著茯苓,冰冷的說道:“你倒是說說看,我為什麽打了你?”
茯苓跪在地上,身子抖如篩糠,卻不敢大聲回話:“都是奴婢的錯,不該在花園子裏那樣的地方提王家公子這個人。姑娘打我打得對,如若讓孫府裏的人聽去了,不知道又會嚼姑娘什麽舌根子,奴婢實在該死!”
奕彩哼了一聲,“還算你聰明,記得,如若再犯,就按先前兒夫人說的辦。”
茯苓的身子猛然一縮,連忙對著欒彩叩起頭來,卻不敢叫一句求饒的話。
“起來罷,命自我立的道理,你還懂的罷。”
茯苓咬著嘴唇點點頭,奕彩微微笑了起來。那笑輕輕淡淡,婉約柔美,承載著傾國傾城的嬌態,卻令茯苓嚇得馬上低下了頭。
“王公子如若再使人來找我,你就給我狠狠的罵他兩句,最好想法子嚇嚇他才好。”奕彩說這話時,咬起了牙。“他欺我不敢聲張,居然兩次三番的使人來尋我,當我是什麽人了?!真真是欺人太甚。我定會想個法子好好治治王家公子不可。”
茯苓低著頭,大氣不敢喘一下子,自己家姑娘的性子她是最清楚不過的,心裏真發起恨來,憑是誰,也逃不出自家姑娘的報複。
“你起來罷,”良久,奕彩才悠悠說道,“凡事小心著些,自然是極好的。”吐氣如蘭的女子奕彩,現在端莊而大方,但是,誰也不知道她那美麗的笑容下麵藏著一顆怎樣的心。
翌日一早,迎春送走了孫紹祖,管事的媳婦們來報過了各處的事後,都退了出去。小翠進了來,“夫人,”小翠皺著眉頭低聲說道:“奴婢聽我娘說,在,在髒水缸裏發現了一些血燕和和田貢棗。”小翠說完一席話,怯怯的望了一眼迎春。
迎春一笑,“我知道了,告訴你娘,多謝她仔細了。”
小翠退了出去。司竹和槐角走過來,司竹氣惱的說:“真真是白白的浪費了夫人的一片真心實意了,夫人想著她,她倒不往好處想著夫人,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槐角也氣得在一旁說:“夫人就是心地忒良善了,瞎了那些好東西了不說,倒惹了一肚子氣。”
“沒事,”迎春拈起一顆櫻桃,放在嘴裏,“陳姨娘小心慣了,怕有人會害了她腹中的孩子。而且,她以為現在這府裏視她腹中的孩子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人隻有我,我們腳前腳後有了身孕,她擔心我出手對付她的孩子,這也難怪。”
槐角恨恨的說:“隻是她心眼子小罷了,如若夫人真不想讓她懷孕,哪些個法子不能去做?就是明白的告訴她不讓她生下孩子來,她又會如何?夫人現在是正室,她隻是個妾,難道她不知道姨娘該有的本份麽?”
“算了,”迎春擺擺手,吐出一顆小巧的櫻桃殼,“別去想這些個了,她也有她的道理,為人母嘛,總是謹慎些才好。就是我們這裏,你們也要仔細些,其實我擔心的和陳姨娘是一樣的。”
司竹和槐角有些木然的望著迎春,司竹咬著銀牙,“她們哪個敢?這是夫人的頭胎,她們如果哪個敢,老太太和老爺豈會饒了她們。”
“如果我因滑胎而逝了性命呢?從前這些個情況,其他女子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罷。”迎春又拿起一顆櫻桃。
司竹和槐角臉上刷的一白,“夫人,您不要嚇奴婢們。”槐角眼中含淚說道。
迎春抬起眼來,輕輕一笑,“所以你們要仔細些,有時候我事多,忙起來自然顧不了許多,我和未來小公子或是小姐的身家性命,就握在你們手中了。”
司竹和槐角,還有不遠處的澤蘭、紫蘇、桂心都重重的點點頭。她們幾個,一定要保全了夫人和未來小公子,保全了夫人,就是保全了她們自己。
薑姨娘的院子裏迎來了一位客人,此人正是表姑娘奕彩。
奕彩滿麵春風的敲開了薑姨娘的院門,婆子忙往裏邊報,不多時,穿著灰色的修行褂子的薑姨娘從裏麵迎出來,她一見奕彩,先打了個問訊,“我這裏簡陋得很,但卻迎來了表姑娘這樣一位貴客,快請進裏麵罷。”
奕彩笑著說道:“隻是怕打擾了姨娘的清修,唐突前來,實在是冒昧了。”
薑姨娘一笑,“表姑娘哪裏話來,快請裏麵坐坐罷。”
“姨娘也請。”奕彩和薑姨娘並肩向裏走去。進了正廳,分賓主落座,奕彩開門見山說了話:“我母親近日身子骨不好,想來是換了水土,有些不服罷,雖然舅母那裏也請了大夫來瞧,但我想著為人兒女,也該為母親做些功德,這樣母親的病也能早好些。我冒昧前來,就是想向姨娘借《地藏本願經》回去念念,也好消了我母親的罪障。”
薑姨娘一聽,連忙吩咐冰葉去取經書,薑姨娘陪著奕彩坐著等。
“姑老太太現在如何了?藥吃著可還管用麽?”
奕彩坐在椅子上,輕回薑姨娘的話,“倒還好些,隻是總是渾身乏力,我想著,也該消消我母親的業障了。”奕彩說完,環視薑姨娘的屋子,微微笑道:“姨娘這裏好清雅別致,倒是個真修行的好地方。”
薑姨娘一笑,並沒說什麽。
這時候冰葉把經書也拿了出來,奕彩連忙站起身來接經書。薑姨娘笑著說:“表姑娘倒是真是敬佛之人,果然懂得佛經的珍貴。”
奕彩莞爾一笑,“姨娘山謬讚了,我先前兒也是不懂的,也是在舅母那裏和舅母略學了一二。聽舅母屋裏的丫頭說,姨娘虔誠向佛,也是在舅母那裏久了學的。”
薑姨娘望著奕彩手上的地藏經,閃閃的金字晃了薑姨娘的眼睛。薑姨娘移開目光,淡淡的說:“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我還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頭呢。”說到這裏,薑姨娘抬起頭,眼中的陰鷙一閃而逝,她平靜帶笑的望著奕彩,“其實老太太那裏的經書也蠻多的。”
奕彩摩挲著地藏本願經,半垂著眼簾:“我可不也去舅母那裏借了,可是舅母那裏的青黛姐姐說,舅母現在日日為三表嫂念經祈福,不方便借於我了。”
薑姨娘臉上的表情一滯,馬上又恢複常態,笑著對奕彩說:“可不是,現在府裏頭等大事還不是夫人的肚子嘛。”
奕彩笑著點點頭,“姨娘說得是,我母親說,舅母也是這樣說的。”說完,奕彩把經書交給身後的茯苓,笑著對陳姨娘說:“我也煩擾了姨娘半日了,也該回去給我母親誦經了。”
薑姨娘一邊往出送奕彩,一邊說道:“表姑娘沒事就來坐坐罷。”
奕彩笑著回頭:“再有什麽佛學不懂的地方,我自然是要來請教姨娘的,那時候姨娘不要厭我才是。”
薑姨娘嘴裏說著“哪裏會呢”,送出了奕彩主仆。
薑姨娘重新又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冰葉關上了房門。“姨娘……”冰葉剛喚了一聲,薑姨娘就擺了下手,“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小心著去老太太那裏打聽下,看看表姑娘是不是真去老太太那裏借過經書了?”
冰葉一遲疑,“難道姨娘懷疑表姑娘是來……挑撥離間了?”
薑姨娘麵沉似水,“沒知道老太太那邊的消息之前,我不相信任何一個人。你快去吧。”
冰葉知道自己主子的性子,她轉身出了門去。
薑姨娘打坐在小炕上,微微合上雙目。表姑娘,到底來自己這裏隻是為了借經書這麽簡單麽?看著表姑娘自若的神態,表情中無一點做作之色,難道她小小年紀就有了這份心思麽?薑姨娘雙手放在盤著的腳踝上,冷冷一笑,現在她還真是不敢小看任何一個人,看著夫人倒年輕,可是哪個不怕她。表姑娘這個人,也極不好說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沒多久,房門響了,“姨娘,”冰葉進了來,立在小炕一旁低聲回道:“表姑娘之前確是去了老太太那裏借了經書,不過聽說老太太也要誦經,是老太太說咱們這裏還有一套地藏經,所以表姑娘才來的。”
薑姨娘睜開了雙眼,“好了,我知道了。”看來這位表姑娘倒真沒說謊,薑姨娘下了小炕,“浦哥兒最近在做什麽?”
“聽說二公子天天去學堂裏,讀書也很是用心。”
薑姨娘拿起一塊抹布,擦拭著觀世音菩薩的銅像,“那老太太那裏呢?二公子可常去麽?”
“那倒沒去,聽得說,”冰葉的聲音低了下去,“二公子現在每天放了學都去夫人那裏。”
薑姨娘手一抖,觀音像差一點被她掉到地上,冰葉在一邊連忙把佛像放正,垂首立在一邊。
“她……她憑什麽又來搶我的兒子?居然還下這樣的手?不叫浦哥兒去老太太,讓老太太心裏隻念著她肚子裏的一個孩子,她……她安的是什麽心?!”薑姨娘越說越激動,最後有些聲音發抖。
“姨娘別氣,氣壞了身子,又有哪個會來心痛姨娘呢。”冰葉說著,眼裏含著淚。
陳姨娘抬起頭,望著跟了自己十來年的冰葉,淚滑落了下來。“冰葉,你且放心,我一定要活下去,還要好好的活下去,我一定不能讓夫人如了願,一定!”
冰葉拭了拭眼睛,“姨娘想怎麽辦?”
薑姨娘咬緊了銀牙,“她要奪我的子,我也要奪了她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