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退下後,迎春依然坐著沒動。

孫紹祖從懷裏拿出一張紙來,迎春看得分明,那正是從自己釵子裏挑出的那一紙信。

孫紹祖也不看迎春,站起身,拿開身邊燭花上的燈罩,把卷著的紙湊近了蠟燭。

迎春驚呼出來:“你……”

一小卷紙已經慢慢的燃起,隻是片刻,原本是張紙,此時已成為一小團火苗。

迎春吃驚的注視著孫紹祖,孫紹祖扔掉了快燃盡的小火團,伸腳輕輕一踏,再抬起時,腳下隻有一團灰燼。

孫紹祖雲淡風輕的笑道:“都是假的,留著它做什麽?”

孫紹祖的雲淡風輕,卻在迎春心頭掀起了巨浪。他是不想給別人再誹謗她的機會,也毀了不讓她開心的東西。信裏的內容不消看,也知道不會有什麽好話,看了,隻會令她更為生氣。他的用心良苦,她何嚐不懂得呢。

孫紹祖坐回到椅子上,用指尖輕輕觸了觸迎春的手指:“怎麽了?”

迎春一言不發的緩緩站起身,走到案邊,親拿起茶壺給孫紹祖倒了一杯茶。孫紹祖凝望著麵前的迎春,隻見她麵色平靜,眼裏閃動的晶瑩卻一點點的增大,最後,噗的一下,一滴清淚落在迎春手背上。

迎春吸了下鼻子,把茶杯湊在唇邊,微微吹了吹,然後遞到孫紹祖的手上,唇邊的笑雖然隻是一絲,卻含著萬語千言:“夫君,喝茶。”

孫紹祖緘默著接過了迎春手上的茶,輕輕的抿了一小口:“多謝夫人。”然後把茶杯放在案上,執住了迎春的手。

夫妻二人自成親以來第一次這樣客氣,孫紹祖明白迎春是為了感激自己而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自迎春來孫府,她叫過他的名字,叫過他流氓,叫過他老孫,獨獨沒叫過“夫君”。一杯清茶,卻盛著自己嬌妻滿滿的感激。孫紹祖不需要說什麽,也懂得迎春,就像她懂得他一樣。

迎春的淚,一行行的滑落下來,落在她的唇邊,滴在她那削尖的下巴上。孫紹祖站起身,把迎春擁在懷裏。

夫妻二人什麽話也沒說,卻比訴上萬千心語都更懂得對方。

足夠了。迎春覺得自己的這次穿越足夠了,能得到一個男人如此的信任,在那樣一個封建的年代,男人的臉麵大於天的社會裏,遇到了身邊這個男人。在經曆著別人的陷害時,那不單單是一般的陷害,而是狠毒的把一個男人的自尊與妻子的背叛,同時赤裸裸的推在眾人麵上的殘酷。

不罰妻子,男人會被嘰笑成活王八。縱是妻子無錯,古代男人的麵子損了,也定會為妻子加一條莫須有的罪名。這就是男人為天的古代,女人隻能躬起身子苟且活著。

而他依然能冷靜的麵對,清晰的整理思路,不被眼前的假相而迷惑,立斷迷霧,直指源頭。這於她來說,這是多大的幸福,這又是怎樣的機緣啊。

迎春閉上眼睛,睫毛上掛著一滴淚水,臉上露出滿足的笑,依在孫紹祖暖暖的懷中。

第二天早上,天格外晴朗,迎春和孫紹祖用過早飯,孫紹祖穿上了鬥篷,回頭對著站在身後的迎春,一笑:“我走了。”

迎春脈脈含情的望著孫紹祖:“早些回來。”

孫紹祖捏了捏迎春的俏鼻,轉身走了。

迎春在窗口見孫紹祖大步的走向院門,臉上的欣慰舒展開來。如果永遠能這樣平和就好了,沒有分爭,隻有舉案齊眉。

迎春收回目光,司竹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夫人,去訪東郊的婆子昨日回來了,因昨日事雜,所以奴婢沒來回稟夫人。”

迎春眉頭微蹙:“婆子怎麽說?”

“小芸說的,全是屬實,她家就在那裏,而且住了有十多年了,她娘也確有其人,而且也是生病了。”

迎春用杯蓋輕輕的撫過茶的熱氣,輕啄了一口,抬起頭:“司竹,你還是要提防些小芸,依我看,小芸不簡單。”

司竹點了點頭。

迎春一抬頭,見繡橘正呆呆的立在一邊,若有所思。

“孫喜家的,想什麽呢?”

迎春平日裏隻喚繡橘的名字,就是嫁了出去,也是這樣叫她。現在迎春忽的這樣叫繡橘,繡橘先是微愣,然後臉上通紅。

“夫人又打趣奴婢。”

迎春和司竹都笑起來,迎春笑問:“你剛才呆呆的想什麽呢?”

繡橘聽迎春這樣一問,皺起了眉頭:“夫人,奴婢在想,您說到底是誰給老爺送的關於賣珠花的紙條呢?”

迎春也皺起眉來:“我也一直在想此事,到底是誰會知道我們府裏的事呢?而且,居然還把幕後這些見不得光的事也查了出來,到底是誰,有這樣的本事呢?”

司竹上前說道:“夫人,奴婢猜想是不是咱們府裏的人啊?夫人細想,能知道咱府裏的事,而且知道得這樣詳細,不是府裏的人,會是誰呢。本來丟了珠花,府中的人知道的都很少,就是咱們院子裏,也隻有幾個大丫頭才曉得啊。”

繡橘又道:“如果真是有人幫夫人,這個人會是誰呢?咱府裏哪有個有這樣本事的人啊?幾個丫頭都是不可能的。”

主仆三人都不語了。

小翠此時進來回道:“夫人,賈府那邊的琥珀姑娘來見夫人了。”

迎春一聽是琥珀來了,有些吃驚,抬頭又見是小翠來回,猛然想到王奶娘那邊已去了莊上,小翠回來後,自己還沒問過小翠話。

迎春心下先把小翠這事放下來,忙讓小翠快請琥珀進來。

簾子挑起,琥珀笑著進來,見了迎春忙施禮。迎春笑著讓琥珀起來,迎春笑問:“你這是來做什麽?”

琥珀回道:“二姑奶奶,是老太太讓我來的,特告訴二姑奶奶一件事。”

迎春見屋內並無外人,對琥珀說:“琥珀你但講無妨。”

琥珀躬身回道:“老太太讓我告訴二姑奶奶,妙顏的出現好像和你府裏的人有關。”

和孫府的人有關?迎春的目光一滯:“難道……又會是姨娘們的一步棋?老太太可查到了是誰麽?”

琥珀搖了搖頭:“沒查到。不過,老太太要我告訴二姑奶奶提防些,老太太那邊也會繼續查下去的。”

迎春默默的點點頭,讓司竹給琥珀拿賞錢,琥珀推著不要,司竹把錢塞在琥珀的手裏,推著琥珀出了門了。

PS:抱歉抱歉,更晚了啊,莫怪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