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登州,蓬萊。

一場新雪剛過,往後數日倒也沒降下風霜,經日之後,竟也陽光照射,溫度回升。

斜陽日暖,下午的氣候是一日天氣中最溫暖的日子,雖然溫度有所回升,但在這個冬天,特別是沿海城鎮,海風催人,巡城的廂軍士卒凍得直打擺子,但礙於軍令,也隻得在這大過年的於城上巡視。

原因無他,蓋因這京東路的地界並不太平,因此,整個山東地界兒的廂軍全都行動了起來,時刻戒備,以免被賊人襲城。

不過這蓬萊城雖是登州治所,守備卻並不是很充足,唯有兩三千餘的廂軍駐守。

雖然兵將較少,但登州的安全性卻無人擔心。

蓋因平海軍所在!

登州乃軍營,為防備海患,整個大宋最精銳的海軍布置於此,登州的平海、澄海水軍,乃是大宋最精銳的海軍部隊。

有這平海軍所在,登州固若金湯!

“大過年的還要在這巡城,早就聽聞那河BJ西的李照、宋江鬧得厲害,但卻隻不過是盤踞於水泊中的草寇,又豈能犯我登州?”

巡城中,一名老虞候似乎有些牢騷,朝著身後的兩名廂軍不斷大倒苦水,對此等事跡十分的不理解:“張相公和畢相公也太老城了些……梁二郎,今兒個過節,你且去赧哥兒處打兩葫蘆酒來,給兄弟們熱乎熱乎,暖暖身子。”

“杜虞候,您就少發點牢騷吧。”一個看起來年輕些的廂軍在一旁小聲提醒著,“近些日子聽馬總管言,朝廷和官家似乎有攻遼的打算,使者頻繁往來,我看著仗啊馬上就打起來了,咱們還是安生點,免得得罪了兩位相公,被派去和遼人打仗,落得個死在北邊的下場。”

“打仗也是平海軍的事兒,和咱們廂軍有什麽關係?”杜虞候嗤之以鼻,“再者說,這政和九年一來……”

年輕軍士小聲提醒:“虞候,官家又改年號了,從明個兒起,是宣和了。”

“朝裏的相公天天改來改去,倒是不顧咱們這些小吏的死活啊。”

杜虞候笑了笑,打眼便看到那梁二郎提著一槍酒葫蘆朝著自己這邊趕來,正準備伸出手來迎接,卻發現那梁二郎的神色有些不對。

“嗯?”

杜虞候為之一愣,很快他就看到了那梁二郎身後的一個隱藏在鬥篷裏的身影,那梁二郎似乎被控製住了一般。

他當即想要發聲高喝,但卻還沒等他開口,那鬥篷中傳來一聲凶猛地叫聲:“喵——!!!”

緊接著,一道足以遮蔽整個天空的赤紅色劍氣拔地而起,朝著杜虞候襲來。

轉瞬間,杜虞候感覺天地為之天旋地轉,好像整個世界都被倒轉過來了一般。

……

“動手!喵喵喵~!”

伴隨著陳行喵的一聲大喵,李清照毫不猶豫,三尺赤鋒直接動身,隱隱有條真龍浮現而出,霎時便將眼前的幾名廂軍衝殺,接著便麵無表情地停下了手。

“那畢輔弼和張仕儼還在賀歲,這蓬萊空虛,今夜便可輕取。”

李清照收回長劍,雖然已曆三十餘年,但麵容俏麗,宛若二十出頭。

武道修為達到一定境界,足以容顏不老。

七年轉瞬即逝,這七年間,李清照又先後得到了不少名臣名將的能力共享,但真正讓李清照消化完善的,還是楚霸王與溫侯的霸王與鬼神之力。

如今的李清照或許因為先天劣勢的原因,無法與真正的霸王、鬼神相提並論,但放眼當今,論起武道,無人出其左右!

李清照微微撫劍,接著目光便看向城門方向,一人一劍一喵,鎮守城門,以備外敵:“畢輔弼和張仕儼兩人已經交給鵬舉去做了,相信鵬舉應是不會令我失望,接下來就看呼延慶作何打算了。”

七年前,截獲了‘生辰綱’後,氣得牙癢癢的李清照隻能去尋周同,以霸王槍法為交換,換得了一些隱秘。

而那一年,蘇門學士李恪非之女李清照拜師關中大俠周同的消息傳得滿天飛,無數‘書香門第’的士大夫都感到無比詫異,隻能在心中鄙夷,覺得這李家的女兒真是越來越離經叛道了。

但在這種情況之下,李清照也是成功混成了嶽飛的師姐,在幾年間的潛移默化之下,以霍去病、韓信等用兵之法,成功將嶽飛忽悠成了自己的小師弟,也讓如今不過十七歲一腔熱血的嶽飛跟著李清照在水泊梁山‘幹大事’。

精忠報國的嶽武穆仍在,隻不過這次隻是幫幫師姐的忙,曲線救國罷了。

這些年,滿肚子壞水的陳行喵出了主意,李清照便不斷地給嶽飛灌輸了一個觀念。

國可亡,天下不可亡,不要拘泥於一姓之王朝,要放眼全天下的未來。

在這種情況下,自然三觀會有所不同。

不過嶽飛真的完全接受了嗎?陳行喵感覺並沒有。

嶽飛是什麽樣的人物?千古忠義無雙,乃是千古風流人物,可不是單單靠潛移默化能夠改變其內心想法的。

背後‘精忠報國’四個大字可不是玩笑。

在陳行喵看來,年輕的嶽飛更是想為了報恩所以才來幫助李清照這位照顧他很久的師姐,若是李清照真的豎旗為王,那可能結局會是另一個結果。

陳行喵覺得有必要給李清照提醒一哈。

於是,陳行喵迅速地從李清照左肩跳到了右肩,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卻不了李清照直接開口道:“呼延慶若是對我們不屑一顧也無傷大雅,沒有朝廷的指令,平海軍不敢隨意出營,任憑戰艦萬千,也難以阻攔我們的計劃,隻要我們搶占蓬萊的官船,計劃照樣可以成功。”

聽到李清照說起了正事,陳行喵自然也是將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往後延了片刻,接著便定神喵道:“這個是自然的,以你如今的修為與兵法的運作,登陸高麗之後,橫掃一片應是不成問題,行字營精兵隨你一同進退,足以在高麗馳騁,避免出錯。”

“而這邊,有鵬舉做你的支撐,待江南方臘、京西路的宋江反起,自然也有機會徐徐圖謀山東,以高麗之舉國之力做我等後盾,進可牽製金遼,退可收割糧草,霸業可成。”

征討高麗,圖謀京東。

奪下一塊屬於自己的根據地之後緩緩發展,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這便是陳行喵與李清照商量出的對策。

高麗雖然地方不怎麽樣,但畢竟也能種糧食,能攢點糧食就行。

七年間,李清照散盡家財,同時憑借自己在江湖上的赫赫名聲,倒是招納了數萬之眾。

雖然看起來數量繁多,但這些兵卒的質量一言難盡,而卻毫無規章,大部分都是吃不飽飯的老弱病殘以及逃兵、山匪之類,雖然嶽飛經過李清照與陳行喵的多年**,已經初具練兵之法,但麵對這種水平的軍隊,也是隻能和大宋廂軍來一波勢均力敵,甚至還不如廂軍。

這七年來,李清照真正的嫡係是三百精銳,也就是行字營。

號稱三百,其實隻有二百六十餘人,這二百六十人皆是開了脈的武林好手,雖然做不到罡氣外放,但也比普通的廂軍厲害不少,並且這七年來李清照也經常‘訪問’各地武庫,給他們湊夠了兵甲,關鍵時刻,這三百精銳足以以一敵十乃至以一敵百,輕易衝垮一支軍隊。

李清照聞言,但卻還是憂心忡忡,接著便道:“我也曾見過不少新羅婢,據言新羅之兵孱弱,不堪重用,新羅、高麗,不過是一族之人,其兵鋒恐怕與廂軍相差無幾,甚至還不如廂軍,如此兵馬,縱使提軍十萬又有何用?按照你的說法,靖康年間,金人來犯,幾十萬的宋軍完全擋不住金兵,而比宋軍還要孱弱的高麗兵,又能如何?”

“能抗住金軍便可。”

陳行喵伸了個懶腰,喵了一聲,對高麗這個國家似乎很不感冒:“高麗人最喜當狗了,隻要有一個強有力的主人,高麗人可是凶猛異常。他們這個名字都是從遼東高句麗那裏偷來的,沒有什麽可說的。若是遼東高句麗人的後裔能來投效,那可真是撿了大便宜了。”

高句麗與高麗雖然名字相近,但卻完全不是一個民族。

高句麗是扶餘人為主的國度,而高麗隻是竊用高句麗國號的三韓人所創立的國家。

唐滅高句麗後,大部分的高句麗人都被遷移入了中原,部分留在了遼東,吸納在了契丹、女真之中,而也有部分南下,進入了三韓人所控製的半島地區。

自此,高句麗便融入了各個民族之中,正所謂橘生淮南與淮北,各有不同。

高句麗本質上是沒有任何繼任者的,但高麗……懂得都懂。

聽到了陳行喵的話語,李清照也點了點頭,站在城牆上的她可以看到,此刻蓬萊城中大亂,到處都是喊殺聲。

無數的廂軍衣衫不整的從房屋內跑出,然而剛入大街便看到一支打著‘行字營’旗號的甲兵無情碾壓而來,當即投降無數。

一根根火把就好像是一條火龍一般,將長街連成了一片,看到城中的騷亂之後,李清照眉頭一簇,當即劍花一挽,施展真氣,冷若寒霜,開口高聲喝道:“城中作亂者,皆斬!”

說罷,李清照看向了登州府門前,那擒拿住畢輔弼和張仕儼的青年,當即傳音道:“鵬舉師弟,且先不要管這兩個家夥,維持好城中秩序,可啟用廂軍,查抄大戶,焚條分金,招募當地青壯,搶占蓬萊港,明日便要出港!”

遠處那青年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後,接著便毫不猶豫的將身後的畢輔弼和張仕儼仍在地上,目若銅鈴,竟手持一把眉尖刀,提起了那登州團練使畢輔弼畢相公,當即喝道:“狗官,三日前,為招待遼使,強逼數十未出閣少女作陪,鬧出了數條人命,可是你做的?!”

說罷,也不等畢輔弼回應,便直接一刀將其斃命。

而緊接著,青年又將登州通判張仕儼張相公給拉了出來,同樣問責數條後,勃然大怒,氣憤無比:“大宋有你們這樣的貪官汙吏在,又怎能強盛!”

說罷,不待張仕儼求饒,便又將張仕儼一刀梟首,不留情麵。

做完這些之後,青年便朝著隔著極遠距離的城牆憨厚一笑,拱了拱手,便開始準備維持城中秩序了。

看到這一幕,李清照也是沒有說些什麽。

來之前早就已經登州的情況摸了個清楚,這登州團練使和登州通判乃實打實的貪官汙吏,而登州知州、行軍司馬等官吏的名聲卻是極好,因此此番前來,李清照也並不打算對此痛下殺手,而是選擇了打暈而已。

雖然也會受到朝廷問責,但這也是李清照能夠做到的最大限額罷了。

一起懲戒的,還有城中放貸以及手段卑劣的大戶。

此番是要遠渡重洋攻占高麗,可是要大把的金銀財寶與糧草,自然是越多越好。

至於帶不走的,自然發放於民了。

他們的時間不足,頂多能拖延個一兩日,畢竟平海軍就在左右,呼延慶雖然不若評書中說的那麽神勇,但也是一員大將。

所有的安排都結束之後,李清照站在城牆上,望著城中被火把與燈籠連成一片的璀璨燈光,不由一笑,接著便長歎一口氣,硬生生從城牆上掰了一塊磚頭下來。

“雖然此地並非家鄉,但亦是故土,今朝離去,不知何年何月能夠歸來,當拿一塊城磚,勉勵自身。”

李清照喃喃自語一聲,臉頰之上多出了一抹惆悵,接著便用另一隻手將陳行喵忽然高舉了起來,不由引得陳行喵一陣怪叫:“不是,易安丫頭你幹嘛?!怎麽突然把我舉高高了。”

“子時已經過了。”

李清照臉上洋溢著一抹微笑,一本正經地對著陳行喵開口:“新年快樂呀,陳崽!”

“在這個世界上,我現在也就隻能相信你了。而你……也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未來,我們或許不會在家鄉,但也會一直在一起的。”

聽到李清照這句情緒異樣的話語,陳行喵也停止了掙紮,猶豫片刻之後,竟然用腦袋蹭了蹭李清照的纖纖玉手,開口喵道:“是呀是呀,我們永遠在一起!”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