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端午節

61、端午節

";……小人魚這時穿著絲綢,戴著金飾,拖著新娘的披紗……";邵靖僵直地坐著,用平鋪直敘毫無起伏的語氣念著。

小麥偷偷轉過頭去笑。邵靖這不叫講故事,這叫催眠曲嘛。

邵靖看見小麥在笑,惱火地把書往床上一摔:";不念了!你這就是變著法的折騰我!”

小麥好笑地轉過頭來拍拍他的手:";誰折騰你了?這不是無聊嘛。我都好了,你非得叫我天天躺著躺著——我起來散散步行不行?”

";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才一個半月,你起來幹什麽!”

小麥很無奈:";那是骨折好不好?我隻是骨裂,醫生都說可以稍微活動一下了。”

邵靖蠻橫地說:";不行!那個醫生根本是個蒙古大夫,那種小鄉村的醫生懂什麽!”

小麥真是哭笑不得:";我都躺出毛了!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也不是得天天躺著,真是三個月不動彈,肌肉都要萎縮了吧?”

邵靖並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事實上,如果是他被人勒令在床上躺三個月,非發瘋不可,可是輪到小麥身上,他就總是覺得小麥很容易受傷,受了傷還很不容易好,所以非在床上躺著不可。然而小麥實在是無聊,所以變著法的捉弄他,比如說念個童話什麽的,他也實在受不了。

";那你可以起來走走,小心不要碰著。”

";我想去店裏看看。”

";不行!";邵靖豎起眉毛,";你別得寸進尺,要不然你就躺著!”

";行行行,";小麥無奈,";我就在家裏走走行吧?其實我真沒那麽嬌貴,又不是玻璃做的……";自打從蠱道回來,邵靖就對他嚴防死守,當然在山裏那個小衛生站的時候他情況是糟了點,可是恢複也很快,不至於就這樣啊……

邵靖看來還想說什麽,手機響了,他接起來聽了幾句,眉頭一皺:";行,我過去看看。”

";什麽事?";小麥聽那邊應該是周琦的聲音,不過壓得很低,他沒聽清。

";那塊玉被人搶了。”

";玉?";小麥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玉啊?”

";就是有窮奇的那塊。”

";被誰搶了?”

";周琦也說不清楚,本來他要把這塊玉帶到特事科總部去,半路上有個男人過來跟他說話,他不知道怎麽就著了道。也幸虧他是靈媒,回神得快,不過玉已經被弄走了。”

";他受傷了嗎?";小麥不知道邵靖這個";著了道";指的是什麽,不過反正不是好事。

邵靖沉吟了一下:";魂魄離體會受損傷,不過他是靈媒,這種事已經習慣了,比普通人好一些,休息一段時間靈力恢複就好。";他穿上衣服,";我去看看,你別亂挪動,晚上我帶外賣回來,聽見沒有?”

";聽見了。";小麥無力地答應,伸手把邵靖的衣角拉平,";你現在怎麽不注意儀表了?";邵靖雖然個性桀驁,但家教嚴格,對儀表向來極其注重,襯衣領口和袖口無論何時都是幹淨的,褲線筆直,從不穿牛仔,更別提衣服上會有壓出的褶皺。

邵靖低頭看了一眼,不怎麽在意地撣了撣。這幾天他光顧著看小麥了,衣服都是扔進洗衣機絞絞就拿出來,再說他自己從來也沒燙過衣服,以前都是送進幹洗店,這幾天連幹洗店也沒工夫去,衣服自然沒法那麽筆挺了。

";我先走了,記著,別在家裏搬東西,看哪不幹淨,等我回來擦。”

";好。";小麥看著邵靖關門走了,撓撓頭,小心地活動了一□體,去翻衣櫥。不讓用力,燙衣服不用力吧?邵靖洗出來的那堆襯衣都跟抹布一樣了,就算他有臉穿出去,他還覺得丟臉呢。

把那一堆抹布拿出來,小麥支上簡易燙衣台,開始慢慢折騰。他胸口還隱隱會有點痛感,但不用力也沒什麽妨礙了。也難怪邵靖會緊張,當時他們從蠱道裏出來的時候,他一條命去了三分之二,隻剩一口氣了:中毒,高燒幾乎脫水,胸部骨裂,內髒有出血,人事不省,連怎麽出來的,也隻是後來聽邵靖說了說,好像是石室突然打開,邵靖還沒醒過來,他們兩人就掉進地下暗河了,最後隨著水漂了出來,已經在山腳下。所以直到現在,兩個人都不知道石室是怎麽打開,他們又是怎麽能出來的。不過小麥卻因此被邵靖諷刺了好幾回,說什麽石室隻能有一個活著的生物出去這話純屬騙人,也就是他才傻得會相信雲雲。小麥被人拿住了把柄,也隻好聽著。

想到邵靖的嘮叨,小麥臉上泛起一個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笑容。真想不到,邵靖其實也很能念叨的,而且他的念叨是很招人恨的那種,所有的關心都被他那種欠抽的態度掩蓋住了,讓人聽到最後就恨不得上去踹他兩腳。

有一件襯衣沒洗幹淨,上麵有塊褐色的汙漬,看起來像血。小麥歎著氣準備把它拿去泡上重洗,卻忽然想起了那條用心頭血染的紅線。那件事,他一直沒問過邵靖,其實,他差不多是準備忘了那條紅線,無論邵靖當時是怎麽想的,至少現在,小麥確信這次他遇到的不再是露水姻緣了。這段姻緣能維持多久,大概取決於他的壽命,但即使他明天就死了,他也可以說,有人是真心對他,願意跟他長長久久的,這不是露水姻緣,即便它再短,哪怕像蜉蝣一樣隻有一天的生命,也是全部。

門口傳來拖拉什麽重物的聲音,接著砰地一聲,有東西撞在門上,小麥皺著眉過去打開門,門外橫著一架鋼琴,一個中年男人從鋼琴後麵露出臉來向小麥陪笑:";對不起對不起,碰到你家的門了。”

這人笑得很友善,小麥也就點了點頭:";沒事,搬家?”

";是啊。";男人擦了把汗,指揮著搬家公司的人,";小心點啊,不要碰到別人家的門。我住五樓,以後是一個樓裏的鄰居,請多包涵啊。”

小麥看看他的行李,除了這架鋼琴,其它的都很簡單。男人穿的也很樸素,兩人隨便說了幾句,男人跟著搬家公司拖拖拉拉上樓去了,小麥也就關上了門。過了一會,就聽見樓上擺放東西的聲音,還有腳步聲走來走去。這小區雖然不錯,但樓層之間的隔音效果不是太好,聽得清清楚楚的,就那麽幾件家具,擺來擺去。小麥燙衣服燙到天黑,樓上也就足足折騰到天黑。

邵靖還沒回來,小麥明明知道樓梯上沒腳步聲,還是忍不住跑到門口去看看。剛打開內門,他就聽見防盜門上悉悉索索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抓門似的。野貓?小麥往外看了一眼,卻看見一個小男孩依在自己家的防盜門上,手裏抓了把草還是什麽的,低頭一根根地擺弄。

這誰家孩子?小麥知道四樓這一層沒哪個鄰居家裏有這麽大的孩子,樓下的……好像也沒看見過啊。

";小朋友,你是哪家的?怎麽在這兒呢?”

小男孩抬頭看看小麥。他看起來也就五六歲大,白白淨淨的一張小圓臉,大眼睛小嘴巴,長得十分可愛,隻是撅著嘴,滿臉的不高興。

小麥看這孩子實在可愛,忍不住又多問一句:";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眨巴著眼睛看他一會,舉起小胖手指指上頭:";爸爸在幹活。”

難道是六樓那男人的孩子?小麥回憶了一下,剛才沒看見這孩子啊。

";爸爸在忙,你就跑出來啦?跟爸爸說了沒有?”

小男孩撅著嘴:";爸爸幹活不理人。”

小麥失笑,打開防盜門摸了摸他的腦袋:";爸爸幹活呢,當然沒時間陪你玩呀。你叫什麽名字?”

";趙寶寶。”

小麥覺得好笑,哪有大名叫趙寶寶的,一定是小名了,小孩子,分不清這兩者的區別。

";你幾歲啦?”

小男孩開始掰手指頭,半天也沒答出來。小麥借著燈光看見他一根根地掰那十個胖胖的小手指頭,覺得可愛死了,順手就抱過來親了親:";好了,別算了,在叔叔家玩一會,等爸爸幹完了活來接你好不好?”

趙寶寶很高興:";好!";然後把小胖手舉高,";叔叔陪我玩。”

小麥看看他手裏捏的是一把草:";這是什麽?”

";鬥草。”

";鬥草?";小麥還真不知道鬥草怎麽玩,";這個怎麽玩?”

趙寶寶左右看看:";叔叔家裏沒草。”

小麥失笑:";叔叔家裏當然沒草,要草的話,咱們到下麵院子裏去玩。”

趙寶寶雀躍:";好呀好呀!”

小麥越看他越可愛,一把抱起來:";走,咱們下樓去玩。對了,要先跟爸爸說一聲呀。";不然人家還以為他把孩子拐帶走了呢。

趙寶寶抱著他的脖子搖搖頭:";爸爸知道,他幹完活就叫我了。”

這下小麥放心了,抱著孩子鎖門下樓。這孩子看著胖乎乎的,抱在手裏卻很輕,不過小麥沒有抱孩子的經驗,隻是心裏想了一下也就算了。

天色已經昏黑,借著小區裏的燈光,勉強能看清地上的草。小麥把趙寶寶放下地,問他:";寶寶要什麽草呀?”

趙寶寶看了一會,又撅起嘴:";這裏沒有。”

小麥奇怪了:";那寶寶要什麽樣的草?”

趙寶寶把小手一伸:";要不一樣的。”

小麥看看他手裏捏的草,剛才他沒注意,現在才發現,這些草還真不是一般長的那種雜草,他認識其中有蒲公英,還有狗尾巴草,其它的就不怎麽認識了。趙寶寶伸手在口袋裏一掏:";還有。”

小麥認識他掏出來的有牽牛花和蝴蝶花,也不知在哪裏掐來的,還很新鮮。

";寶寶從哪裏摘的花呀?";小區裏有牽牛花,但是這時候早就謝了,蝴蝶花則沒有種。

";爸爸給的,說鬥草。”

";到底什麽叫鬥草啊?";小麥還是沒明白,他努力地想,好像記得在哪本什麽書上看過這個詞兒,但具體說的是什麽就不知道了。

趙寶寶顯然也不是很明白,口齒不是很清楚地說:";爸爸說,要找好多不一樣的,然後比比誰找的多。”

";啊——";小麥這下想起來了,這鬥草不就是在《紅樓夢》上看過的嘛,各人找不同的花草,然後比較誰的種類更多,還要能對得上名字,不是什麽春海棠秋牡丹,君子竹羅漢鬆的嘛。不過這遊戲好像現在沒有人玩了,趙寶寶這麽小居然知道,估計他爸爸是個研究這方麵的學者吧?

";哎呀,那叔叔這裏還真的沒有好多草呢……";小麥想了想,小區裏倒是種了點花木,但是桃花已經開敗了,月季好像還沒開,地上種的那點草,趙寶寶手裏已經有了,";這個鬥草是誰教你的呀?”

";爸爸教的。”

";真是乖孩子。";小麥摸摸他腦袋,";可是這個遊戲叔叔不會玩,咱們玩別的好不好?”

趙寶寶看起來有點失望,把草和花都塞回小兜兜裏:";那咱們玩什麽?”

小麥想了想:";咱們畫畫好不好?叔叔家裏有小水筆。";那是他從前畫圖用的。

";好呀。";趙寶寶又高興起來。小麥剛要抱他,他忽然仰起頭往樓上看看,";爸爸叫我。”

";爸爸叫你?";小麥根本沒聽見動靜,";你聽見爸爸叫你了?”

";嗯,爸爸叫我呢!";趙寶寶很肯定地說,撒開小腿就跑,";叔叔再見。”

";哎,小心點別摔著!";小麥怕他跑太快摔倒,正要趕上去,身後有人叫他:";小麥?你怎麽跑下樓來了?”

小麥吐吐舌頭,轉過身:";你怎麽這麽早回來了?";好嘛,被逮個正著!

邵靖陰著臉過來,脫下外衣披在他身上:";早什麽早!天都黑了,你跑下來幹什麽?不知道骨頭受傷的人不能著涼?”

小麥叫苦:";我知道了,我錯了,這就上去。”

";你還不耐煩了!”

小麥舉手投降:";我錯了我錯了,其實剛才是抱鄰居的小孩下來玩玩——”

";抱?";邵靖又逮著一個錯誤,臉黑得跟鍋底有一拚。

小麥暗叫不妙,趕緊轉移話題:";我餓了,你再不回來我要做飯了。”

邵靖果然被轉移注意力:";你敢!我說了帶外賣回來。魚片粥,就你說的做得很好的那家店,還熱著,趕緊回家喝。”

小麥靠著他往樓上走:";周琦怎麽樣了?”

邵靖皺著眉:";還好,正在休息。這事有點蹊蹺,周琦怎麽也算是有點道行的,居然連那人的模樣也記不起來,必定是在不知不覺中就中了迷心術,更不用說還被人把魂魄引了出去。這人不簡單,也不知他把窮奇弄去,究竟想幹什麽!”

小麥覺得有點嚴重了:";那人把窮奇弄走,是不是為了害人?”

";這是必然的,不過窮奇已被困在玉裏,除非把玉打碎,否則窮奇放不出來。可是如果把玉打碎了,窮奇這種上古惡獸,隻怕能控製得住的人並不多。周琦已經上報特事科去調查了。”

小麥覺得這事自己插不上話,不吭聲了。邵靖掏出鑰匙開門,把粥放到桌上:";趁熱喝,歸籽兒還讓我給你帶了幾個粽子,這種是甜的,這種是鹹的,你吃哪種?”

";都行。";小麥這才想起來,";今天端午啊!難怪我看有幾家鄰居家門上都插著草呢。”

";那是艾草和蒲草。艾草招福,蒲草驅鬼,都是祛邪的。叫你經常百度一下,怎麽還這麽沒文化。”

小麥翻個白眼:";鍾樂岑肯定有文化,你去找他好了。”

邵靖被他狠狠噎了一下,氣焰頓失:";我又沒說——”

小麥又翻個白眼:";你那紅線不是都染好了嘛。";雖然他現在是不介意了,但難得能降服邵靖一次,自然要順風扯旗。

";紅線?";邵靖莫名其妙,";什麽紅線?”

";裝蒜了吧?";小麥拿眼瞪他,";我又不會搶,你怕什麽?不就是我給你的那根紅線嘛,用心頭血染了,可以拿來拴姻緣的。”

";哦——";邵靖總算想起來了,";那線我都不知擱哪了,啥時候染了?”

小麥跑到他屋裏從他枕頭底下翻出來:";看看,罪證都擺在眼前了,還不承認?小嶽說了,這個隻有心頭血能染上顏色,你沒染,它怎麽紅了?”

邵靖皺眉苦思:";我真沒染啊……什麽心頭血,我當時以為你肯定是被人給騙了,隨手就揣起來——好像揣在襯衣口袋裏了吧……”

小麥一下子明白了:";肯定是海市的時候——";原來真不是他有意染的。

";你怎麽會以為我是被騙了?這可是紅線童子給我的,貨真價實的!”

邵靖很直率地說:";你一直都笨得要命,騙你還不容易?”

";我靠!";小麥跳過去掐他脖子,";你居然說我笨!”

他身上有傷,邵靖不敢用力,還得小心接著他,";小心小心,你別用力!”

小麥跨坐在他腿上,雙手掐他脖子:";你還胡說不!”

邵靖隻看見兩片紅潤的嘴唇在眼前開開合合,心猿意馬地敷衍:";不說了,不說了……";手卻摟到那瘦瘦的腰上,小心地親下去。有一個半月他們沒親熱過了,這一下可算是**,親了幾秒鍾,兩人身上就都熱了起來。

邵靖把手從小麥衣服底下伸進去,摸到胸口的時候稍微遲疑了一下:";疼嗎?”

小麥摟著他脖子,去解他的扣子:";不疼,你輕點就行了。”

邵靖喉結動了一下,打橫把人抱起來,大步進了臥室。端午節了,天氣漸熱,大家都穿得少,幾下就扒光了。邵靖邊扒邊親,從上到下,在小麥身上留下一處處的痕跡。小麥覺得他簡直是在咬了,然而這種時候,又覺得什麽也沒有啃咬來得刺激,他喘著氣伸手去摸潤滑劑,剛摸到手就被邵靖搶了去,有點粗魯地往他身後摸過去。小麥皺眉忍著。這麽久沒做過,有點不適應。邵靖感覺到了他的緊張,放慢了動作:";疼?”

小麥盡量把腿張開:";沒事,你慢點就行。”

邵靖猶豫了一下,翻身把他放在自己身上:";你自己來。";這樣小麥更能掌握自己的身體情況,免得他一時著急,把人弄傷了。

小麥騎坐在他身上,低頭看著邵靖。邵靖的身體修長結實,膚色微黑,帶著些傷疤。尤其是胸口那裏,本來有顆紅痣的地方,現在是一條長長的被蛟爪抓出來的傷痕,因為結痂處掙裂過,現在還沒完全長好。小麥低頭在那傷疤上親了親,然後撐起身體,試探著往下坐。邵靖雙手把著他的腰,穩穩地支著他,慢慢地把他的身體放低,跟自己結合在一起。

終於坐到底,小麥長長籲口氣,慢慢活動身體。邵靖的呼吸突然粗重了起來,掐在他腰上的手幾乎能陷進肉裏去。小麥閉著眼也能感覺到他投在身上的熾熱目光,還有身體裏同樣熾熱的東西。那種律動像是自己的心跳一樣,伴隨著邵靖和他自己的喘息,同頻率的,能在身體裏引起一陣幸福的共振。心口處像有東西在振翅兒一樣,身體的溫度漸漸升高,眼前有些發白,像是正午的陽光照耀下來似的,他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在這一束白光裏飛了上去,越飛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