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在淵和龍在田都是對的。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吃著雷寨的飯,喝著雷寨的酒,當著雷寨人的麵,雨村人表現得文明、禮貌、客氣甚至是熱情和好客。
但是風停雨住,大家連夜下山回家時,牢騷、埋怨、指責、內訌就出現了。
老的指責少的不懂事亂發邀請,少的反駁老的守舊固執不懂感恩;男的指責女的亂嚼舌頭,女的指責男的酒喝得比誰都高興。
最後大家的矛頭一致指向了籃球隊,責怪他們輸了球,讓全村人在雷寨麵前抬不起頭:“送上門來讓人家笑話。”
王益生、田中寶等籃球隊成員們也很委屈:“誰能想到那個龍在淵隱藏得這麽深呢,他整場都在傳球,最後累得直不起腰,居然還能用一手三分絕殺比賽!”
雨村老一輩人中不乏了解當年內情的,說起龍在淵叱吒雷鳴山的舊事,自然也避不開他八年音訊全無的隱情。
村裏人總是對一些男女情愛八卦特別感興趣,走著走著就說到了龍在淵與石振玥談戀愛的那點事。
有那不懂事的小輩直接問:“那石振玥和龍在淵睡過沒?”“我們雨村的女人可不能讓雷寨的阿貓阿狗糟蹋。”“可是你們不覺得石振玥的閨女年齡剛好……”
這些風言風語傳到了田四海的耳朵裏,這貨就回家找老婆撒酒瘋:
“今天見著小情人了是吧?”
“龍在淵大出風頭,你不激動?”
“老子不如他,你怎麽不和他過啊?”
“你和他還有聯係對不對?”
“他今天偷偷看你來,我看到了!”
“你們倆是不是舊情複燃?”
“好啊,你敢給老子戴綠帽子!”
石振玥懶得理他,自顧自地整理小吃攤的廚具,準備明日出攤時的食材,她7歲的女兒則很熟練地躲到了裏屋捂上耳朵。
田四海見妻子不搭理自己,火氣蹭蹭往上冒,從桌上抄起了擀麵杖。
他一把揪住石振玥的頭發,凶神惡煞地問道:“你說,你是不是給老子戴了綠帽子?”
石振玥也不掙紮,就用冷漠的雙眼盯著對方:“田四海你這個孬種!人家造謠編閑話給你媳婦潑髒水,你不敢撕爛她們的嘴,反而回家打老婆?”
田四海被說到痛點,感覺很沒麵子,高高舉起擀麵杖,咬了咬牙:“你就說,孩子是我的還是他的?”
石振玥開始掙紮:“渾蛋,我嫁給你的時候是不是黃花大閨女?”
“那……也備不住你後來又和他好上了呢?”
大概是真的氣到了,也可能是頭發被拽疼了,她抄起麵瓢揮舞掙紮。
“敢跟我動手?”
田四海被麵粉撲了眼睛,被麵瓢磕到額頭,他酒壯慫人膽,居然真的就把擀麵杖掄了下去。
石振玥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饒是如此,田四海還沒有停手,又踹了兩腳才去清洗眼中的麵粉。
他們的女兒已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場景,哭著跑出來,敲響了石振興的家門。
當時石振興正為今天的事情責罰石朗,聽說妹妹被打,立刻變了臉。
石朗不用父親催促,立刻從門後拿出鎬把和鐵鍬。
父子倆殺氣騰騰直奔田四海家。
石振玥的不斷慘叫已經引起了鄰居的注意,三五個人堵在門口探頭探腦。
石振興踢門而入,看見妹妹額頭帶血,立刻怒斥田四海不是東西。
別看田四海醉醺醺的,說話卻說到了點子上:“你們石家父子才不是東西!不是你石朗瞎指揮,雨村籃球隊能輸?不是你石振興上躥下跳地鑽營,我們會跑去雷寨受辱?”
圍觀群眾聽到這話,猛然想起來了,原本比賽的主場是設在雨村的,是石振興主動提議更換到雷寨的。
如果不是石振興搞這麽一出,今天應該是雨村人在家裏看雷寨淋成落湯雞的,哪怕輸了比賽也不會寄人籬下丟麵子。
由此推論,石家父子是雨村的罪人……
石振興大怒,直接示意石朗動手揍他,不能讓這些“有毒”的言論擴散出去。
他原本是想著借籃球賽提高石朗在村裏的威信,將來好接班當村支書。如果田四海這觀點成了全村人的共識,那他自己的地位都要不保,石家人都要完蛋。
石朗劈手搶過擀麵杖,打得田四海嗷嗷叫著逃出了院子。
石振興驅散門口的吃瓜鄰居,勸石振玥報警:“先把他抓進去關幾天,要不然他回來還敗壞我名聲。”
石振玥冷笑:“原來是因為他敗壞你名聲,所以才要抓他?那我偏不,讓我被田四海打死好了。”
“咱能別鬧了嗎?是,我是錯了,我當初不該把你嫁給他。我向你道歉,我勸你趕緊離婚,你怎麽就不聽呢?”
“我的事情,憑什麽要聽你的?你賣我一次,還想賣第二次?”
“不是,怎麽能叫賣呢?我也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你就滾出這個院子,滾得遠遠的。”
石振玥歇斯底裏地把他們趕出門,披頭散發額頭帶血,在夜幕下如同鬼魅夜叉。
石振興也沒什麽好辦法,隻能悻悻地離開。
回去的路上,石朗追上來,說已經好好教訓了田四海:“我跟他說了,再敢動我姑一個指頭,我打斷他的腿!”
石振興看著雷寨遙遠的燈火:“我是一步錯步步錯啊。”
“誰說不是呢,要我說當初你就不該……”
“當初?你以為我說的是那點陳年破事兒?”石振興劈手給了兒子一巴掌:“睜開眼看看眼前吧!你爹的地位快保不住了,我們石家人都快在村裏混不下去了!”
石朗不是不懂父親的良苦用心,他隻是不服氣:“不就是才輸了一場球嘛,而且隻輸了3分。過去我們贏了多少次,66:1那次贏得多風光,大家就不提了嗎?”
“你懂個屁!對人縱使千般好,不及一朝無心失!”
“那我們該怎麽辦?”
“哼!從雷寨丟掉的麵子,還得從他們身上找回來。”石振興腦子裏隻有三個字:“拉仇恨!”
隻有繼續挑起雷寨和雨村的矛盾,自己才有機會挽救威望。
石朗撓了撓頭:“能不能再搞一場籃球賽,我們贏回來就是了。”
石振興擰著他的耳朵:“你這腦瓜子裏麵都是水嗎?人家雷寨好不容易贏了比賽,憑什麽願意再和我們比一場?”
石朗掙脫:“我還真有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