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的地方,
才是天堂。
01
被傷害、欺辱過的易甜安靜地半靠在病**,她靜靜地坐著,臉上彌漫著濃濃的哀傷。即便是落日的暗紅都無法掩蓋住她的蒼白。
我和黎秋陽站在床邊,看著光輝一點點從她臉上散去,“啪”一聲後,房間裏隻剩暈黃的燈光。
我感覺空氣裏流動著的每一聲歎息都像是一隻隻手,在抽打著我的臉。
“易甜,對不起。如果不是我腳受傷,事情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站在病床前看到她臉上的青紫,痛不欲生,恨不得昨晚出事兒的那個人是我自己。
警察在中午的時候曾打過電話過來,他們告訴我說,易甜昨晚不僅被虐打,還被對方猥褻拍了不雅照,要不是我們報警及時,可能還會有更嚴重的後果。
聽到這些後,黎秋陽像瘋了一樣要衝出去,我沒有力氣攔住他,隻在他身後哀求地說一句:“易甜現在最需要的是陪伴。”
他停下了腳步,背對著我,疲憊地問:“姐,我該怎麽辦?她還會原諒我嗎?”
這個問題我無法給他答案,我知道易甜會原諒我們,可是,我們能原諒自己嗎?
“黎鴿,不要自責,我不想看到你為我難過。”易甜的聲音很輕,每一個字都讓我心疼。
哪怕在這種時候,她想的也還是讓我不要傷心難過。可是她越這樣說,我越自責,根本沒有辦法不去怪自己。
現在的她已經無法和初見時的模樣重合,我記得第一次見易甜的時候,她張揚地笑著攬住我的肩說:“我叫易甜,容易的易,甜蜜的甜,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了。”
那個時候她會爽朗大笑,會瘋狂大叫,會和我一起吃自助吃到吐,會和我一起翹課去外麵玩蹦極……
可是現在呢?她像一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一般坐在那裏,眼睛裏沒有半點神采。
我知道她不願意聽我說對不起,可除了對不起,我又能說什麽?
“我一定會查到這件事情是誰做的!我一定不會輕饒他!”黎秋陽憤憤地咬牙,然後他坐在了易甜床邊,輕輕地說,“易甜,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會扔下你了,再也不會了。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再受到一丁點兒傷害。”
“秋陽,我們分手吧!”易甜的聲音很輕,像羽毛一般在空中輕輕盤旋落地。
我吃驚地看著她,更加吃驚的是黎秋陽,他的表情激動起來,他緊緊抓住易甜的手:“我不要!”
“你捏疼我了。”
黎秋陽慌亂地放開她的手,結巴說著:“對……對不起。”
我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我們前一刻還在一起歡聚一起笑,易甜還吵鬧著要嫁給黎秋陽。
這個結果在我的意料之外,又在我的意料之中。
易甜是那麽倔強的一個人,她太愛黎秋陽,就更沒有辦法接受那樣的“拋棄”。
可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
“秋陽,我真的累了。我沒有辦法接受我深愛的人一次次在我需要的時候把我扔下。我知道你內疚,知道你還是在乎我,可是我沒有辦法接受這種內疚之下的在乎,那樣兩個人都太累了。這麽長時間以來,我們總是為了在乎不在乎,和未來規劃發生爭執,我真的不喜歡我們以後像我爸媽那樣每天在爭吵中度過。”易甜淡淡地說著這一切,就像自己是個局外人一般。
我分明地看到了她眼裏的淚,還有臉上越發明顯的悲愴。
誰都不能否認,黎秋陽在易甜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取代。誰也都清楚,這樣的分離是多麽錐心刺骨的痛。
大家都在改變不是嗎?
我們都在歲月裏磨平了棱角,卻都還倔強地說自己是最初的那個自己。
黎秋陽愣愣地站在那裏,拳頭一直緊握著。我以為他還會再為自己爭取,卻沒想到他鬆開了拳頭。
他轉頭看我,臉上的淚痕都沒有幹,幹裂沙啞的聲音像是砂紙在地板上摩擦:“姐,幫我照顧好她。”
他轉身,我一直看著他顫抖的身影漸行漸遠,想要出聲挽留,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最初相愛的人,最終也隻能各奔東西。
殘忍嗎?
現實就是這麽殘忍,你永遠不知道它會在什麽時候往你的胸口插一刀。
一個喜歡在我身後叫我“姐姐”的男孩,一個永遠在我身邊為我兩肋插刀的女孩,他們是我最希望能長久幸福的人,可現在……全都毀了。
我好希望這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歸於原處,我和易甜還是沒心沒肺的我們,林初見還是站在情人湖邊的白衣少年,黎秋陽站在舞台上,酷帥地彈著電吉他……
那些曾經傷過我們,害過我們的,都不過是夢裏的泡沫,終將消逝。
悲傷洶湧而來,痛不欲生。
黎秋陽又陷入了另一種瘋狂,他開始瘋狂地追查那件事情的幕後凶手。畢竟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孩子,兜兜轉轉好幾圈還是沒有頭緒,到後來易甜都受不了讓他停手不要再查了,他還是不聽。
他把那晚所有的錯都歸結在了自己頭上,我知道,隻要一天不查出來,他就永遠不會放棄。
我知道,現在的他就像是一隻困獸,在努力找到希望的出口,後來,我就不再阻止了,隻要他不受傷,不出事兒,就任憑他去找,這所有的前提是,不再惹事兒。我實在沒有臉再去求林初見和陸岩一次,更不願意讓易甜再陪我為他擔心。
他答應了,為了易甜。
如果不是徐婭心的出現,事情或許不會朝著那樣一個結局發展。
就在黎秋陽到處奔跑找背後之人時,徐婭心出現在了我們麵前。
看到我們悲傷難過,她得意極了,出現在我們麵前時,像隻驕傲的孔雀一樣,揚著頭,不可一世。
易甜曾經跟我說,徐婭心雖然討厭,但是也是因為有她在,生活才沒有那麽枯燥。
那個時候我覺得她這句話還挺有意思,現在想來,我寧可枯燥地活著,也不願意像現在這樣悲傷痛苦。
沒有繁雜的客套和冷嘲熱諷,徐婭心一上來就直接挑明了自己的來意,她說:“黎秋陽最近在瘋狂查易甜那件事兒的背後操作者,我知道是誰。”
“是誰!”黎秋陽抓著她問。
“黎鴿,你猜猜會是誰呢?”徐婭心把目光投向我,挑眉問。
我搖搖頭。
“嘖嘖,看來你一點都不了解你的好朋友啊!”
好朋友三個字讓我如遭雷擊,僵硬地站著說不出話來。
我就算再傻,我也知道她說的那個人是誰了。
“到底是誰?你說啊!”黎秋陽繼續大喊著問。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無力地說:“秋陽,別問了。我知道是誰。”
“黎鴿,你還真是聰明啊,我倒是想知道,知道了是她做的這一切,你會怎麽處理呢?我還真是有點期待呢!”徐婭心扔下這句話,洋洋得意地轉身離開。
她還真是揮一揮衣袖,留下一片悲哀。
“為什麽要告訴我們這些?”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問。
她停了一下,沒有回頭,冷笑著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珍惜的東西,很不幸,周瑤碰了不該碰的。”
珍惜的東西?
我腦子裏蹦出的第一個名字是林初見,很顯然,以我對林初見的了解,肯定不會是他。那會是誰呢?
一個模糊的名字出現在腦海裏,我搖了搖頭,晃去了這種不可能。
“陸岩哥,你知道周瑤現在在哪兒嗎?”
“你忘記那個女人怎麽對你了嗎?你為什麽這個時候還在維護她?你知不知道易甜的事情就是她找人做的?”
“好,我去找你們。”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黎秋陽已經掛斷電話匆匆往外走。
我來不及想易甜知道這一切之後會是什麽樣的反應,怕黎秋陽會做出過激的反應,我隻能小跑著跟上去。
02
我和黎秋陽去找周瑤時,看到了陸岩,他們正在爭論些什麽,看到我們,爭吵結束,周瑤有些吃驚地看著我們冷聲問:“你們怎麽來了?”
“周瑤,你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易甜的事情嗎?”我問。
“你都知道了?那就沒什麽需要解釋的了。”她輕描淡寫地挑眉,似乎一切對她來說就像是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我走到周瑤麵前,抬手就一巴掌,打得我的手都疼了:“為什麽這麽做?為什麽?徐婭心告訴我是你的時候,我真的不敢相信,曾經那個膽小溫柔的周瑤哪裏去了?你為什麽可以這麽狠心?就算我們不再是朋友,易甜也曾對你掏心掏肺地好過啊!”
“黎鴿,你瘋了嗎!徐婭心那條瘋狗亂咬,你就信了嗎?”陸岩擋在我麵前。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陸岩,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你就真不信嗎?”
“陸岩,你走開,這是我和黎鴿之間的事情。”周瑤繞到了陸岩身前,冷漠地看著我和黎秋陽,“沒錯,是我。我就是要教訓一下黎秋陽,讓他知道,不是什麽話都可以隨便說的,哪怕喝醉了也不行。他毀了我的生活,我就要毀了他的。我們扯平了不是嗎?”
淡淡的一個笑,寒冬一樣的冷。
她親口承認了,承認自己對易甜做過的一切。
“周瑤!我要殺了你!殺了你!”黎秋陽像瘋了一樣,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酒瓶子就撲向周瑤。
酒瓶在陸岩的胳膊上炸開,鮮血淋漓。
陸岩“撲通”一聲跪在我們麵前,聲淚俱下:“黎鴿,就當我求你,我用這麽多年的感情求你,饒過周瑤這一次好嗎?”
“哈哈哈……”我止不住地大笑,質問著他,“陸岩啊,你也知道我們是這麽多年的感情!你為了周瑤求我,讓我放過她。那麽她呢?她是不是有看在我們是你朋友的麵子上,放過我,放過……易甜?”
“我知道她是對不起易甜,可是黎鴿,她是我最愛的女人啊,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出事,求你,求你了。”
我所認識的陸岩有很多模樣。
樂觀、積極、重情義、瀟灑……沒有一個能和眼前卑微的他重合。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他這個樣子,每一次都是因為一個叫周瑤的女孩兒。
這世上的人多如螞蟻,為什麽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我們身上?這個城市這麽大,為什麽偏偏會是我們?會是陸岩?
“你為什麽要求他?”周瑤拽著陸岩的胳膊,拚命想讓他站起來。周瑤瘋狂的樣子,讓我震驚,“陸岩,你是個男人就給我站起來!我不用你護,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擔!你給我站起來!站起來!我不許你為了我給任何人跪!”
“瑤瑤……”陸岩無力地喊她。
周瑤停下了動作,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冷笑著看在場的每一個人:“你們憑什麽指責我,我做的有什麽錯?你們……你們一個個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上大學不用擔心沒學費、上班不用擔心做不好被辭退,我呢?我家那麽窮,每一份錢都要掰成兩半來花。我努力工作,熬夜做項目,可是呢……可是所有人的眼裏都隻有黎鴿,嘲笑我的努力。開始的時候我想,沒事兒,我和黎鴿是朋友,她好總比兩個人都差要好。可黎鴿,你們真的有把我當過朋友嗎?你和易甜難道不是把我當成了一個需要感情施舍的乞丐來同情嗎?每次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們想到的永遠都是對方,忽略的永遠都是我!這就是朋友?我告訴你們!這樣的朋友我不稀罕!我一點都不稀罕!”
“還有陸岩,我原以為你是我一生的依靠,我失去了友情還有愛情。可是生日那天你竟然和你的朋友們一起嘲笑我是個農村人,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傷心,多絕望嗎?所以在我遇到那個可以改變我生活的男人的時候,我沒有拒絕,我知道這個男人能給我想要的一切,金錢、地位,我可以通過他拚命地往上爬,把你們狠狠地踩在腳底下。看吧,我做到了,你不知道,看到你們那麽痛苦,我是多麽開心!”
“你……”我被這一番話刺激得說不出話來。
“你以為徐婭心告訴你是她好心?嗬嗬,你對徐婭心這個人又知道多少呢?關於她,關於林初見,還有林初昱,你知道多少呢?”周瑤大笑,“黎鴿,你一直覺得自己很聰明,其實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被人玩得團團轉的傻子。還有黎秋陽,你算個什麽東西,我們的賬還沒完。”
“你給我閉嘴!”黎秋陽大喊,要不是我攔住,他可能再一次衝上去。
“話說完了,自然也就閉嘴了。”周瑤蹲下來麵對著癱坐在地的陸岩,抬手為他擦幹眼淚,聲音無比輕柔,“陸岩,雖然剛剛我還是忍不住責怪你,但是在這所有的事情中,我知道我唯一對不起的隻有你。謝謝你愛我,謝謝你掏心掏肺地對我,也謝謝你今天為我做出的一切。陸岩,我是真的愛過你的,可我也知道,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靠愛就能解決。這條路是我選的,哪怕再難走,我也隻能咬著牙走下去,對不起,我不能再陪這你天長地久了。”
她的手劃過陸岩的麵龐,然後站起來決絕離開。
高跟鞋聲音漸行漸遠,我們三個各懷心事地站在那裏,久久不能動彈。
周瑤最初和我們決裂的時候我想過很久,到底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今天她說出來,才發現我們之間橫亙了這麽多的東西。我和易甜確實忽略過她很多很多。
這一天,有太多事情需要我去消化,關於周瑤,也關於徐婭心。
在這漫長的時間裏,我們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去走著、拚著,誰都不委屈,誰也沒有資格指責別人,除了易甜。
在這個狗血的故事裏,她是最無辜的一個,也是受傷最深的一個。
03
易甜出院那天,我陪著易甜在病房裏等了很久都沒有見黎秋陽的身影。
不知道為什麽,從早上起床開始我的心裏就有些不安,像是要發生什麽事情一樣。
自從知道周瑤指使人做出那些事之後,黎秋陽十分冷靜,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說要報仇。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更加擔心。
開始並沒有想告訴易甜,但她還是從我們的話中找到了蛛絲馬跡,在她的追問之下,我說了周瑤的事情。
她很冷靜地問我:“黎鴿,是不是我們真的傷害了周瑤?她原本不是這個樣子啊?”
或許吧!
當我們等不下去決定離開時,一個電話再一次打破了我們的寧靜。
警察說:“請問你是黎秋陽的姐姐嗎?他因為嚴重傷人被抓了,需要家屬來警局一趟。”
警察還說,被打的人叫周瑤。
周瑤現在還躺在重症監護室裏沒有醒過來,這一次,十個林初見也救不了他了。
我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情給張阿姨和爸爸打了一個電話,我能聽到電話那頭張阿姨瘋狂的尖叫和對我的咒罵。
我第三次為了黎秋陽站在了警局裏,這次又是易甜陪在我的身邊。
辦案警察看到我們時感慨地發問:“怎麽又是你們啊?”
是啊,我也想問,怎麽又是我們啊?
這一次的事兒,比上一次嚴重了許多。包養周瑤的人據說是請了全國最好的刑事案件律師,來打這場官司。黎秋陽動手那天,也有人看到了他動手的整個過程,也做了筆錄。
簡而言之,這次的事,很難辦。
易甜站在我身邊,一直是麻木的冷靜,我知道,她已經痛得無法展露表情了。沒有哭、沒有笑、沒有暴走,她隻是安靜地在那裏站著,然後問我:“黎鴿,為什麽他總是這樣呢?為什麽他在做這一切的時候都沒有想過愛他的人呢?”
我也想知道,明明答應不衝動行事,卻又惹出這樣的禍來。
我抱著她,告訴她:“一切都會好的。”
什麽時候會好?我也不知道。
很多事情都沒有辦法按照我們的預期發展,我能做到什麽,自己都不清楚了。
不一會兒,張阿姨和爸爸就來了,剛看到我,張阿姨就衝上來像瘋了一樣撕扯著我的頭發衣服,瘋狂地喊:“黎鴿,你要報複衝著我來啊!為什麽要一次次地讓秋陽受苦?是我對不起你和你媽,不是秋陽,他有什麽錯?”
“阿姨……”易甜想為我解釋什麽,被張阿姨一把推到一邊,差點跌倒在地。
張阿姨繼續瘋狂地撕扯著,我知道現在很難看,卻又無力反駁。
眼神瞟向爸爸在的方向,他沉默著,任憑我被廝打也沒有出手勸阻,似是在想些什麽。
“黎鴿!我告訴你,要是秋陽出事兒,我也一定不會讓你好過!更不會讓你那個媽好過!”張阿姨尖叫,“我就算拚了我這條老命,也要讓你和你媽償還!”
說著她就開始嗚嗚大哭,抓著我的手也終於鬆了下來。
看到機會,易甜立馬上前把我拉出“戰圈”,看著我緊張地問:“你沒事兒吧?”
我搖搖頭,我的悲哀不是張阿姨廝打我,而是在整個過程中我的爸爸,曾經把我捧在掌心裏的爸爸,一言不發地看著我被這樣對待,卻不曾阻攔。
“黎鴿,爸爸和張阿姨都老了,經不起折騰了,你不要再鬧了。”有一段時間不見,他似乎蒼老了很多,聲音沙啞著,滿是疲憊。
聽到他這樣說,剛才還在因為他不管我而悲傷的我,瞬間心疼起他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倔強地不讓它流出來。
可是爸爸接下來的話又在我的心口戳了一刀,他說:“黎鴿,爸爸不知道你在外麵受了什麽委屈,但是秋陽真的不是個壞孩子,他一直真心把你當姐姐,你為什麽要讓他去做傷人的事兒呢?”
黎秋陽是個好孩子,那我在他眼裏就是個壞孩子啦?
哈哈哈……我突然很想大笑。
曾經的種種就像是笑話一樣,走馬燈般從我眼前走過。
“黎鴿是爸爸最愛的小公主了。”
“我的小鴿子比所有孩子都可愛,都要好。”
“我的小鴿子是這世上最漂亮最懂事的女孩兒。”
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把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忘得這麽幹淨,曾經在他眼裏如若珍寶的小公主變成了十惡不赦的人。
我顫抖著,要不是易甜扶住我,我可能真的會因為體力不支癱軟在地。我能夠理解張阿姨的瘋狂,我卻怎麽也沒有辦法對爸爸說出的話釋懷。
“你看她這是什麽表情?不服氣嗎?難道不是你害得秋陽被抓嗎?還有你!不要以為你站在黎鴿身後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了,你和黎鴿一樣都不是什麽好人,你說是不是黎鴿讓你來勾引我家秋陽的?你們兩個是不是想害死秋陽?我告訴你們,哪怕秋陽死了,我也不會讓黎鴿拿到一分家產的!”張阿姨罵完我,又把矛頭指向易甜。
她對我說什麽、做什麽我都能忍,但是對易甜,我絕對不允許。
“你夠了!你怎麽說我都無所謂,你有什麽資格說易甜?”我瞪著她,“你們家的財產?你問問我爸,他的所有財產,有多少是我媽拚回來的?我媽當初怕我受委屈,離婚的時候才多留了財產給他,我知道秋陽出事兒你難過,所以任你打罵,你還真以為我什麽都不敢說了嗎?”
“老黎……”張阿姨被我一說,嗚嗚哭著撲進爸爸懷裏。
這一幕讓我想到了徐婭心,原來這世上所有的小三裝委屈的樣子都是大同小異。
哪怕被傷透了心,這個人仍舊是我的血脈至親。故意傷害罪,要判不少年,畢竟黎秋陽是他唯一的兒子,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傷害他。
“爸,對不起,我絕對會盡我所能保黎秋陽沒事。”然後我轉頭對易甜說,“你去外麵等我一下好嗎?我處理完這裏的事情就送你回家。”
易甜點點頭,安靜地走出去。
她的安靜讓我覺得有些心慌,她和黎秋陽不同,黎秋陽的安靜往往是醞釀著暴風雨,而易甜,我怕她把自己憋出病來。
吵鬧過後,警察又叮囑了一些事情,才說讓父母早些回去請律師。
我走出警局,在外麵的長椅上看到了易甜。她坐在光亮中,陽光照得她有些不太真實,像一副顏色不夠分明的油畫,滿滿的都是白色和蒼涼。
我走到她身邊坐下,把頭靠在她的肩頭,輕聲問:“累嗎?”
“累。”簡單的一個字,透露出易甜的無限疲憊,“黎鴿,是不是我和黎秋陽不分手,他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易甜,這件事情和你無關的。”我抬起頭,把她的身子掰過來麵對著我,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我們都太了解他了,無論你們是否分手,其實都知道可能會有這麽一天的。”
易甜淒然一笑,蒼白的臉沒有因為這個笑容而變得生動。她說:“黎鴿,我真的不懂,他為什麽從來就不想想愛他的人的感受呢?我、你、他的父母,他在衝動之前有想過我們一分一毫嗎?”
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
“我送你回去吧,你還剛出院,需要休息。”我站起來想要拉她離開。
她倔強地搖了搖頭:“我自己回去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我沒有和她去爭送她回家這回事兒,我也身心俱疲,兩個太累的人在一起,隻會讓對方更累而已。
她轉身時對我說:“黎鴿,我真的很愛他。”
我說:“我知道。”
眼淚不受控製地落下,在擦眼淚的時候我想,以前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可現在我發現,我的力量太弱小了,我拚命地想要保護易甜和黎秋陽,結果是三個人都十分疲倦,都受盡了傷。
04
易甜走後,張阿姨和爸爸也相互攙扶著離開了。臨走時,爸爸看了我一眼,眼神裏滿滿的都是失望。
那就像是一把刀,一下下將我淩遲。
我也要走了,可我站在警察局門口,東看西看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往哪個方向走,也不知道找誰來訴說一下內心的種種壓抑。
我蹲在路邊的石柱旁,顫抖著給林初見打了電話,聽到他的聲音時,眼淚嘩啦啦留下,我說:“林初見,我好痛,好痛,你來救救我好嗎?就這一次,一次就好。”
我知道我又僭越了,對一個已經訂婚的人。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還有誰能拯救此刻的我,除了他。
林初見找到我時,我正坐在警察局外麵的馬路台階上數行人,數到第七百八十一個的時候,我看到了逆光而來的他。
我抬頭看他,也不知說些什麽。
我們隔著很近的距離,我看著他的臉,他的眉眼,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來初見時劍拔弩張的模樣,想起我們在台上紅著臉質疑著對方的觀點,恨不得打起來,台下又相視一笑,英雄惜英雄的時光。
美好的過去總是敵不過殘酷的如今,我們之間橫亙的東西太多了。
他伸出手拉我起來,指尖的碰觸讓我的心小小地悸動。
我拍拍自己屁股上的塵土,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假裝輕鬆地說:“謝謝你肯來。”
他一定覺得我是個奇葩,剛剛在電話裏哭得稀裏嘩啦的是我,現在強顏歡笑假裝不需要他的也是我。
或許他早已經習慣,畢竟曾經相愛時,我也是這麽一個反複無常愛耍小性子的人。
“想哭就哭吧!”林初見有些難過地上前抱著我,“黎鴿,你這樣讓我很難過。”
“你都知道了,對嗎?”我輕輕推開他,打過電話之後我的頭腦就清楚了很多,這個人不是我的了,他是徐婭心的未婚夫。
我們之間原本不該有太多牽扯,是我太過火了。
“黎秋陽被抓的事情,很多朋友都知道了。我知道你肯定難過,黎鴿,哭出來吧!”他溫柔地看著我,含情脈脈。
“是嗎?壞事傳千裏對嗎?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我冷笑著,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話?”我突然想到易甜,所有人都知道了,她那麽愛麵子的一個人,該不會……她還剛出院。
“不行,我要去陪著易甜!”
“黎鴿,你冷靜一點!”林初見抱住我,禁錮著我,“黎鴿,你背負了太多,我們都懂,易甜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
“可是……她……”
“她很好,你給我打電話之前,她已經給我打過電話,是她讓我來陪著你的。”他拉著我的手問,“黎鴿,你願意聽我講個故事嗎?”
我點點頭。
我被林初見拉著走過熱鬧的街區,最後在一家冰激淩店停下。寒冷的冬日裏,兩個傻瓜坐在開著空調的店裏吃冰激淩,他的是草莓味,我的是巧克力味。
其實這兩個味道都是我最愛吃的,我又吃不下兩個,隻能一人一個,我都可以吃到又不會浪費。我好像從來都沒有問過林初見,他是否喜歡這個口味,他是不是也想嚐試別的味道。
他的故事是從很多年前開始,可以用很久很久以前作為開頭。
故事的開始很狗血,一個已婚男人在老婆懷孕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未婚女人,然後出軌了。當然,女人是不知道男人有家庭的,她天真地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良人,一個對自己溫柔體貼,隻是會經常加班、出差的男人。她認為這所有的別離都是為了他們的以後,即便寂寞,她也能甜蜜地熬過去。
男人許了她未來,許了她很多美好的事情。
她天真地以為隻要自己和男人結了婚,那就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她催促了一次、兩次、三次……男人總是不肯再提和她結婚的事情。後來被逼急了,他承認了自己有家庭、有孩子的事實。
女人這才明白,為什麽男人有段時間特別忙碌總是一次接一次地出差。她也終於明白,他身上的那股奶香味,不是因為公司同事換了新香水或者是秘書當了母親,是因為他當了父親。
女人哭過、鬧過,甚至想過自殺,可就在她決定離開男人時,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個故事裏有很多是女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早在她和男人在一起的第一年,男人的老婆就發現了她的存在。因為是家族婚姻,在父母的壓迫下,老婆不能哭、不能鬧,隻能安分守己地做一個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賢惠老婆。可哪裏有女人能忍受得了自己的男人在外麵有情婦的?
這個故事,似曾相識。
我看著林初見問:“後來呢?”
後來?
在說這兩個字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不屑和冷笑。接下來的故事也讓我明白了,這個冷笑是給那個他叫了二十多年爸爸的人的。
其實在老婆生下孩子之後沒多久,她就因為產後抑鬱,再加上生產時難產,沒多久就去世了。
女人知道這一切之後不是沒想過一走了之,可是她每每摸著自己日漸大起來的肚子,就下不了決心,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生下來沒有父親。可是她沒想過,有些父親沒有好過有。
再後來,男人和女人結婚,把女人和孩子帶回了家。女人再一次天真了,她認為這就是幸福了,她卻不知道,自己小三的身份是永遠不可能被認同的。
她受盡了婆家的欺負,後來公婆去世後,老公對她也不好。在那個豪華的家裏,她感受不到一點幸福,唯一的溫暖隻有自己的兒子。
十幾年後,兒子長大了,認識了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兒,他很愛她,想要一輩子對她好,讓她沒有悲傷難過。
知道這件事情的爸爸大發雷霆,他有兩個兒子,一個脫離了自己的操控,他不允許小兒子也脫離自己的控製。他變態地利用女人來控製兒子,讓兒子放棄可愛女孩兒和一個自己不愛的,卻有家族企業的女孩在一起。
兒子很想反對,很想像哥哥那樣有自己的一片天,可每當看到以淚洗麵的媽媽,他就軟了下來。
雖然男孩和哥哥不對盤,但他也從哥哥那裏學會了一件事情,隻有足夠強大,才能為自己愛的人撐起一片天,讓她們快樂無憂。
他為了媽媽順從了爸爸,去和爸爸指派的女孩兒戀愛、訂婚,然後暗地裏不停地讓自己積累資源、變強大。他以為自己很快就會有足夠的能力讓媽媽遠離那個家,讓愛的女孩兒回到自己身邊,幸福一生。
可是他發現自己錯了,他接受了爸爸一切的安排,為的是積累資源,變強大,可在這個過程裏,他傷透了女孩兒的心。
每次看到女孩兒傷心難過,他都痛不欲生。偏偏這所有的傷心難過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後悔了,他不想要用這種方式強大了,他很想問那個女孩一句:“現在追回她,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嗎?
一個輕聲的疑問句,給了我無限震撼。
他柔情的眼眸看著我,融化了長久以來在我心頭的寒冰。他的溫柔讓我終於有了溫暖的感覺。
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我從沒想到他的身後有著那麽深沉的傷和痛。
他愛我,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也終於理解,為什麽以前的他對我總是那麽的若即若離。
可……我們之間……
“徐婭心懷孕了,這是我們沒有辦法逃避的。”我很想接受他,可我們知道,小三對一個家庭來說是多麽深沉的痛,我不願意去做那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
“黎鴿,那都是假的,我和徐婭心除了互相利用之外,什麽都沒有發生。”他抓住我的手問,“這樣,你願意重新接受我嗎?”
我點點頭。
我們商量之後決定先開車去徐婭心那裏說個清楚。
一路上,我們都拉著彼此的手,那感覺就像是剛戀愛時似的甜蜜。
這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你愛的人也深愛著你。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我和林初見的人生或許會改變。
可意外還是來了。
在一個轉彎時,一輛轎車失去控製朝著我們疾馳而來,林初見努力打方向盤,想要帶我逃離,可對麵的車速度實在太快,避無可避。
05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渾身像是散開一樣,疼得我齜牙咧嘴。我轉頭,看到了易甜,她哭得眼睛都腫了。見我醒了,她衝出病房大喊:“醫生!醫生!黎鴿醒了!醒了!”
看著她的樣子,我十分難受,我想要跟她說句話,嗓子裏卻像火燒一樣,疼得說不出來。
我試圖找其他人的身影,除了易甜隻有我媽。她撲到我麵前,嗚嗚哭著,感受著她身體的起伏,我難受極了,連抬手安慰的力氣都沒有。
我想我一定昏迷了很久,她也一定在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坐了最早班飛機回來的。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可我心裏還記掛著另一件事兒。
林初見。
想到他,我有些喘不過氣來,坐在副駕的我已經這麽痛苦了,那麽駕駛汽車的他呢?
“黎鴿,你沒事兒吧,黎鴿……醫生!醫生!”媽媽和易甜大聲呼喊著,都忘記了要去按急救鈴。
醫生來了之後,對我進行了一番檢查,最後得出我已經度過危險期的結論後,便離開了。
熱鬧過後又剩了清冷,別人病床旁來探望的親朋絡繹不絕,隻有我身邊,淒涼得仿佛有枯葉落下。
媽媽出去打水後,病房裏就隻剩下了易甜。
她說:“你爸其實來過一次,不過……”
有些話不需要說出口我也明白,無非是黎秋陽或者是張阿姨有事兒,他象征性地來了一下,或許還給了點兒錢,然後就匆匆走了。
我能想到,完全能,我甚至能想到他離開時那一臉愧疚的表情,還有我媽臉上的憤怒,以及易甜臉上的鄙夷。
在爸爸心裏,我終究是比不過黎秋陽母子的。
易甜突然沉默了,看著她的臉色,我仿佛明白了什麽。心從高出摔下,差一點就稀巴爛。
我抓著易甜追問:“你說啊,告訴我,到底怎麽樣了?他是不是傷得比我輕,是不是已經來看過我了?你快扶我起來,我去告訴他我還能活蹦亂跳地嫁給他。”
說著說著,我的眼淚就稀裏嘩啦了。
媽媽剛好打水進來,我這一哭,嚇得她差點把手裏的熱水給潑了。她放下暖瓶擔心地問:“這是怎麽了,怎麽了?”
“媽,你告訴我林初見怎麽了?告訴我呀!”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媽媽的胳膊追問。
她歎了口氣:“醫生說,出事之後,林初見拚命護住了你,他的傷很重,還在重症監護室沒有醒過來。”
傷得很重!重症監護室!
每一個詞都不是很好的預兆,我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黎鴿,別讓阿姨擔心了!”易甜極少對我發火,這一次她是真的生氣了,“就算去看他也要你能走不是?你這樣,讓我和阿姨怎麽安心?”
“可是我……”
她的語氣軟了下來:“醫生說你的傷不重,過兩天就能下床了。這兩天我先幫你看著林初見,不管他有什麽事情我都會一五一十地跟你匯報,但是你要保證不亂動,知道了嗎?”
我點點頭,答應了。
可我還是沒有耐心等上兩天,第一天貓爪撓心地過去之後,第二天我趁著易甜出去買飯,媽媽接電話的空當,掙紮著從**爬起來,借助隔壁床家屬的幫忙,離開了自己的病房。
離開時,那個家屬還在身後問:“小姑娘,你不是要去廁所嗎?廁所就在門後,你去哪兒啊?”
我扶著牆,沒有理會身後的聲音,艱難地,一步步往重症監護室走去。
玻璃窗外,林初見安靜地躺在裏麵,他像個木乃伊一樣,渾身包得嚴實,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傷。要不是從氧氣罩上麵的霧氣能判斷出他還在呼吸著,我真以為他會這樣睡著睡著就死掉了。
車禍時的種種我已經記得不是那麽清晰了,失控的轎車飛馳而來,林初見拚命地打方向盤,還是被撞飛出去,撞到了一旁的欄杆上。
車子在發生事故的一瞬間,他快速解開安全帶護在了我身前,我在暈倒之前分明感受到他的淚落在我的腮上。
如果不是為了護著我,或許他隻會像我這樣,受點輕傷,住上十天半個月就可以生龍活虎了。
看著變成這樣的林初見,我的心裏難受極了。想要挪動一下換一個姿勢,身體又開始疼得厲害。我都這樣了,那林初見又會疼成什麽樣子呢?
我心裏想,林初見,如果你醒過來,我就答應你的所有要求,哪怕和全世界為敵我都不在意。
林初見,你醒過來吧,你聽到了嗎?
“你怎麽在這裏?”徐婭心尖銳的聲音出現。
我回頭,看到她正扶著一個中年女人走進門,邊走邊說:“阿姨,這就是害初見哥哥撞車的那個黎鴿,要不是她,初見哥哥才不會開車出去,也不會出事。之前我們吵架,也都是她害的。”
徐婭心也是聰明的,這個時候不去指責我是小三,我們都明白,她身邊的那位長輩就是背著這個罵名一直活著的。
這幾天徐婭心估計給林媽媽灌輸了很多關於我的種種惡行,她看向我時,眼裏全是厭惡和憎恨,絲毫不加掩飾。
“你就是黎鴿?”林媽媽憤恨地問,“你給我出去,馬上出去,我的兒子不用你看!”
這個時候的我不需要任何自尊,我抓住林媽媽的手懇求著,聲淚俱下:“阿姨,我隻是想看看他,看看就好,我就是想看他醒過來,隻要他醒了,我立刻就走。絕對不再礙你的眼。”
“滾!馬上滾!”她一甩手,我因為重心不穩,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我努力往前爬了兩下,伸長手臂扯著她的袖子,乞求道,“阿姨,我求求您了,就讓我陪著他好不好?真的,隻要他醒了,我立刻就走,不會再糾纏,求求您了。”
“你說什麽都沒用!你倒是活蹦亂跳能下床了,我兒子被你害得至今沒醒。醫生說能不能醒來都是未知數。你有什麽臉在這兒?滾!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喊人了。”她再一次甩開了我的胳膊,我又一次撲倒在地上。
我沒有怪她,我沒有資格去責怪一個愛子心切的母親,也不能去責怪。
沒有了再次站起來的力氣,我趴在那裏好一會兒,易甜衝了過來,她瞪了林媽媽一眼,把我扶起來。
她和我是不一樣的,她的眼裏容不得任何人欺負我,哪怕是林初見的媽媽也不行。可是她又知道我的心情,也隻是扶我起來,試探問:“我買了你最愛喝的粥,阿姨也回來了,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易甜,你幫我拜托林媽媽一下好嗎,我隻是想陪著林初見,隻是想看著他醒過來。”我抓著易甜的袖子懇求,“易甜,幫幫我。”
“黎鴿,你不要激動,我們先回去,等你身體好了,能自由行動了,我們再來陪著他好不好?如果林初見醒了,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他也會難過不是嗎?”易甜扶著我一步步往外走,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林初見,眼淚又不爭氣地流出來。
我們都沒有發現,跟徐媽媽一起到重症監護室門口的徐婭心什麽時候沒了蹤影。
06
在拐角的樓梯間裏,我看到了徐婭心。
眼前的情景讓我和易甜都震驚了,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嘴巴都能塞個雞蛋了。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事情不對,很不對。他們兩個這個樣子,那林初見算什麽?
想到林初見,我的怒火起來了,厲聲問:“你們兩個是不是要給我一個解釋?”
這兩個人,一個是林初見的未婚妻,一個是他的親哥哥。
一個是我感情的第三者,一個是曾經對我表白過的人,怎麽看都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人,現在竟然在醫院裏纏綿。
究竟是多深沉的愛,才讓這兩個人做到這種程度。
“黎鴿,我有點事兒,你等我一下。”易甜在我身邊小聲說了一句之後匆匆跑開。
徐婭心憤恨地看著我,臉上的紅暈沒有褪去,嘴唇還腫脹著,留著吻後的痕跡。倒是林初昱,他雲淡風輕極了,一步步走到我麵前,扶著我到台階上坐下,關切地問:“站了那麽久,累了嗎?”
這還是剛才和徐婭心接吻的那個人嗎?他怎麽可以在做完那種事之後還對我這麽溫柔?
我突然想到了和周瑤決裂時,她問過我的問題,我對林家兄弟,對徐婭心又了解多少呢?所有自以為是的了解已經被他們的一個深吻擊潰。
“你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我望著林初昱,決定反客為主。
“黎鴿,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兒,你其實早就感覺出事情的不對吧,隻是你一直沒有去追根究底,你是怕傷害到自己還是傷害到林初見呢?”他依舊笑著,“你呀,就像是你還在我手下工作時我曾對你說的那樣,你太感情用事了,沒有辦法徹底狠下心來。我和你不一樣,我為了自己,能舍棄所有,包括我喜歡的你。”林初昱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進入了另一個話題。他的眸色幽深,像不見底的深潭,神秘莫測。
我這才發現,在老謀深算的林初昱麵前,我稚嫩得不像話。
“林初昱!你不是說,你跟黎鴿隻是逢場作戲嗎?你不是說你喜歡的人隻有我嗎?你現在的話是什麽意思?我為你做了那麽多,你竟然現在說喜歡的是黎鴿!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徐婭心瘋了一樣抓住林初昱不停搖晃著,“你到底喜歡誰?告訴我!”
麵對這樣的指責,林初昱隻是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拿開,然後輕描淡寫地說一句:“當然是黎鴿了,我怎麽可能喜歡上你?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有多麽麵目可憎嗎?從頭到尾你都隻是我用來傷害林初見的棋子。”
“棋子?棋子?我隻是你的一顆棋子?”徐婭心仿佛渾身被抽幹一樣晃**了兩下,最後撞在了窗邊牆上,眼淚滑落,無比淒然,“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利用我久一點?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告訴我這一切。”
“因為你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了!”林初昱淡淡地說,毫無波瀾。
原來,她深愛的那個人一直是林初昱嗎?
既然是林初昱,為什麽她要和林初見在一起?
我感覺我的大腦有點不夠用了,沒錯,我是曾經懷疑過徐婭心和林初昱有問題,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還有這種可能。
看著林初昱臉上的笑,我突然有點同情徐婭心了。
“棋子,讓林初見痛苦的棋子嗎?”林初見曾經給我講過的那個故事浮上腦海,也漸漸地讓我的頭腦清明了。
“看吧,我就說你是個聰明人。”林初昱的笑讓我覺得惡心,他卻不以為意,“沒錯,我是利用了徐婭心,我利用她對我的愛,讓她去接近林初見,然後欺負你,破壞你和林初見之間的關係。他是那麽心軟的一個人,你難受了,他肯定更難受。徐婭心是個很有天賦的女孩,她做得太讓我滿意。”林初昱有些失望,“可是她又太有野心了,她總妄想著我會娶她,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娶這樣危險的一個女人在身邊呢?我不過是想要讓林初見在乎的所有人痛苦而已啊!而她是一枚聽話又好用的棋子,隻要我召喚,她就順從得不像話。”
“原來,你從來沒有想過把我留在你身邊……我對你這十多年的愛,在你眼裏竟然這麽不值一提?林初昱,你狠,你真狠!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一定會的!”徐婭心尖叫著離開,轉角處,在她身影消失的地方,我看到了林媽媽還有對我使了個眼色的易甜。
原來她是要去帶林媽媽過來見證這一切,這樣我就可以留在林初見身邊守候了。
我感激地看著易甜,迎來她燦爛的笑。
“走吧,我送你回病房。”林初昱也發現了林媽媽的存在,他毫不在意地扶我起來,一步步往病房的方向走,任憑易甜在一側大呼小叫。
她們都知道我的傷勢,沒有辦法爭搶,也隻有靠大呼小叫了。
病房裏,我的床頭櫃上擺著一束白色的玫瑰。
躺在**後,我讓媽媽和易甜先出去,我想和林初昱單獨說話。心裏有太多的疑問要問出口。
媽媽和易甜擔心地交換一個眼神後,退了出去。
房門關上,隔簾拉上。
林初昱坐在我的床邊看著我,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知道白玫瑰的花語嗎?”
我搖頭。
“天真、純潔,就像我心中的你。”林初昱看著我,前所未有的深情,“黎鴿,我是真的喜歡過你。我甚至想過,如果你不拒絕我,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越走越偏,最後無法回頭?”
“你還有話要對我說對嗎?”我輕歎一口氣,我也曾想過同樣的問題,但是我更清楚,那都是不可能的。
“你想知道什麽?”他反問。
我看著林初昱陌生的臉問:“你今天卸下了所有的偽裝,是想來告訴我一切嗎?”
他點頭:“黎鴿,其實我一直以為你會是最了解我的那個人。我們的經曆那麽相似,父親出軌,原本圓滿幸福的家庭被小三破壞,我們是同病相憐不是嗎?”
“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會因為自己悲慘,就去利用別人,傷害別人。”我不屑地回,“我想知道,除了徐婭心的事情之外,你還做了多少讓我,讓林初見傷心難過的事情?”
“還做了多少壞事嗎?”他沉吟著說,“利用周瑤可能也算一件?”
“周瑤?”我再一次瞪大了眼睛。
他說:“你和周瑤進公司的時候,我就知道周瑤這個女孩絕不是善茬,所以我利用了他,一步步算計著,把她推向了你的對立麵。你知道嗎?看到林初見因為你痛苦買醉的時候,我簡直爽爆了。後來,周瑤找我幫忙找人教訓黎秋陽,我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那個時候林初見已經幫黎秋陽那小子擦了好幾次屁股了,我當然不介意讓他再求爹爹告奶奶地擦一次啦!其實當時周瑤說的不過是讓我找人打黎秋陽一頓,易甜被欺負的事情是我指使的。”
“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你有想過,那一晚出事的會是我嗎?”真相就這麽直白地展現在我麵前,我始終無法相信,一個人竟可以壞到這種程度。
可這個壞人,正笑著坐在我麵前。
“想過,無所謂的。因為無論是你還是易甜,隻要能讓林初見難受,就足夠了。”
我不否認他是喜歡過我的,最終他在愛與恨之間,選擇了恨。
“你做這一切,隻是因為他媽媽是個小三?破壞了你的家庭嗎?”
“小三?黎鴿,你知道嗎?因為他媽媽的存在,我媽死了,我為什麽不恨他們,我怎麽可能不恨他們!”他又低頭看我,眼裏無限哀傷,“整個過程中,隻有一個意外,那就是我真的喜歡上了你。”
“可是你為了傷害林初見,甚至不惜傷害被你喜歡上的我。林初昱,你不覺得你的愛太廉價了嗎?”
“或許吧。不過一切都不重要了,林初見現在半死不活地躺著,你痛不欲生地活著,我的目標達成了。”他用著無比變態的深情望著我,“黎鴿,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能來到我身邊的。”
“滾!”我將手中的花朝他扔去。
他接住我扔出的花兒又把它放回到床頭櫃上,然後起身,往門外走,走了幾步停了一下對我說:“黎鴿,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歡你的,哪怕到今天,我還是希望我們能在一起,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滾!”對他這樣的人,我再說不出任何別的字。
離開醫院的徐婭心在悲傷過後,選擇了報複,就像她離開時說的那樣,她一定要讓林初昱後悔。
林初昱在工作期間做的一些肮髒交易,以及收受賄賂的事情都被徐婭心捅了出來,這其中也包括了周瑤和包養他那個人的一些破事兒。
一時之間,傳媒界眾說紛紜,林初昱也被警察帶走,據說要判上幾年。
對於一個高傲的人來說,坐牢比殺了他還要煎熬。
人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付出代價,周瑤是,林初昱也是。
那麽林初見呢?他究竟做錯了什麽,老天才這樣對他?對我們?
07
那天聽到林初昱和徐婭心對話的林媽媽回去之後就倒了下去,醫生說是中風。我在易甜的攙扶下去看她,她拉著我的手,含糊不清地說:“黎鴿,幫我照顧好初見。”
病床旁站著表情嚴肅的林爸爸,上一次見他還是精神矍鑠,這一次已經頹廢了許多,強打著精神不讓自己倒下去的模樣,甚至有些讓我忘記他曾經做錯的那些事兒。
“行了,醫生不讓你多說話,就讓她去陪初見吧,你好好休息。”林爸爸說。
“好……好……”
也許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會發現身邊人的可貴吧!
我每天都坐在林初見的床邊等著他醒過來,他已經從重症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每天像普通人一樣呼吸著,卻始終沒有張開眼睛。
我開始跟他說話,說著這段日子裏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我跟他說,黎秋陽的案子就要開庭了,易甜每天都忙得像陀螺一樣,不停奔波。包養周瑤的男人因為林初昱的事情被牽連,也鋃鐺入獄,他請的那個律師,因為拿不到律師費不幹了。易甜說,我們找的律師說黎秋陽很有可能會判得沒那麽重。
我跟他說,你知道嗎?周瑤終於醒了,人雖然是醒了,但是腿不能走路了,人也像失去了靈魂一樣,沒有喜怒,每天都沉默地坐在輪椅上,被陸岩推來推去。我上次在醫院門口看到陸岩推著她來複查。你說,咱們什麽時候會想到,陸岩那樣的一個花花公子會變成今天這麽專情的一個人,對周瑤不離不棄。哦,對了,他讓我問你好,說有時間想和你一起出去喝酒。我說不行,我以後再也不準你喝酒了。他還笑我還沒結婚就當管家婆了,我說我想當你一輩子的管家婆,隻要你肯給我機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好像看到周瑤對我笑了一下。你說,如果我們都能回到剛認識的時候該有多好?
想了想,和你還是不要回到剛認識的時候吧,那個時候我們經常鬥嘴,我每天都被你氣得半死,還是戀愛之後好,你每天被我氣得半死。你知道嗎?每次看你為了我著急忙碌,我都覺得好暖。
護士來查房的時候看到我,鼓勵我說:“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我對她笑笑:“謝謝。”
“黎鴿!黎鴿!”易甜大喊著我的名字衝進病房,見到護士在,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小聲跟我說,“秋陽的案子判了!三年,如果他在監獄裏表現好的話,可能還會提前出獄,我真的太開心了,太開心了!”
易甜抱著我,幸福地跳了起來。
因為早上林初見心率監控有了變化,我沒有辦法去法院等結果,這樣的好消息,讓人開心。
我也抱著她,囑咐說:“他出來以後你們可要好好相處,不準再吵架,更不準再分手了哦!”
“其實……其實他今天審訊結束被帶進去的時候……在法院裏大喊來著。”易甜低下頭,嬌羞得像個小媳婦,“他說……他說讓我等他,出來就娶我。”
“那你豈不是要成為我的弟妹?我們可就真是一家人了。”我打趣她。
易甜的開心感染了我,也驅散了一些我心中的陰霾。我拿起保溫壺說:“我先去給林媽媽送飯,你幫我照顧著點兒林初見哦!”
“好的,放心去吧!”
還沒等我轉身,林初見的心率監控猛烈跳動了一下,接著,變成了一條直線……
手中的保溫壺落地,溫熱的湯水灑了一身,我卻沒有感覺了。
“醫生!護士!醫生——”易甜尖叫著。
一群群人湧進病房,心髒起搏器一下下打著,一次次增加功率,最後……我隻聽到一句:“記錄時間。”
我像是被誰撞了一下,倒了下去,再無知覺。
當我醒過來時,我發現病房裏站了很多人,我的父母、張阿姨、易甜,他們圍在我身邊,看著我,眼裏滿是憂傷。
“我……我去看看林初見。”我的心裏慌極了,跌跌撞撞地爬下床,鞋都來不及穿便往外奔,可剛一邁步,我就被媽媽死死抱住。
我說:“媽,我知道你想我,可我要先去看林初見,他要是醒了見不到我,會難過的。”
“媽,你放開我,我要去見林初見,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他這個未來女婿嗎?你讓我去啊,我把他帶到你身邊,讓他娶我。”
“媽……”我求你,讓我去見他。
“黎鴿,別去了,林初見他……死了。”
“騙人,他還沒娶我,怎麽可能會死?媽,今天不是愚人節,不要騙我了!再說哪有拿這種事情騙人的?”
“黎鴿……”
我僵硬地杵在媽媽懷裏,耳邊是易甜的啜泣聲。
我吼她:“不準哭!我死了林初見也不可能死!”
她哭著撲到我身上,一遍遍地跟我說:“黎鴿,別去了,林初見真的死了,你昏迷之前,就搶救無效了。”
我的世界在這一刻,崩塌了。我感覺自己像被人打包扔進了冰窟裏,從頭冷到腳。
我想我現在的溫度跟屍體沒什麽區別吧!
幸福和痛苦一線之隔。
每對戀人都曾經曆過吵吵鬧鬧、分分合合,無論他們最後是否走在一起,至少還活著。還有後悔的餘地,還有回頭時的甜蜜。哪怕是像父母那樣慘烈地離婚,再見時也能相視一笑。
林初見,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林初見,我不要幸福了。
我隻要你能活著,能幸福快樂地活著,即便在你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不再奢求了,不再渴望了,不再……放不下了。
隻要你還在,我可以比任何人都放手得幹脆。
那些未曾說過的話,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