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

沐鈺兒腳步一頓, 唐不言便也跟著停了下來。

陳策走到一半時,突然察覺到後麵沒人,不由驚訝回頭, 卻見身後的沐鈺兒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陳策原本隨意搭在劍柄上的手倏地握緊。

竹深樹密蟲鳴處,風聲在夜色中穿梭,樹影婆娑,月移斜枝, 時不時有微涼清風, 緩解初夏悄然升起的燥熱。

陳策眉心緊皺,側耳聽去,隱約在蟲鳴鳥叫中聽到一道夾雜其中的輕微的呼吸聲。

他對沐鈺兒使了個眼色。

一一怎麽辦?

沐鈺兒下巴微抬, 指了指後麵的位置。

這是一個回字形的遊廊,茂盛的竹林在內口處, 兩側都是走路的回廊,如今沐鈺兒等人堵在一側, 另外一側因為這一片竹林的遮擋,成了一角漏洞。

頭頂懸掛著的燈籠晃**出些許微光, 落在幾人眉宇間, 顯出幾分銳利。

陳策身形微動,隨後悄無聲息地繞到回廊後背處。

沐鈺兒盯著正中的蒼蒼竹林, 嘴角微挑, 眸光卻又不帶笑意, 意味深長說道:“兩位是想自己體麵地走出來,還是我幫你們體麵地走出來。”

陳策一驚。

——裏麵竟然有兩人。

風搖翠竹,月籠夜色, 幽靜的竹林內倒影晃動, 似有躊躇。

沐鈺兒沉默, 隨後上前一步,目光沉靜,右手搭在刀鞘上:“那就得罪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裏麵傳來腳踩竹葉的聲音,哢嚓一聲,清脆細微。

沒多久,竹林內出來一人。

那人麵容瘦長,顴骨突出,身形高挑,眼尾耷拉著,眉骨微微突出,在不經意抬眸看過來時,帶著一絲遮掩不住的狠厲,但那點陰沉之色很快就被搖晃的竹影一照,再凝神時隻剩下低眉順眼的木訥。

若非他如今穿著僧衣,剃了頭發,那一眼頗有種悍匪的嗜血氣質。

沐鈺兒盯著他的臉看,好一會兒才從那張沒有任何特點的臉中分辨出,這人正是白日裏在食堂門口和法明一起走來的淨業寺律戒長老。

他身上有一種格外奇怪的氣質,就像北闕在洛陽數不盡數的暗哨,扔在人群中就像魚入了海,完全不會引起一點波瀾。

白日裏他一直垂首低眉地躲在法明身後,就連沐鈺兒都忽略過去,隻是隨意掃過一眼,不曾仔細看過,現在才察覺出一絲怪異。

他不知從哪裏回來,鞋底上有一些黑漆漆的東西,正黏著土,衣擺上也有一些油脂模樣的東西。

沐鈺兒神色不解,目光自他寡言的眉眼上一掃而過,隨後落在隨他而來的身後之人,眉尖一挑,似笑非笑。

“法明方丈。”

法明方丈也穿著灰色僧衣,隻是衣擺上也有著一片片的油脂,不知從哪裏沾了回來,隻見他神色平淡地走了出來,他落地很輕,踩在竹葉上都不曾發出響動。

——修煉內家功夫的高手。

沐鈺兒的視線自他腳上一掃而歸,鞋子是隨意踩過來的,可見他之前出門時頗為匆忙。

法明長得格外慈眉善目,須發修長,麵皮微白,加上臉頰圓潤,不說話時,嘴角總是上揚,當真有得道高僧的高深佛意。

法明看向沐鈺兒,合掌,手腕上的瑪瑙佛珠一邊卡在虎口,一邊微微下滑,發出清脆的金玉之聲:“唐施主,沐施主,陳施主。”

“法明方丈!”身後的陳策不解問道,“您大晚上在這裏……”

他聲音微頓,麵色不由警惕起來。

法明作為相國寺的方丈,若是要見一個人何必如此,甚至還要在小竹林裏見麵,如今相國寺多事之秋,他這般行徑,自然令人起疑。

“方丈深夜竹林賞月倒是,閑情雅致。”沐鈺兒悄無聲息地踱步,站在唐不言麵前,意味深長說道。

“了了無可得,得時不說知。”法明注視著沐鈺兒,和藹說道。

沐鈺兒用手肘錘了錘身後唐不言,後腦勺上寫滿了不耐煩的‘快解釋’。

“打馬虎。”唐不言沉默一會兒,低聲說道。

沐鈺兒歪頭。

法明也跟著抬眸去看唐不言。

“此乃鶴勒那尊者偈,了無可得,知而不說,司直問方丈為何在此,但方丈卻覺得不可說,不得知,難道不是打馬虎。”他淡淡解釋著。

沐鈺兒長長哦了一聲,帶著一點故作不解的天真:“原來大師也會騙人啊。”

站在竹林前的兩位和尚莫名有些尷尬。

為首的法明眯眼去看唐不言。

這是他第一次接觸這位唐三郎,人人都說這位雪月雙絕的三郎不好相處,現在看來也確實如此,隻是他人的不好相處在於欲望之多,心思之深,卻不容他人細看,而他卻是坦**無畏,不懼人言。

“方丈還是仔細說說到底為何在這裏?”陳策握緊腰間的長刀,冷著臉說道,“免得平白生事。”

“說來幾位定要懷疑。”法明臉上露出苦笑,“是有人給貧僧遞了一個字條,叫貧僧來這裏的。”

沐鈺兒歪頭:“誰?”

法明搖頭:“貧僧不知。”

“紙條上是如何約你出來的?”沐鈺兒步步緊逼。

“隻是叫貧僧來觀音廟後大回廊內的竹林見麵。”法明不動聲色說道。

沐鈺兒揚眉冷笑:“沒有任何理由?”

“沒有。”

沐鈺兒眸光微暗,緊盯著麵前兩人的眉眼,故作不解:“如今相國寺出了這麽多事,方丈麵對一個莫名其妙的字條也敢出門赴約。”

法明垂眸,平和說道:“若某能逼出凶手現行,便是貧僧的榮幸。”

沐鈺兒嘴角微微勾起,神色陰暗難辨:“方丈高義。”

“那字條可還在?”她話鋒一轉,繼續逼問道。

法明抬眸,淡淡說道:“怕多惹是非已經燒了。”

沐鈺兒眉梢高高揚起。

“燒了!”陳策驚詫,“一張字有什麽是非。”

法明沉默,最後隻是長長地念了一聲佛號,手指撥弄著瑪瑙佛珠。

沐鈺兒臉上笑意微微斂下,最後看向至今一言不發的淨業寺律戒長老:“律戒長老呢?難道也是如此?”

律戒依舊垂眸,隻是合掌,輕輕念了一句佛號,隨後輕聲說道:“貧僧的確也是如此。”

“你也是被人用字條騙來的?”陳策迷茫地看著他,隨後喃喃自語,“不會東西也燒了吧。”

律戒沉默,頭頂的燭火落在眉骨上,打下一層薄薄的陰影,遮擋住沉默的眉眼,顯然是認了這個說法。

“你們……”陳策的目光掃過兩位和尚,突然冷笑一聲,“倒是心懷為人,得道高僧啊。”

他口氣嘲諷,偏那兩人巍然不動,毫不動怒。

陳策更氣了。

“不知兩位之前在吵什麽?”畢竟在別人的地盤上,沐鈺兒也不會和人撕破臉皮,隻是淡淡問道,“為何見了我們,又不出來。”

法明方丈淡淡說道:“並未爭吵,隻是貧僧驚訝來到這裏會見到律戒,而律戒也是如此。”

沐鈺兒去看律戒,律戒果然低眉順眼,算是默認這個事情。

法明就像一個不滴水的木桶,任由你在外麵如何旁敲側擊,內在巍然不動,不漏半點風聲。

沐鈺兒眯了眯眼。

“至於不出來,也是想著少惹是非,誰知竟沒瞞過司直的耳朵。”法明四兩撥千斤,不動如山地說著。

沐鈺兒眉間緊皺,目光落在兩人身上。

法明太過淡定,而戒律確實完全不動神色。

“既然如此兩位法師請回吧。”身後的唐不言出聲,淡淡說道,“如今凶手尚未抓到,兩位法師還請走大路。”

法明抬眸去看唐不言,正巧看到唐不言眼中冷沁沁的光。

他瞳仁格外漆黑,色若冰霜,孤燈月沉,照得人心中一冽。

唐不言就像那座高高在上的神佛,看穿一切,卻又不動神色。

“自然。”他不動聲色收回視線,撥動著手中的瑪瑙佛珠,隨後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

沐鈺兒目送兩人離開,眸光微沉。

“為什麽放他們走!”陳策上前,不甘心說道,“這兩個人明顯有問題。”

頭頂的燈籠落在兩人的頭頂,照得那身灰色僧人透出悶悶的光,法明腰背挺直,背影飄逸,露出的半截脖頸皮膚緊繃,色澤溫潤,反倒是身後的戒律肩膀微微下垂,行走時微微坡腳,露出的手背上皮膚褶皺蒼老。

“法明看上去很年輕。”沐鈺兒冷不丁開口,扭頭去看唐不言,“他幾歲了。”

唐不言的目光直到他們繞進下一個回廊也沒有收回,瞳仁深邃,似有千言萬語,隻是嘴裏淡淡說道:“三十有五。”

沐鈺兒摸了摸下巴:“那戒律呢?”

“不知。”唐不言搖頭。

“我知道。”陳策開口,“今年佛法大會的名單我都在明朗中那邊看過,這個戒律是所有和尚裏年紀最大的,四十九歲,性空三十九,玄氣四十一,道善四十五,反正年級都不小的。”

沐鈺兒歪頭:“這些人都這麽大了隻是長老,法明為何才三十五就是相國寺的方丈了,說起來我當日來相國寺時發現,相國寺年級大的僧人也不少,沒輪上他們嗎。”

佛家也是排資論輩的地方,除非女人太過突出,這才能越過比他年紀大的人。

“許是佛法高深?”陳策也跟著不解,隨後小聲嘟囔著,“不過那得多高深的佛法。”

沐鈺兒扭頭去看唐不言,打量了一會兒,敏銳說道:“少卿你是不是知道!”

唐不言眼皮子微微一掀,就見她湊過來。

“不會又不能說吧?”她警覺問道,滾圓的小貓兒眼不安分地轉了轉。

唐不言垂眸,順手把也好奇湊過來的陳策無情推開。

陳策猝不及防被人推了推肩膀,訕訕站在原地。

“不是。”他說。

“那少卿說說他為什麽這麽年輕就可以做相國寺的方丈了。”沐鈺兒心滿意足站直身子。

唐不言並未走,反而尋了個欄杆坐下,慢吞吞問道:“司直確定要聽。”

沐鈺兒圍著他走了一圈,歪頭不解:“聽啊,什麽大秘密是我聽不得。”

陳策也跟著施施然說道:“就是,聽個秘密還能天塌下來不成。”

唐不言抬眸,似笑非笑掃過兩人期待的臉龐,最後捋了捋垂落在腿邊的袖子,手指微動,捏著一片竹葉在指尖打轉,聲音在月色中好似蒙上一層霧氣。

“天授元年七月,法明編撰四卷《大雲經》,稱太後乃是西天彌勒佛下世,應為天下之主。”

唐不言的身影驟然從兩位耳邊悄然劃過,卻不亞於劈下一個驚天巨雷。

空氣內的氣氛驟然一停。

如今東宮這位太子曾短暫的做過一年皇帝,誰知在繼位後鬧出一個笑話,想要把皇後的阿耶韋玄貞封為侍中,當時的中書令與陛下抗爭,結果不歡而散,陛下大怒表態:“我以天下與韋玄貞何不可!而惜侍中邪!”,這話傳到當時是皇太後的陛下耳中,次年二月,陛下以此為理由,廢他為廬陵王,幽於別所。

此後又遇徐敬業揚州造反,博州刺史鄭衝起兵,豫州刺史鄭貞起兵,陛下接連剿滅皇室子弟及以異己諸臣僚,隨後遷都洛陽,改名神州,自那之後天下權威盡係一身,隻是那時的陛下還隻是皇太後。

法明的《大雲經》就是在這個時候橫空出世的,經內有雲:‘女既承正,威伏天下,所有國土,悉來承奉,無拒違者。’到最後更有甚者直接嚴明當今大臣及百姓等,盡忠赤者,即得子孫昌熾,……如有背叛作逆者,縱使國家不誅,上天降罰並自滅。”

陛下大喜,親自接見了法明,法明順勢上表懇請陛下當政,完成革故鼎新的上天安排,隨後朝臣紛紛響應。

其中禦史郭弘霸自撰表章一份,在朝廷中請諸臣聯署,要求陛下登基,之後種種請願行徑無不是送當時還是皇太後的陛下一步步走上權力高座的階梯。

同年,當時在位的睿.宗皇帝親自起草三道禪讓的詔書,言辭懇切,態度堅定,陛下三辭而受,自此大局已定。

九月九日,陛下在則天樓登基。

唐不言聲音平淡,甚至連著起伏都沒有,一字一字冒了出來,不起一絲波瀾,卻聽得人後背發麻。

隨後隻聽到咚的一聲。

陳策腰間的長劍猛地撞上柱子,發出一聲猝不及防,尖銳突兀的聲音。

“等,等會……”他扶了一下柱子,才沒有被嚇得一屁股坐下,嘴巴磕巴了一下,最後為難說道,“我這大統領的位置還沒坐熱呢,要不我先回去坐坐。”

唐不言沉默,隻是安靜地看著他,一副聽了開頭就不準走的高深樣子。

陳策見狀,就差直接哭了出來,哽咽說道:“對,對不起,是我狂妄了,但我辛辛苦苦走到這個位置實在不容易,有些事情能不能聽,我還是很清楚的。”

“這事顯然不行。”他訕訕說道。

唐不言手中的竹葉被慢條斯理繞上他的手指,還是看著他不說話。

沐鈺兒也嚇得眨了眨眼,但相比較陳策的顧慮害怕,她常年作為權利中心外圍的人顯然並沒有太深的忌憚,隨後一屁股坐在同一根欄杆上,隨後呲溜朝著唐不言滑過去。

唐不言剛剛側首,就看到小貓兒眨眼就溜過來,那雙大眼睛撲閃著,一下子就完完全全倒映著他的影子。

“那個法明不會就是這個法明吧?”

大紅色的衣擺不經意地貼著淡藍色唐不言的衣擺,就像散開的花瓣中簇擁出一點豔麗的花蕊,隻見她緊盯著唐不言的眼睛,認真問道:“所以他是因為這個才做的相國寺方丈。”

淡淡的苦酒曲的味道猝不及防迎麵而來。

唐不言微微撇開頭。

沐鈺兒見狀馬繼續湊過去,不甘心繼續問道:“怎麽了,這話少卿也不能說嗎。”

那味道混著背後的竹葉滋味,順著無知無覺的小貓兒飄了過來。

唐不言歎氣,不得不用手中的竹葉抵在兩人中間。

“司直壓著我衣服了。”他沙啞說道。

沐鈺兒低頭,這才發現自己坐了半角他的衣擺,立馬往後挪了一邊,隨後看到皺巴巴的衣服,立馬伸手捂著,隨後故作無事的拍了拍,心虛說道,“一點點皺了,揉揉就好了。”

唐不言垂眸看著那手指胡亂地捋了捋折痕,這才繼續說道:“陛下在接到法明上的《大雲經》表後做了兩件事情,第一是下詔將這部舊譯新作的《大雲經》頒行天下,一時間洛陽風行,人人歌頌。”

沐鈺兒摸了摸下巴,躲在柱子後的陳策也忍不住豎起耳朵。

“第二是修建相國寺,大肆褒獎法明,法明因此被賜爵縣公,賜紫色袈裟一領。”

唐不言並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沉默地看著沐鈺兒。

沐鈺兒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眸光,腦海中電光火石一閃,驚訝說道:“相國寺是陛下給法明建的!”

“什麽!”陳策忍不住探出半個腦袋,露出驚恐的眼神。

唐不言語氣輕飄,淡然無畏,他在此刻撥開喧囂背後的迷霧,露出殘酷政治下的環環相扣,卻又不動聲色,泰然處之。

“投誠,那就要徹底,陛下已經下了先手,佛門眾人此後就不得不跟隨左右。”

沐鈺兒似有所想:“難道現在死的這幾起凶殺和這件舊事有關。”

“聽說當年上大雲經的和尚一共有六位。”唐不言淡淡說道。

沐鈺兒一驚。

“六個!”

竹葉簌簌作響,聽得眾人心中咯噔一下,心中隱隱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唐不言抬眸看向頭頂的燈籠。

“等,等會。”陳策立馬出聲,打斷唐不言的話,這會兒是頭也不回地跑了,“我想起來該換班了,卑職先走了。”

沐鈺兒氣笑了:“陳策這人的膽子也太小了。”

陳策不由驚歎:“司直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你說現在死的三人會不會和這事有關?”沐鈺兒問。

唐不言沉吟片刻後搖了搖頭:“無從得知,但我等會去信給瑾微,讓他查一下當年的其餘五人到底去了哪裏。”

沐鈺兒嗯了一聲,隨後立刻起身說道:“那快走,現在就去寫信。”

唐不言失笑:“馬上就要天亮了,司直真的不去休息一下。”

沐鈺兒搖頭:“不睡了,少卿寫好信就去睡一會,我等會去問問道善的事情。”

事情發生的太快太急,許多事情擠在一起,許多細節都還未來得及仔細整理。

“明天少卿睡醒了,我們理一下手邊的思路。”沐鈺兒跟在唐不言身後,溜溜達達說道,“若是少卿今日說的這個方向,凶手會不會是反目成仇。”

“那我們需盯緊法明。”唐不言說,“畢竟隻有他一人在明處。”

沐鈺兒點頭:“我等會就叫陳策盯著,不過法明武功很高,可能也盯不牢。”

“我不曾聽說過法明會武功的事情,若非今日之事,隻怕大家都不知道。”唐不言緊跟著蹙眉,“他和司直誰厲害?”

沐鈺兒立馬背著手,下巴一抬,得意說道:“那當然是我,他隻修內家功夫,我可是內外兼修。”

唐不言失笑:“原是如此,司直好生厲害。”

沐鈺兒故作矜持地壓了壓翹起的尾巴:“還行,也不算天下第一。”

“那天下第一是誰?”唐不言故作不解地問道。

沐鈺兒眨了眨眼:“還沒碰到,以後要是被揍了才能知道。”

言下之意,現在和我打架的都沒我厲害。

唐不言見狀,眉眼彎了彎。

“那個戒律也會武功,但顯然沒有法明厲害。”沐鈺兒繼續說道,“說起來,那個性空和道善身上也有傷口,看樣子也是會武功的人。”

“但玄氣為什麽身上沒有任何傷口。”沐鈺兒若有所思。

兩人說話間,便看到不遠處食堂前的回廊上圍著一群人,隱隱能聽到嘰嘰喳喳的聲音。

沐鈺兒耳朵微動,立馬上去湊熱鬧。

“康成。”唐不言一眼就看到正中的明庭千,驚訝說道,“不是說在休息嗎,怎麽大半夜起來了。”

明庭千疲憊地揉了揉額頭,一隻手拎著已經被染上油脂的袖口,一臉無奈。

“怎麽睡得著,看著也快天亮了,就打算起來去前殿看看,彌勒佛殿那邊本來明日要對外開放,售賣法器的,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法明方丈還未同意停止此事,我隻好繼續去看看,剛才聽到這邊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怕有情況就來看看,結果一不小心就碰上這個了。”

沐鈺兒去看他的袖子,隻見他捧著的袖子上有一大片油脂模樣的東西,黏糊糊地黏在衣服上,衣擺上也有不少。

此刻,眾人正圍在內外院隻見的食堂門口。

“剛才聽到裏麵有動靜,嚇了我一跳。”

“貧僧不敢去看,就打算躲在這顆柏樹後麵,結果被蹭上油脂了,這衣服算是完了。”

“真的,我也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了。”

“可我一靠近,就沒動靜了。”

幾個和尚交頭接耳,不安說著。

“你們怎麽在這裏?”沐鈺兒隨口問道,“這麽晚了還不睡?”

為首的和尚歎氣:“蓮昭酉時說肚子餓了,就想要來這裏那個饅頭,但是現在還沒回來,貧僧越想越不對,就隻好帶人來找一下。”

沐鈺兒心中咯噔一聲。

“蓮昭?”明庭千大驚,“怎麽不陪他一起出門,現在寺廟這麽危險。”

那和尚也露出懊悔之色。

“我剛在路口看到他的手串了,十有八九跑進起來。”他連忙拿出手心的東西。

一串格外簡單的木頭手珠,小小的一圈,正躺在他手心。

沐鈺兒順勢抬眸去看,隻見食堂門口的那幾顆柏樹,高大修長,鬱鬱蔥蔥,如今被夜色籠罩,露出尖銳的輪廓。

柏樹到了夏天就會分泌黏液,沾到人的衣服上就像油脂,沒法洗掉,所以這裏不少僧人大晚上猝不及防碰了一下,個個衣服上就都是黏答答的。

“油脂。”沐鈺兒倏地抬眸,語氣艱澀,“他們兩個剛才來過這裏?”

眾人看向那個大門緊閉的食堂,現在被夜色籠罩,隻露出一個寬大的輪廓。

食堂一向不曾鎖門,隻是大門合起,沐鈺兒目光一凝,敏銳地發現門口有半個帶著油脂的腳印。

“去裏麵看看。”唐不言眉間一蹙,立馬說道。

作者有話說:

大雲經的那段曆史故事來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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