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晦

沐鈺兒盯著那根已經斷裂的細小魚線, 目光微動,伸手去扯那根細小的魚線。

魚線格外細,因為大雄寶殿異常鮮豔的穹頂顏色, 甚至還有格外良好的光照,那根魚線就像被突然隱身一般,若非沐鈺兒這般湊得近,當真還發現不了。

“哎哎, 小心啊。”明庭千看著她半個身子掛了出去, 頓時心驚肉跳,仰著頭擔憂說道。

大雄寶殿屋頂被挑得格外高,自下而上看過去時, 尚不覺得那些‘井’字形的裝飾間隔有多大,可身形並不矮小的沐鈺兒都要半個身子都探出去, 才能勉強勾到另外一邊,去扯頭頂的高高懸掛燈籠的勾子時, 才會發現兩個裝飾間的間隔並不小。

“還是去找個梯子來吧。”澄明看著那道身形,聲音輕飄地說道。

陳策點頭, 順手點了一個千牛衛:“你們兩個去搬個長梯來。”

千牛衛們很快就從隔間搬來長梯, 不曾想梯子一架起來,竟然還差一大截。

澄明這才想起來這個問題, 委婉說道:“梯子太高了, 匠人們不敢上去, 之前掛蓮花燈都是用竹竿送上去的,打掃屋頂也是舉起掃帚來的,梯子加人高再加竹竿就是夠了。”

陳策頓時皺眉。

——平日裏工作的高度夠了, 但現在肯定夠不上去解開東西。

這個高度便是最高的千牛衛站在梯子最上麵, 努力也未必夠得上。

“要不再加一個東西我上去。”陳策說。

“不用。”頭頂傳來沐鈺兒悶悶的聲音, “我這裏很簡單,我自己解開就好了。”

說完話,她便站了起來,一手抓著榫卯的架子,整個人前傾過去,一手開始仔細剝著纏繞在勾子上的魚線。

“這個太危險了吧。”人群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把人叫下來吧。”

“這麽高怎麽也不害怕啊。”

相國寺的僧人和華宗寺的僧人見狀,神色驚駭,竊竊私語。

澄明抬首,不錯眼地看著頭頂的沐鈺兒。

“好危險啊。”明庭千皺眉。

相比較眾人的擔憂,陳策卻能看出沐鈺兒的遊刃有餘。

她身姿格外輕盈,之前天樞密道中那個三十多尺的密道中調下,她都能如履平地,現在這個看上去驚險,卻不過是因為兩個‘井’字形的距離格外大,可此刻她抓著榫卯的手確實絲毫不動。

唐不言從後院得罪人回來後,遠遠就看到這麽驚險的一幕。

小貓兒整個人掛了出去,頭頂的那根纖細的發帶靜靜垂落,被頭頂鮮豔的佛紋襯出幾分古怪豔麗,莊嚴肅穆的穹頂上就像多一簇搖搖欲墜卻又堅韌延長的野花。

他腳步一頓,眉心慢慢皺起。

“少卿。”圍觀的千牛衛直到人在邊上才回過神來。

眾人齊齊轉頭,見了臉色凝重的唐不言皆心中一冽,隻是沉默行禮。

這位唐三郎本就眉眼冷淡疏離,哪怕站在門口被炙熱的日光一照,依舊顯出幾分拒人千裏的不好相處。

頭頂的沐鈺兒聽到動靜,腦袋從胳膊下探了出來,見了人,眼睛一亮,立馬高興喊了一聲:“我在這!”

唐不言站在四方台下,仰頭看著頭頂之人。

走近了才發現這個穹頂比遠遠看去更加高,高挑的梁柱被花色所掩藏,就像佛經中一望無垠的雲海,而這個誤入聖地的人隻剩下一個小小的身形在極致的拉扯中搖搖欲墜。

那根長長的紅色發帶就像是一葉漂泊無依的野草被高處的風一掠,吹得人心驚膽戰。

唐不言沉默地看著她。

沐鈺兒歪頭,看著他冷淡的眉眼,這次聲音變低,就像不安踱步的小貓兒,猶豫又無辜地喊了一聲:“少卿。”

唐不言長睫微動,一雙漆黑的眼睛倒影著漫天豔麗鬥拱,可眸光卻又絲毫沒有被染上那層顏色,讓他整個人就像高高在上的神佛落入人間,不沾一點塵埃,和眾人格格不入。

“小心。”他注視著那對琉璃眸光,蒼白的唇微動,最後隻是輕聲安撫道。

沐鈺兒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大聲嗯了一聲,右手越發快地解開纏繞勾子的魚線。

唐不言想起七.八歲那年,他為了躲避兄長的嘮叨,偷偷爬上花園中的一顆樹,結果到了中途,上不去,下不來,便不得不捧著那本書,坐在樹杈上發呆。

好幾次他想要咬牙下去時,可一低頭那種巨大的落差便讓他頭暈目眩,手腳發涼。

那是他小時候幹的一件蠢事,他很少回想,甚至每每在家人們提起時都會岔開話題,可就在現在,在這個燥熱的午後,他站在台下,仰望著那根在空中晃**的發帶,猛地回到那個時候。

他不得不握緊拳頭,才能克製住那種喧囂而上的湧動心思。

想要控製住她。

想要讓她腳踏實地站在自己麵前。

這種荒唐的衝動,隱晦不可說的陰暗不過是他驟然失態時的一個想法,最終還是歸於塵埃。

唐不言仰頭,仔細看著那張側臉。

她的臉頰因為用力微微鼓起,她的手指沉穩冷靜,絲毫不抖,頭頂的陰影籠著半邊臉頰,顯出幾分冷靜的銳利。

身前是肉眼可見的危險,身後是莊嚴無邊的佛紋。

千鈞之際,鎮定自若。

他第一次清晰地明白,沐鈺兒首先是北闕的司直。

她曾見識過萬水千山,攀登過懸崖峭壁,經曆過生死一線。

唐不言緩緩吐出一口氣。

——鳥欲高飛不可攔。

細小的魚線是藏在榫卯中,從最後一端悄無聲息探出來,勾上鐵鉤,隻有一個個解開,才知道另外一端到底在哪裏。

所有人都屏息看著頭頂的人,殿內安靜極了,五尊高大的佛像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沉默的眾人,悲天憫人,卻又眸光冷然。

高高在上的神佛注定無法體會底下眾生的百態心情,就像所有人都在看著沐鈺兒,卻各有心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不言看著沐鈺兒手指停了下來,腳步微動,立刻輕聲問道:“好了?”

沐鈺兒嗯了一聲,一根深藏在頭頂的魚線終於落入眾人視線中,晃晃悠悠,若隱若現。

陳策吐出一口氣,敬佩說道:“司直當真是厲害。”

身後的千牛衛們若非覺得場合不對,定然是要鼓掌慶祝歡呼的。

“好說好說。”上麵的沐鈺兒利索地蹲了回去,小小一隻,就像不經意在此處安家的小貓兒,聞言頓時驕傲地下巴微抬,得意說道,“要不要我再給你們表演一手。”

話還沒說話,突然覺得頭皮發麻,立刻低頭去看唐不言。

——這種熟悉的注視感。

果不其然,唐不言正靜靜地看著她。

“該去看陳仵作驗屍了,剩下的讓千牛衛去解。”他認真分析著,顯出幾分通情達理,公事公辦,“下午還要去後山看看,小心來不及了。”

可以說有理有據,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陳策一聽也連忙說道:“對,剩下的就讓千牛衛來吧。”

沐鈺兒摳了摳臉,眨巴眼,磨磨唧唧蹲在上麵不肯下來。

那場景和上次回家時,看到吉祥也是如此呆在屋頂,不肯下來時一模一樣。

“再不快點,趕不上相國寺吃齋菜了。”唐不言淡淡說道,“不知相國寺何時開晚齋。”

“酉時準點開餐,在和尚院邊上的齋堂裏。”澄明說道,隨後又補充道,“半個時辰的用餐時間,超了時間就沒有了。”

沐鈺兒眨眼,下意識去看角落裏的更漏。

——馬上就要未時了!

她頓時皺起眉來:時間確實緊了點。

“千牛衛到時候用鉤子一點點勾下來就好了。”陳策也跟著說道,“若是真的不行,再來尋司直。”

沐鈺兒聞言放下心來,仔細交代著:“記得記一下從哪裏穿過來,最後連去哪裏。”

“沒問題。”陳策爽快說道,可以說是有求必應,甚至先人一步,“到時候找個人畫起來給司直。”

沐鈺兒滿意點頭:“那我下去了,你們讓一下。”

眾人若鳥獸一般,很快就讓了一個位置。

誰知沐鈺兒正準備下來時,突然悄悄去看一眼唐不言,嘴角微微勾起。

殿內眾人讓出一個正中的位置,唐不言一路走來,太陽曬得臉頰微白,心中鬆了一口氣,便忍不住握拳咳嗽一聲。

沐鈺兒剛一動,突然腳步一滑,整個人自梁子上跌落。

“啊!小心!”有千牛衛大喊。

唐不言瞬間抬眸,隻看到原本安安分分蹲在梁子上的人竟然摔了下來,大紅色的衣裙被風一吹,如花般散開,頓時臉色大變,下意識上前,伸出手來。

眾人嘩然。

陳策正急得要去接人。

就在此時,原本如蝴蝶一般跌落的人突然在空中腰肢一扭,紅色的衣擺如被驟然收緊的花,大紅色的發帶憑空一閃而過,眨眼間,她便笑眯眯地落在唐不言麵前。

“我下來啦……”她臉上的笑還未完全顯露,突然看到唐不言煞白的臉,頓時嚇得收了回去,立馬關心問道,“少卿,你不舒服啊。”

殿內是一瞬間的寂靜,大概誰也沒想到最後是這樣的結果。

唐不言隻是安靜地看著麵前嬉皮笑臉的人,原本劇烈跳動的心髒終於被淡淡的酒曲味安撫下來,抽疼的心口這才得了一口喘息的空間。

“司直……”他唇色雪白,麵容蒼白,便襯得一雙眼越發漆黑如玉,“故意的?”

沐鈺兒也不知怎麽了,被這一眼瞧著有些心虛。

“我之前看少卿好像不高興……”她呐呐解釋著。

她就是想逗一下他。

唐不言垂眸不語。

他不說話時,整個人就好似六月風雪,冷沁沁的。

“原來是嚇我們啊!”陳策鬆了一口氣,在身側用力拍了拍胸口,“嚇死了,不過司直也太厲害了,怎麽做到跟貓兒一樣在空中整個人翻了個個的。”

沐鈺兒小心翼翼覷了一眼唐不言,見他沉默,隻好隨意咳嗽一聲,敷衍說道:“就這樣翻一下就翻過來了,快去幹活吧。”

陳策自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開始忍不住回想起沐鈺兒剛才陡然一轉的身形,越想越激動:“能不能教教我啊。”

“真的好厲害啊,不過要是沒及時翻過來,不就臉朝地了嗎,萬一腦袋著地可就慘了,腦袋要破一個大洞了……”

沐鈺兒看著唐不言越發冰冷的臉,不由木著臉瞪著陳策,屬實是被陳策的不著調打敗了。

“閉嘴,下次再說。”她凶巴巴說道,大聲說道,“我才不會翻不過來,我嚇唬了這麽多人,可沒有失敗過。”

“勞煩陳統領把魚線拿出來。”唐不言開口,聲音冷淡,“某先回廂房了。”

陳策眼珠子動了動,下意識閉嘴。

沐鈺兒見唐不言走了,立馬追了上去。

陳策摸了摸腦袋,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離去。

北闕的人走了,殿內眾人也看向陳策。

“先回去休息吧,等會肯定有北闕的人來再一次確認口供。”陳策熟門熟路說道,“沒事不要外出了。”

眾位僧人合掌行禮,齊齊應下。

“那我也先回去了。”明庭千歎氣,“我去找方丈商量一下這個事情。”

陳策點頭:“若是能取消便取消了吧,都是什麽事情啊。”

明庭千心事重重地離開。

“澄明法師也去休息吧,換身衣服。”陳策看著澄明臉上已經幹涸的血,還有這身帶血的僧衣,歎氣說道,“記得壓壓驚,別嚇病了。”

澄明看了一眼混亂的台子,無聲地點了點頭,隨後也轉身離開。

—— ——

“少卿,你是不是在生氣啊。”

沐鈺兒跟在唐不言後麵碎碎念著。

唐不言快步走著,感受著日光落在臉頰上的灼熱。

那剛才的一瞬間的失態,讓他心中那點隱晦的,不可明說的情狀從未如此明顯清晰地落在自己心中。

他驀地有些失神。

“我是看你剛才好像不高興的,打算嚇唬嚇唬你的。”

沐鈺兒背著手,溜溜達達著走著,抬頭看著少卿露出來的一截雪白脖頸,說話含含糊糊:“對不起啊。”

一一他三歲啟蒙,六歲入學,十五成名天下知,他這些年一步步走來,自爾虞我詐中,自刀山血海上,每一日思考的都是未來,是前途,是理想,似乎,從未想過這樣的事情。

“哎,少卿,你怎麽不和我說話啊。”

沐鈺兒愁眉苦臉地盯著唐不言的後腦勺,咬牙說道:“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一一不,他想過。

——那對珍珠耳鏈。

唐不言停下腳步,驀地想起袖間暗兜內的東西。

她說沒有,他便想著送她一個。

當時想著,不過是一副珍珠耳鏈,讓她開心一些倒也無妨。

可真的是這樣嗎?

唐不言垂眸,一下就看到悄悄探過腦袋,試探看著他的人。

四目相對,清冷對無辜。

那日送不出去,是覺得冒昧,是覺得唐突,是怕讓她想是往事難過。

——可,為何在那一瞬間會冒出這樣多的想法。

唐不言盯著麵前嬉皮笑臉的人。

沐鈺兒給他看得立刻斂下笑來。

“怎麽了?”她不解問道。

“以後……”唐不言看著她清亮的瞳仁,最後緩緩垂眸,低聲說道,“注意安全。”

沐鈺兒眨了眨眼,就像闖禍的小貓兒在衡量這句話的正式性,試探性地靠了過來,又故作隨意地在他身邊繞了一個圈,隨後腦袋冷不丁探過來。

“不生氣了?”

唐不言看著她這般沒心沒肺的樣子,那點滿腹心思,一腔波瀾,半點糾結,瞬間便沒了影子。

“如此危險之事,司直下次還是小心為好。”他轉移話題,不願過多糾纏此事。

沐鈺兒連連點頭,最快速度地道歉:“好好好。”

她一向就不上心,腦子裏少了一件事就立馬露出吊兒郎當之色,又開始繞著唐不言打圈,不解問道:“少卿剛才一進來就好像不高興,是不是剛才被那些官員氣到了。”

——最大的氣正堵在自己麵前。

唐不言氣悶,把她的腦袋撥開,淡淡說道:“去看屍體。”

沐鈺兒見他避而不談,越發堅定這個想法,跟在他身後,信誓旦旦說道:“是誰,我悄悄教訓他,給你報仇!”

唐不言短短半個時辰,被一驚一嚇,現在又被午時的太陽一罩,便隻覺得頭疼,不由加快腳步。

兩人很快就回到了現在北闕居住的廂房。

陳菲菲已經開始檢查屍體,王新跟在身側,張一這次直接趴在水缸邊上吐。

“惡心,太惡心了。”

“整個皮都掉了。”

“嘔,臉都融化了。”

張一一邊吐一邊苦著臉,心如死灰說道:“我為什麽要看到這個,王新,你為什麽這麽對我。”

“別吐了,王新接了你的活,你去後山看看。”沐鈺兒見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找了個借口把人打發走。

張一泫然欲泣,拉著沐鈺兒的衣擺,生無可戀:“我害怕。”

沐鈺兒走了幾步,發現張一怕歸怕,力氣還挺大,抱著她的大腿,紋絲不動,不由敷衍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酉時就要吃飯了,不要耽誤了。”

“嘔……”

不說吃飯還好,一說吃飯,張一腦海中就畫麵翻滾,立刻又吐了,隻是這次還沒吐出來,突然覺得後脖頸一麻,下意識看了過去。

隻看到少卿那雙冷沁沁的眼睛。

如刀似劍,驅神避鬼。

“去後山。”他淡淡說道,宛若石寒泉流,直接把他腦海裏的恐怖畫麵悉數驅散。

——謝謝,不怕了。

張一一時間沒分清到底哪個更可怕,不由訕訕站了起來,隨口抹了一把臉:“我去後山。”

沐鈺兒完全沒注意後麵的動靜,見張一走了,便也跟著入內。

“不是我說。”陳菲菲見了人就悶聲悶氣說道,“這地方不吉利啊,怎麽又死了一個人,一個比一個慘。”

她也不怕,直接指了指死者的臉頰:“點著火的燭油,直接倒在臉上,又迅速結塊,把整個臉包在裏麵,可不是把臉都融化了,你看看,最裏麵的肉都出來。”

沐鈺兒看了過去,隻看到一張通紅猙獰,皮肉翻滾,嘴唇臉頰已經完全融化,鼻子隻剩下半個,眼皮子溶解後,不甘睜大的血色眼睛。

一一這模樣,怪不得把張一的芝麻膽嚇得。

“最可怕的不是這個。”陳菲菲蹙眉,手指點了點已經沒有頭皮形狀的腦袋,稍微抬起他的腦袋,“我剛清理油蠟時本來以為隻是整個腦袋被裹住了而已,後來才發現……”

沐鈺兒看了過來,隻看到一個白骨橫生,鮮血淩厲,血色肉醬混著白色腦髓的大洞,隻是仔細看去,裏麵似乎還有一些亮晶晶的東西。

陳菲菲並未讓她多看,把腦袋翻了下去。

“腦袋後側被蓮花燈整個紮出一個洞,熱油直接倒進去了。”

沐鈺兒倒吸一口冷氣,就連唐不言也跟著抬眸看了過來。

“真的。”王新的聲音被白布悶著,“腦袋裏都灌進去了,我還未見過這樣……恐怖又惡心的屍體。”

這樣的傷口基本可以斷定是致命傷。

“這屍體很幹淨。”陳菲菲皺了皺眉,“身上沒有奇怪的傷口,沒有中毒的跡象,就是被東西砸死的,若不是有人故意為之,那就是你這人實在倒黴。”

沐鈺兒打量著麵前這具屍體。

“這個東西可以故意為之嗎?”王新去問從前殿探查回來的沐鈺兒。

沐鈺兒去看唐不言,好一會兒才猶豫說道:“很難,萬一東西提早落下,萬一偏了,萬一人不在下麵。”

王新歎氣:“難道真的是意外。”

“說不好就是真倒黴。”陳菲菲用白布把人蓋上,隨後去了門口脫衣服,“我瞧著搞不好就第一個是凶殺的,可能還是出家前的案子,這個純屬巧合,往常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並案審理就是幹擾,索性一個個查過去,要是真的有聯係,遲早露出馬腳。”

沐鈺兒心事重重出了停屍間,被日光一照便眯了眯眼。

“那個彌勒佛的畫像在哪裏,我們等會去問問華宗寺的人,有沒有見過這個圖案的佛像。”她說,“這樣就可以斷定到底是不是一個案子。”

唐不言點頭:“那先去詢問還是先和張一去後山。”

沐鈺兒背著手下了台階:“但菲菲說的也有些道理,這個若真的是意外,查起來反而是幹擾,我們先把確定是凶殺的性空的死查清楚,先上山。”

—— ——

相國寺處在半山腰,整個後山的下半部分種滿櫻花,一向是踏青出遊的好去處,自相國寺以上便是相國寺的寺廟所有的私人物。

從山間小徑上踏入後山,一股陰涼之氣便陰麵而來,相比較山腳下熱烈盛開的櫻花,山腰以上卻明顯多了鬱鬱蔥蔥的綠色,鬆樹柏樹連綿不絕,樹蔭落下帶來絲絲涼意,地麵上甚至還有前夜慌忙下山時的腳印,車轍印子,濕噠噠的泥土路到處都是淩亂的痕跡。

再不遠處的耕地被一塊塊畫了起來,可以看到佃戶在勞作的身影,人數眾多,遠遠看不到頭,再遠處能看到一角瀑布飛天而下,宛若白練。

“這山還挺高。”沐鈺兒仰頭看了看,冷不丁問道,“凶手殺了人為什麽還要把屍體帶回來,直接拋屍這裏不是更加方便嗎?”

領路的張一站在三岔口張望著。

“僧人說有水的地方就都在東邊,因為要引渠去澆灌,就從瀑布上飲水,也有洞穴,有時候會方便佃戶就近休息,東邊有光,樹木都很茂盛,也有一片鬆樹林,昨夜王新本來打算上去,不過這裏地方還挺陡峭,僧人都勸他白天來,至於西邊都是沒開化的地方。”張一指了指東邊的位置,解釋道。

“我們朝這邊走吧。”他說。

隻是他走了幾步,卻發現背後沒有人跟過來,不由奇怪回頭。

“怎麽了?”他問。

“應該是這邊。”

“人太多了。”

沐鈺兒和唐不言齊齊說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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