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

沐鈺兒剛出二進院的小門, 就聽到陳安生開心的笑聲,還有小昭嘰嘰喳喳的聲音。

“我還能不能吃糖啊。”小昭奶聲奶氣說道。

即便還沒看到小昭的樣子,沐鈺兒都能想到她撲閃著大眼睛, 小饞貓看人的樣子。

“還能再給我推高一點嗎?”

沐鈺兒看著陳安生眼巴巴地看著莫白,手指拽著秋千繩,別別扭扭地說道,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莫白。

莫白已經換下那套千牛衛的衣服, 穿了一身湛藍色的袍子, 頭發被木冠挽起,笑眯眯地看著圍在自己身邊的小孩。

每個小孩手上都捏著一塊糖,開開心心地坐在台階上。

陳策年輕俊眉, 但麵容偏瘦,眉目細長, 穿著千牛衛冷肅的盔甲,顯出幾分清冷, 但反觀莫白,濃眉大眼, 娃娃臉, 一笑起來就格外親切可愛,所以小孩基本上都圍在莫白身邊, 小皮猴小昭更是已經趴在莫白腿上, 哈喇子留了人一腿。

沐鈺兒站在拱門外, 咳嗽一聲,院中的人齊刷刷看了過來。

小昭見了沐鈺兒,眼睛一亮, 立馬鬆開手, 噠噠走到她身邊:“老大。”

沐鈺兒單手拎著她的脖子, 把她髒兮兮的小手撥開:“去洗手,我沒衣服給你霍霍了。”

小昭小臉挎下,掙紮著扭動著,小聲撒嬌道:“抱抱。”

沐鈺兒無情把人推開:“找其他人抱抱去。”

她順手把小昭交給身後的任叔。

任叔憐惜地把人抱在懷裏:“小乖乖,快去洗手,小心病了,自己去玩吧。”

小昭歪著頭看著兩個大人走了,小手在衣服擦了幾下,最後眼珠子在東西跨院走了一圈,最後眼巴巴地朝著東跨院走去。

——那個好看的小美人哥哥,我得去替司直照顧一下。

唐不言躺在**正在看書,沒一會兒就看到門口有探頭探腦的小人出現。

外堂,沐鈺兒笑眯眯地看著莫白和陳策,把人引進正堂。

“剛才給兩位統領惹麻煩了。”沐鈺兒目光落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小孩,隨口說道,“小孩子不懂事,剛才有沒有打擾到兩位統領。”

莫白笑了起來:“幾個小孩都很可愛怎麽會打擾呢。”

沐鈺兒吃驚:“莫統領很喜歡小孩?”

“是啊。”莫白笑了笑,懷念說道,“無憂無慮的日子誰不喜歡。”

陳策打趣揶揄道:“老白今年大婚,要是你努力點,明年也能抱上的。”

莫白低頭,害羞地笑了笑。

沐鈺兒看著他的笑,心中的那點揣測便開始動搖。

陳策看著院中幾個小孩,不解說道:“北闕怎麽有這麽多小孩?”

沐鈺兒解釋著:“這些小孩都是北闕之前犧牲的兄弟的孩子,或者是老人,大家都沒人照顧,索性大家都住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

陳策眨了眨眼,看著沐鈺兒,笑了起來:“司直真是心善,能有司直這樣的人在前頭籌謀,北闕的人才能更心甘情願跟著您。”

沐鈺兒笑了笑,轉移話題:“送個屍體怎麽還要兩個千牛衛統領親自來。”

門外,任嬸給人端上茶水後,也順手把幾個賴著不走的小孩帶走。

“我今日休假,因為順路要在西市給阿娘買些魚蝦再回去,就想著順路,便也一道來了。”莫白自己開口解釋道。

沐鈺兒笑說著:“不知莫副統領住在哪裏,來西市也太偏了點。”

“就在歸德坊。”莫白說,“不算遠,往日買東西也大都在西市采購的。”

沐鈺兒搭在茶幾上的手指微微一動

“那倒是挺近的。”沐鈺兒漫不經心說道,“聽說天樞內又出事了?”

陳策歎氣,神色陰鬱:“那個貓女死在天樞裏麵,還被人分屍了,容成女官叫我們立刻把屍體送過。”

沐鈺兒手指隨意垂落在一側,挑眉問道:“不是從昨夜就開始找了嗎?怎麽沒有招到人,反而讓她被殺了。”

莫白眉心緊皺,聲音低沉:“確實昨夜我已經帶人把整個天樞都翻了三遍,後來發現是天樞內的那條天階有問題,內部竟然是半空的,那貓女身量矮小,想來是可以在這裏穿梭,我本打算讓人把那條長階都砸了,但後來發現天階和那些雕塑是完全連在一起的,我唯恐把天階拆了,會毀壞天樞,不敢隨意動手。”

陳策跟著附和道:“白日,莫白和我交接時也說了這樣的事情,我還特意去問了高足酉,高足酉說天階不能拆,因為雕刻還沒弄好,一拆一建,至少要半個月,工期就徹底趕不上了。”

沐鈺兒心中微動。

高足酉這麽說可能真的有一半是這樣的顧慮,但另有一半大概是怕貓女被發現,畢竟現在那個大小,成年男子肯定是進不去。

“我們兩人連著找了這麽久,卻完全沒有找到開啟機關的按鈕。”陳策抿唇,不甘說道,“少卿和司直昨夜可曾觸動過按鈕。”

沐鈺兒沉默,眸光在兩人神色隱晦掃過。

內宮中的內奸如今就鎖定在統領們身上,暗中之人能幾次三番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鬧事,一定對他們的動靜格外熟悉,而十位統領中,金鳳隻安排了莫白和陳策跟著他們處理這個事情。

兩人中一定有一個內奸。

沐鈺兒手指微動,緩緩搭在茶盞上,心思幾近起伏,最後笑了笑,琉璃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兩人,慢條斯理說道:“確實啟動過兩個機關。”

兩人皆是神色一怔。

“司直怎麽沒說?”陳策有些不悅說道。

莫白也跟著皺眉:“啟動了什麽機關?”

沐鈺兒手指在茶盞上輕輕敲了一下,半真半假,好脾氣說道:“因為是無意觸及的,當時並未想到這事機關,加上當時少卿中毒,實在是分身乏術,後來仔細想想覺得應該就是機關。”

“在哪裏觸及的?”

“少卿中毒了?”

陳策和莫白的聲音交互響起。

沐鈺兒頷首,先是對著莫白說道:“少卿之前不小心被貓女的指甲劃到手心,不曾想那貓女渾身帶毒,這才中毒的。”

“少卿現在如何?”莫白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唐家有一名醫,當真厲害。”沐鈺兒眸光微動,狀似慶幸地說道,“妙手回事,少卿已經服藥睡下了。”

莫白沉吟,輕輕吐出一口氣:“這就好,若是少卿出事,當夜是我巡值,隻怕難辭其咎。”

陳策砸巴了一下嘴,冷不丁問道:“貓女全身有毒?”

沐鈺兒笑:“也不知到底是全身都帶毒,還是就自己指甲上帶毒。”

陳策若有所思:“那貓女的身體還請司直仔細看看,我這就回去把昨日和今日輪值的,在天樞當值的人全都集中起來,一個個看過去。”

沐鈺兒歪頭,故意問道:“為何?”

“貓女又不是傻子,要被人殺了,肯定會抵抗啊,而且又被人分屍,要是她真的指甲帶毒,或者血液中有毒,殺人的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陳策反應極快,隨後懊惱說道,“早知道剛才就讓老白來送東西了,我應該先把人都召集起來,一起檢查。”

陳策年級輕輕能走到千牛衛副統領一職,可見其魄力。

“說起來,天樞附近不該是一直有人嗎?”沐鈺兒問,“怎麽這次中午卻沒人,貓女被人分屍擺在天樞內,一定是有人知道這個時間段你們會沒人,所以才趁虛而入。”

陳策聞言歎氣:“都是我的錯,我已經跟大統領請罪了。”

“這事怎麽能怪你呢?”莫白安慰道,“說到底也是工部那邊偷懶。”

沐鈺兒心中微動:“怎麽回事?”

“工部那邊是提供工匠們一日吃食的,但今日不是要找貓女,老白跟我說事情不能再拖了,我怕工匠在這裏人多壞事,就給他們放了一天的假,打算在今日一定把貓女抓到,然後我叫人通知了工部不必送飯來。”陳策喪氣說道,神色萎靡。

“今日輪班本來是早上是他,下午是我,一般來說,天樞附近如今都是這樣分配,兩班倒,中午有將近一個時辰的休息,原本工匠在,而且不遠處就是端門,端門一向重兵把守,看顧一個時辰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所以一般這個時間段,都是工部的兩位員外郎,或者幾個大監暫時照看的。”

莫白替人解釋著,臉上也露出懊惱之色:“但今日工匠不上工,兩位工部員外郎竟然也不來,火來我想著不遠處就是端門,應該不會出事,和小策商量此事時,還特意交代,到時候讓士兵們不用集合整隊再出發,直接吃好了就回去。”

“其實中間也就才兩盞茶的時間。”莫白強調著,“怎麽會出事呢?”

陳策擰眉:“殺人分屍怎麽能用這麽短的時間呢,而且貓女的身體都有濃重的酒味,那個人還帶著這麽多酒,怎麽能這麽快呢?”

莫白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又問道:“不知昨天司直到底碰了什麽機關?”

沐鈺兒目光在莫白身上微微停留,隨後移開視線,盯著堂外鬱鬱蔥蔥的樹木,外麵熱烈的日光落在瞳仁上,她就像貓兒一般,瞳仁微微縮起,但很快她便重新看向莫白,笑說道。

“兩個機關,莫統領。”

莫白放在一側的手指微微一動,但很快又安靜地垂落在一側,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天樞建造都是按著圖紙的,怎麽會有這麽多機關?”

陳策也跟著說道:“對,天樞就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建造的,怎麽能多出機關呢,甚至是藏人的地方,圖紙可是毛婆羅親自設計的,工部的人親自掌眼的,賊人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

沐鈺兒看著兩人同樣眉心緊鎖的樣子,曲指敲了敲桌麵,等兩人的視線全都看了過來,便伸指彈走一隻誤闖進來的螞蟻。

“這麽大的桌子,螞蟻隻有動了我們才能發現。”沐鈺兒意味深長說道,“可這不意味著,這裏之前沒有螞蟻。”

那隻螞蟻猝不及防被人彈走,深褐色的小小影子在空中垂直下落,最後慌不擇路地跑了。

屋內三人看著那隻螞蟻重新消失在角落裏,各自沉默。

陳策蹙眉,好一會兒才說道:“有內奸?”

沐鈺兒懶散笑了笑,淺色的眸子似日影浮色,神色微淡說道:“不過是某的猜測。”

“這個猜測是有道理的。”莫白嚴肅說道,“不知司直可有懷疑的對象?”

沐鈺兒笑著搖了搖頭,眸光注視著莫白,認真說道:“有一些猜測,卻不好於兩位明說,還請兩位見諒。”

莫白神色僵硬,陳策也有些不悅。

氣氛有些僵硬。

“是這個道理,若是牽扯天樞我們也算是嫌疑人,再者北闕辦案本就沒有向我們交代的道理。”最後還是莫白緩和著氣氛,“隻是若是司直需要幫忙,盡管使喚我們即可。”

沐鈺兒聞言,頓時露出和善的笑來:“兩位都是金鳳大統領麾下的左膀右臂,自然不在嫌疑人名單中,隻是此事似乎牽扯到內外聯動,我需稟告過容成女官才能做下一步動作。”

陳策的臉色微微好轉,口氣微軟說道:“司直考慮得周全。”

“那黑貓的屍體也送來了嗎?”沐鈺兒收起點到為止的試探之心,問道。

“一起送來了。”陳策說,“說起來,也不好耽誤太久,司直等會可要去天樞看看。”

沐鈺兒眉眼低垂,好一會兒才說道:“自然要去。”

“那現在一起去嘛?”陳策邀請道。

沐鈺兒看了眼天色:“可以。”

三人起身,一側的任叔立馬迎了上來:“司直可要出門?”

沐鈺兒點頭:“屍體給菲菲送去驗屍,晚上書房開會,讓外麵的人全都回來。”

任叔嚴肅點頭。

“對了,我們可以去拜訪一下少卿嗎?”莫白開口,臉色凝重,“昨夜想來是我的關係,這才導致少卿受傷的。”

沐鈺兒歎氣,委婉說道:“少卿還未醒呢。”

陳策驚訝:“少卿還沒醒?這,要不要請個禦醫來。”

沐鈺兒隻是沉著臉不說話。

“這事還是等唐夫人的決策吧。”一側的任叔恰到好處地開口,聲音凝重。

“唐夫人也來了!”莫白驚詫。

沐鈺兒又是歎氣,任叔聞言也跟著歎氣。

“到底怎麽了!”陳策也急了,忍不住問道,“是毒沒解嗎?我聽說少卿身子不好,不會是……”

“走吧,先去天樞看看。”沐鈺兒背著手,腳步沉重地朝著外麵走去。

任叔也跟著心事重重走了。

莫白和陳策對視一眼,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正在被眾人惦記著的‘病危’唐不言,正給貪吃的小昭投喂。

“你怎麽來了?”唐不言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三歲啟蒙後更是一心撲在讀書上,和一群兄弟姐妹都不太玩得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單獨和一個這麽小的孩子麵對麵。

小昭身量小,整個人白白軟軟的,撲閃著眼睛,扶著門框,買過門檻,走了進來,奶聲奶氣說道:“任叔說大家都很忙,叫我自己玩,我已經是大人了,所以要幫忙照顧大美人哥哥,哦,嗯,嗯,是少卿。”

她磕磕巴巴地說著,有些不好意思說漏嘴。

唐不言看著她髒兮兮的衣服,又看著她眼睛時不時往邊上的糕點看,便輕聲說道:“去吃吧。”

“這不好吧。”小昭還頗為不好意思,扣著手指,咽了咽口水,含含糊糊說道,“我就看看,少卿快睡覺吧。”

兩人謙虛地相互拉扯了兩遍,小昭這才笑眯眯去端糕點,然後又搬來一張椅子,撲騰著小短腿坐了上去。

出人意料的是,小孩吃東西快,但吃東西還算斯文,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大眼睛撲閃著,低著頭,拿著一塊糕點也不會狼吞虎咽,而是細嚼慢咽的,也不搶下一塊糕點。

唐不言腦海中驀地想起沐鈺兒吃糕點時的模樣。

——北闕的小貓兒吃食是傳染的嘛?

他冷不丁想著。

“吃飽了,便去外麵洗手。”唐不言見她摸了摸肚子,便放下手中的書,溫和說道。

小昭下意識要抹自己的衣服上,突然覺得手指被人緊緊盯著,就忍不住抬眸,怯生生去看麵前的大美人哥哥。

“去、洗、手。”唐不言盯著那滿是細碎糕點沫的手指,輕輕吐出一口氣,一字一字說道。

小昭嘟著嘴,手指動了動,打算不管不顧,先斬後奏擦一下,卻覺得小指頭有點疼,便又不得不停了下來。

——美人哥哥好凶。

“太高了,夠不到。”她雖是這般說著,但還是晃了晃腳,把自己搖下去,一本正經說道,“濕噠噠的,不喜歡。”

她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就拎著兩隻濕漉漉的手噠噠跑了回來。

唐不言拿出帕子,招了招手:“過來,擦手。”

小昭站在門口,眼珠子靜靜地看著他,似乎在察言觀色,然後才走進來,歪著頭問道:“少卿不生氣了嗎?”

“我沒有生氣。”唐不言淡淡說道。

小昭就像一隻警覺的小貓兒,警惕地看了唐不言一眼,最後自己搬來椅子,又自己爬上去,小腳夠不到地,便晃來晃去,奶聲奶氣說道:“少卿是因為我不洗手才生氣的嘛?”

唐不言沒想到一個四五歲的小孩竟然如此敏感,不由緩緩吐出一口氣,伸手,小心拿起她濕漉漉的小手,溫柔解釋著:“手不洗,擦在衣服上會很髒,到時候會生病的。”

小昭歪著頭,看著他漂亮的手指,又看向他低垂的睫毛,動了動屁.股,最後嘟囔著:“不會生病的,司直說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唐不言擦手的手一頓,無奈說道:“別聽她的,她是大人,你是小孩,怎麽能一樣呢。”

“一樣的,任叔說司直小時候又一次病得很厲害,張叔大晚上抱著她去了好多醫館,醫館都不收她,還是一個遊方道士經過,才把司直救了的,對了,張叔那次還摔了一跤,臉上都還有一道疤呢,現在都沒好。”

小昭皺了皺鼻子:“看你,司直現在都好好的,還這麽厲害,我以後也要這麽厲害。”

唐不言擦手指的手一頓,抬眸,看著小昭單純的眼睛,聲音微微沙啞:“為何不收司直?”

小昭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好像是沒錢,任嬸說我們以前很窮的,屋頂破了都沒辦法修,司直以前都吃不飽的,張叔的臉就是因為沒有錢治,才這樣的。”

“哎,什麽時候才能發財啊。”小昭大人模樣的歎氣,“我也好想有錢啊。”

唐不言沉默,竟微微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來。

他難以相信年幼的沐鈺兒是如何跟著一個年邁的老仆在繁華卻殘酷的洛陽生活。

嘴裏一直念叨著的升官發財,也並不是隻為了自己。

顧家對一個小孩竟真的如此殘忍。

“不過,司直說她小時候才沒有這麽可憐。”小昭絮絮叨叨著,“她小時候會捉野雞打小鳥,還會下河捕魚,張一哥哥說司直抓這些很厲害的,從來沒有失手過,不過說有一次偷了一隻野雞的蛋,連窩都端了,然後被兩隻野雞從山上一路追到山下,都被啄出血了,還好被路過的張柏刀叔叔救了。”

她突然捂著嘴笑了起來,顯出幾分孩童的天真不解:“張一哥哥說司直當時被啄的都是血,都不肯鬆手把雞蛋還給人家呢。”

“小屁孩懂什麽。”門口傳來陳安生故作深沉的聲音,“因為當時張叔病了要吃雞蛋的。”

唐不言沉默地聽著,把她兩隻手都擦幹淨後,這才抬眸去看陳安生。

陳安生是帶人來的,身後跟著高大的昆侖奴。

昆侖奴怕熱,這幾日天氣逐漸轉熱,他走了幾步路,額頭就都是汗。

“郎君。”昆侖奴彎腰行禮。

狹小的屋子一下子擠進三個人,頓時擁擠起來。

陳安生不愧是小孩子的領頭羊,半個大人,立馬大人模樣地說道:“不要打擾少卿工作,小昭,我們走。”

小昭屁.股坐著不動,隻是眼巴巴地看著唐不言:“我還能找少卿玩嗎?”

——少卿這裏的糕點真好吃。

唐不言無奈點頭。

他並未和小孩子相處過,卻又覺得若是小孩都是小昭這樣聽話可愛的,倒也無妨。

——小朋友還挺可愛。

兩個小孩手牽手走了,唐不言這才看向角落裏的昆侖奴,和善問道:“之前叫你查的事情有情況了?”

昆侖奴點頭,從胸口小心翼翼掏出一張紙,遞了過去。

唐不言接了過去,打開仔細看著,隨後臉色微變,倏地抬眸。

昆侖奴頓時緊張起來:“怎麽了?”

“司直在哪裏?”唐不言眉眼冰冷,沉聲問道。

“仆剛才來的時候,好像看到司直和陳策莫白一起走了。”昆侖奴說。

唐不言臉色微變,直接掀開被子:“備馬車。”

—— ——

天樞內,沐鈺兒裝作不經意地在天階上走了一圈,最後發現那個那根鐵柱竟然恢複原狀了。

等她走到發現貓女屍體的第一層,仔細看著地麵,發現原本那些細小的顆粒也消失不見了。

有人動過機關。

沐鈺兒心中微動,昨夜到現在隻有千牛衛靠近過這裏。

“怎麽樣?”陳策問。

沐鈺兒站在原處,心思回轉,最後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隨後她伸手指了指那根已經成了普通樣子的鐵柱,直截了當問道:“誰動過這裏?”

陳策順著她手指的視線看了過去,隻看到一排排鐵柱,皺眉問道:“你是說檢查過的意思?還是什麽意思?”

沐鈺兒收回手指,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機關,就在那裏,現在被人動了。”

莫白臉色微變。

“機關竟然在這裏!”他驚訝,“誰把他關了嗎?”

陳策蹙眉:“這裏單是我的人就檢查過好幾遍了,畢竟一開始怕貓女掛在這裏。”

“我也是。”莫白跟著皺眉,“之前貓女在我麵前消失,就是在柱子附近,我就怕是掛在哪裏,也檢查了好幾遍。”

沐鈺兒垂眸。

“這關了有什麽影響的嘛?跟貓女死了有關嗎?”陳策來回踱步。

“關了貓女要不出不去,要不進不來。”沐鈺兒淡淡說道,“凶手不是怕貓女跑了,就是怕暗道被發現。”

陳策呼吸急促:“暗道,天樞內真的有暗道。”

“可怎麽會有暗道呢。所有施工都是在我們眼皮子地下做成的。”莫白不解,“是不是有人把貓女殺了,又重新搬回在這裏。”

“扛著屍體也太顯眼了,莫統領之前不是還說這裏靠近端門,端門乃是重兵守衛之地。”沐鈺兒反駁道。

“所以是凶手在暗道裏殺了人,然後把人搬出來。”陳策說,隨後煞有其事點頭,“確實如此,這樣才解釋得通,不然怎麽連端門的守衛都沒發現。”

“那怎麽進去?”他又問。

沐鈺兒沉吟片刻,最後出了大門,站在門口。

莫白和陳策對視一眼,跟著走了出去:“怎麽了?”

沐鈺兒注視著門口威武莊嚴的雕塑:“昨夜是不是有麒麟流血了?”

陳策一驚,立刻扭頭去看莫白:“還有此事?”

莫白點頭:“是貓女的蠱惑之術,等我出現時,那血就不流了。”

“是哪隻麒麟?”沐鈺兒問。

莫白手指微動,最後指了指右邊的麒麟。

沐鈺兒走下台階,看著那隻威武雄壯,足有三個成年男子高,要四人環抱才能圈住的的踏雲麒麟。

“這個麒麟怎麽了?”莫白跟著走了下來,“這是高足酉大監親自雕刻的。”

沐鈺兒伸手敲了敲,突然問道:“為何是中空的。”

“銅料不夠。”陳策委婉說道。

銅料大都用在天樞整體的框架上,這兩隻守門麒麟太大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空心。

沐鈺兒沉吟片刻,繞著麒麟走了兩圈,突然停下腳步,盯著一處地方看:“有人在這裏吐過?”

陳策跟著看了過來:“好像是一開始發現屍體的,因為太過驚悚,那人是新兵,被嚇吐了。”

沐鈺兒沉默片刻,低聲分析著:“嘔吐物太少,沒有水分,麒麟壁上還有水漬,地上卻沒有。”

“下麵是空的!”陳策回過神來,驚訝說道,“這是入口!”

沐鈺兒打量著這個麒麟,最後停在那雙靜謐無聲的眼睛上。

高足酉不虧是雕刻巨匠,這隻麒麟活靈活現不僅體現在身姿上,那雙眼睛也格外有神。

沐鈺兒沉默,輕盈躍上麒麟背,伸手在那雙眼睛上摸了一會,好一會兒,突然手指停了下來,手指先是用力,最後又來回轉了轉。

隻聽到一聲細微的咯噠聲。

沐鈺兒身形微動,直接躍了出去,站在麒麟頭上。

被打磨的光滑的麒麟背部的那塊銅板竟然直接成門狀,左右打開,露出一個漆黑的洞穴來。

“是入口!”陳策大喜,“我們快進去看看。”

莫白也露出笑來,急切說道:“我去點人來。”

沐鈺兒站在麒麟獸首上,冷眼看著那個洞穴,幽深而潮濕,還有渾濁不通氣的味道迎麵而來。

“可以直接下去嗎?”陳策在下麵問。

沐鈺兒回神:“可以。”

那一邊莫白很快就找了七.八個千牛衛來:“這幾個人身形小,身姿靈活,很適合在裏麵。”

幾人齊齊行李。

陳策摩肩擦踵:“我第一個下去,探探究竟。”

“還是我來吧。”莫白說。

“你今天不是休息嗎?去休息吧。”陳策把人推開,歎氣說道,“有我和司直就夠了,你已經三個月沒休假了,小心你的小媳婦不理你了。”

莫白聞言,臉上露出笑來:“她不會的。”

“是了,莫統領去休息吧。”沐鈺兒目光居高臨下在兩人身上掃過,也跟著淡淡勸道。

“對啊,去吧。”陳策揮了揮手,直接躍上獸首。

寬闊的獸首站了兩個人還顯得綽綽有餘。

“好大的入口啊。”陳策喃喃自語。

莫白無奈:“那我在外麵等你,也好為你們把關。”

“好嘞。”陳策大喜,直接一躍而下,好一會兒才聽到落地的動靜,“裏麵很黑,叫千牛衛準備火把。”

沉悶的聲音傳來。

沐鈺兒跟著準備下去,隻聽到背後傳來一個氣喘籲籲的聲音。

“且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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