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

沐鈺兒不解扭頭。

那年紀大點的僧人後麵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僧人, 他麵容稚嫩,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顴骨因為驚恐而高聳, 狹長的眼睛微微睜大。

那年級大些的僧人立刻扭頭嗬斥著。

——是日本人。

沐鈺兒眸光微動。

那小僧人說錯了話,正不安又不服輸地和身邊的人小聲爭辯著,拜前頭幾個日本人所賜,沐鈺兒跟著唐不言好好地學了今天日本話, 也算能模模糊糊地猜中幾句。

“這人就是一樣啊……都穿著紅色的圓領袍子。”

“二十年前的畫……還長得一樣, 可不是鬼嗎……”

沐鈺兒捏著手指,平靜得站在台階上。

“不好意思,小徒昨夜晚睡, 有些失態了。”那年長的僧人上前一步,說出口的是一口流利的洛陽官話, 並沒有明顯的口音。

“所以把我認成鬼了?”沐鈺兒眉心一揚,笑問道。

那僧人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 模樣俊秀斯文,穿著那身雪白的僧袍越發有不染塵埃的出塵之氣。

“實在對不起了。”他低頭, 謙卑說道。

沐鈺兒目光在那小僧人麵前一掃而過, 眉心一揚,有些不悅地呲笑一聲:“我開開心心來買東西, 這東西還沒買到, 就被你的人喊了一聲鬼, 這是不是太觸我黴頭了。”

沐鈺兒咄咄逼人的態度讓那僧人措手不及,一張臉頓時通紅起來。

不知不覺中,不少人圍了上來。

大周重佛, 不少人對僧人都抱有敬畏之心。

“要不算了, 也許小僧人做早課做糊塗了。”

“是啊, 都道歉了,小娘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沐鈺兒冷笑一聲:“被罵的不是你們,自然站著說話不腰疼,這個小和尚好端端這麽說,可不是再詛咒我嗎。”

那僧人合掌念佛,低聲說道:“絕無此意,貧僧願為施主念三天三夜的平安經,消我小徒的口孽。”

沐鈺兒下巴一抬,嬌矜說道:“讓他來。”

小僧人年紀小,本來出口闖禍了內心不安,可見沐鈺兒如此氣勢洶洶,便又有些氣憤,見狀立馬上前一步,大聲說道:“我來就我來,你這人如此咄咄逼人,也不想那畫中女子一般溫柔,分明是批皮厲鬼。”

沐鈺兒眉心一揚。

人群嘩然,原本圍上來的人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藤戒!”一直溫和的僧人突然暴怒,厲聲嗬斥道。

那小僧人倏地沉默,很快就被師兄弟拉到身後。

沐鈺兒這會兒到沒有說話了,隻是目光在這群僧人麵前掃過,緩緩問道:“什麽畫?”

為首的那個僧人不再說話,隻是開始合掌念經。

“讓那個小和尚說。”沐鈺兒慢條斯理得指了指僧人後冒出的那個腦袋,“不巧,本人北闕司長沐鈺兒,你若是不好好交代,隻好請你這個日本小和尚去我北闕的大牢做客了。”

一聽到北闕的名頭,那些圍觀的人瞬間散開了。

那小二也嚇得哆嗦了一下。

僧人撥動著手中的佛珠,念經的聲音一頓,很快聲音更加急促了,見師父如此,剩下的和尚也都開始念經。

一時間,安靜的香閣隻剩下富有韻律的節奏聲,若非氣氛太夠緊繃,當真稱得上是天籟梵音。

“司長息怒。”一側的掌櫃硬著頭皮走了出來,勸道,“大師外地人,學了大周官話,難免有些錯誤,還請司長不要生氣。”

沐鈺兒沉默,眸光緊盯著那個小和尚。

整個洛陽如今風聲鶴唳,她的身世還忌諱莫深,如今難得有人說出這等似而非似的話,自然讓她生出一絲探究之心。

“司長今日的消費,本店都免了。”掌櫃的見人沒有說話,便又繼續說道。

沐鈺兒依舊沒有說話。

那小和尚被她看得頭皮發麻,隻覺得肩坨千斤,連著呼吸都格外困難。

“我若是不肯呢?”沐鈺兒慢條斯理,且又咄咄逼人反問道。

掌櫃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人群也議論紛紛,偏又顧及北闕的身份,不敢伸張正義,隻能窸窸窣窣的低聲小語著。

“那施主打算如何?”僧人再一次開口問道。

沐鈺兒狀似和善地笑說道:“那幅畫。”

僧人抬眸,眉眼微微下垂,顯出幾分悲憫的慈悲,卻又帶著世事無奈的苦澀。

“菩提自性,本來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他低聲誦念道。

沐鈺兒揚眉:“欲學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大師心中凡塵累累,怕是難進大道。”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

對於一心修佛的僧人來說,一聲難進大道無意於最是惡毒的詛咒。

那僧人麵色灰敗,撥動佛珠的手遲遲沒有撥下。

“你好生惡毒。”那小和尚暴怒,直接把師兄們推開,大喊道,“都是明仁太子妃……啊……”

“藤戒。”大和尚厲聲嗬斥道。

與此同時,一個盒子直接朝著那小和尚的額頭扔去,直接把他的腦袋砸的血肉模糊,隨後重重摔在地上,發出驚天動地的動靜。

沐鈺兒扭頭。

隻看到安樂郡主不知何時站在一樓的台階平台上,冷眼看著那群和尚,一臉厭惡:“出家人不學修身養性,整日搬弄是非,實屬惡心,若非我姑姑收留你們,我定要把你們統統送回你們的彈丸之地。”

沐鈺兒一驚。

“有些是非也是你們可以攪動口舌的。”安樂郡主下了台階,站在沐鈺兒身邊,淡淡說道,“再敢胡說半句,就算有姑姑庇護,我也把你們的舌頭一個個拔下來。”

眾人被著充滿戾氣的話嚇得麵色發白。

藤戒捂著額頭,臉色蒼白,鮮血留了一手,染紅了白色的衣服。

打頭的僧人快速撥弄佛珠,態度謙卑有禮:“安樂郡主。”

眾人大驚,隨後嘩啦啦跪倒一地。

“擔不起你這個禮,還不給我滾回去修行。”安樂郡主冷笑,直接牽著沐鈺兒的手離開,“我們換個地方買東西,真是晦氣。”

沐鈺兒眉心微微緊皺,卻還是跟著她離開,隻是離開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群和尚,正好看到那僧人正抬眸安靜地看著他,眸光閃動,神色悲憫。

他眸光極為清淺,讓麵容上的細微衰老都被那雙眼睛所忽略,就像曆經千難的苦行僧終於站在心中虔誠多年的寺廟前。

“郡主殿下剛才為何不讓她說下去。”沐鈺兒盯著身邊的郡主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安樂郡主舉著糖葫蘆,無奈地聳了聳肩:“這是我姑姑的人,不管他說了什麽都不會是好事,你瞧著他好像在說你的事情,你怎麽知道背後不是針對唐家,針對東宮。”

沐鈺兒有些吃驚地看著麵前嚼著糖葫蘆,一臉天真的人。

“你總不會真的覺得我姑姑當真是不諳世事,不理朝政的活菩薩。”安樂郡主側首,嘴角微微彎起,眼睛卻充滿嘲諷。

沐鈺兒一怔。

“如果你的阿耶是聖人,你的阿娘是聖人,你的兩個哥哥是太子,兩個哥哥也曾做過皇帝,而你,是他們唯一的心肝,是他們的掌上明珠,是大周最明亮的那輪月亮,你真的甘心隻做那朵在花棚裏最美的那朵玫瑰嗎?”安樂郡主捏著手中的糖葫蘆的細杆,笑問道,“當真可以無欲無求,一心享樂嗎?”

“反正是我,我做不到。安樂郡主聳了聳肩,順手把糖葫蘆塞給路邊的棄兒,笑說道,“我會在無數個時間裏不停地問自己為什麽不爭,明明我的阿娘是最好的例子,而我的兩個哥哥軟弱又無能,而我,自小養在耶娘身邊,被太傅誇聰穎,肖像我最崇拜的阿娘,我怎麽……”

她一頓,笑容更加燦爛。

“忍得住呢。”

沐鈺兒捏著藥材的手微微一緊,看著麵前麵上帶笑,卻神色冷淡的人,隻覺得陌生。

——安樂郡主不該是驕縱,肆無忌憚的嘛,怎麽會有這樣的模樣,心底的欲.望掩蓋著這張年輕貌美的女子。

安樂郡主見她難言的模樣,眼神微動,立刻笑了笑,恢複了平日裏嬌滴滴的模樣,主動伸手挽著她的胳膊,嬌滴滴說道:“反正我是為你好,他說什麽都未必是他想說的,更未必都是真的,說的是什麽重要嗎?肚子餓了,我想吃飯了,陪我去吃飯嘛。”

沐鈺兒眨了眨眼,嗯了一聲。

“郡主今日怎麽一個人出門?”沐鈺兒隨口問道。

“我那個院子死了人,我不要了,但是阿耶不同意,我們吵了一架,我打算再自己買個院子,然後找人來布置一下。”

沐鈺兒聽得直吸氣。

“對了,你們北闕神通廣大,有沒有見過一個大概長得四十多歲的道士,就臉長長的,眉毛胡子都這麽長,然後說話格外低沉的道士。”安樂郡主問道。

沐鈺兒搖頭:“這個模樣的倒是在洛陽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個,郡主有沒有更詳細的模樣。”

安樂郡主仰頭想了想,最後皺著眉搖了搖頭:“沒有了,之前給我的院子看風水的時候,隻記得他說話神神叨叨的,給我指點完院子就莫名消失了,我還金吾衛找了好久呢。”

沐鈺兒揚眉:“大概在什麽時候消失的。”

“就,就那個狀元死的前後吧。”安樂郡主猶豫說道,“應該是那個時候,金吾衛戒備洛陽,把大街小巷圍得水泄不通的,我才讓他們去抓人的,誰知道人還是不見了,真是奇怪,不會被人藏起來了吧。”

沐鈺兒眉心一動。

這個描述,這個時間點能在金吾衛眼皮子低下消失的胡咧咧道士,聽著怎麽有點耳熟。

“你幫我盯著他點,這人給我的院子布置留了這麽多不安全的地方我還沒找他算賬呢,不過他布置得確實好看,那個曲園還有我姑姑的院子布置地都很好看,我下個院子還想找他。”安樂郡主隨意說道,“對了,這個人叫袁天罡。”

沐鈺兒腳步一頓。

—— ——

“從哪裏回來?”陳菲菲見人回來了,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差點以為你走丟了呢。”

“對啊,我差點就要來找您了。”瑾微抱怨道。

沐鈺兒回神,這才發現瑾微竟然也來了。

“你怎麽來了?”她目光在馬車內打轉,卻沒見到相見之人,不由有些失望。

“大理寺有事,臨時把三郎叫走了。”瑾微笑說道,“司長要是想我家三郎了,可以去衙司門口等他一起下值,剛好可以吃晚膳。”

陳菲菲揚了揚眉,直接把沐鈺兒手中的藥塞進瑾微手中,冷笑著:“天還沒黑,就給我做夢了,去熬夜,我們要回家了,今日說好去張叔家吃飯的。”

“啊,約吃飯啊,怎麽不叫我家三郎一起啊。”瑾微耳朵一動,立馬盡心盡職詢地問道。

“不帶不帶,你這小廝煩死了。”陳菲菲不耐地拉著沐鈺兒上了北闕的馬車,“你巳時走的,買個藥怎麽快申時了才回來,路上可是遇到什麽事情了?”

“路上碰到安樂郡主吃了一頓飯。”沐鈺兒老實交代。

陳菲菲笑說道:“我還以為你丟了呢。”

“我這麽大的人還能丟不成。”沐鈺兒皺皺鼻子,不高興說道,“我又不是小昭。”

瑾微看著她們離開,這才轉身入內,一轉身就看到門口站著一人,正癡癡地看著外麵,低喃道:“是芙蓉啊。”

—— ——

“你是說,那群日本僧人指著那個沐鈺兒說她長得像房芙蓉?”薑家,薑則行神色陰晴不定,“對了,這群日本人說起來在大周也都二十年了,當年接待他們的也正是那位。”

“可這麽多年,怎麽會沒人知道呢?”有人不解反問著,“又不是第一天發現她長這樣,沐鈺兒在洛陽也算聞名多年。”

薑則行神色微動。

“是啊,我還見過這女子幾次,倒是灑脫爽朗得很,房芙蓉可是安靜沉穩的人,那位更不用說,兩個這樣性格的人還能生出上房揭瓦的潑猴。”他說著說著,又沉默了片刻,“說起來,房芙蓉已經死太久了,我已經忘記她長什麽樣子了。”

書房內,有些安靜,隻聽到外麵北風呼嘯的聲音,吹得院中的樹木嘩啦啦作響。

“可這些年北闕出麵的一直都是張柏刀,直到那個梁堅案,她才出來挑大梁。”有人說道,“這麽想來也是在奇怪,這人分明是張柏刀的接班人,可他卻從未把人帶到眾人麵前來,而是一直藏著掖著。”

“許是不想讓人壓了他風頭也說不定。”有人反駁道。

薑則行臉色猶豫,一時間不知在想什麽。

“陛下打算在千秋大典上宣布太子入朝,若是此事真的定了,那些冥頑不靈的老頑固們,可就要徹底衣服在殿下身邊了。”有謀士沉聲說道。

薑則行臉色陰沉。

“也不知道是哪裏傳出來的流言也算是天助王爺。”謀士繼續說道,“如今這個流言沒人推動,不過是皇家秘聞,街頭談資,若是我們接著您的宴會如此再推一把,不妨借著一個死人,再借著一個那個傳說中還活著的後裔,把人……”

“拉下來!”那人聲音倏地陰沉下來。

“這話說的有些道理,成與不成就看現在了。”其餘幾人跟著勸道,“若是要鬧大事情,王爺不煩把宴清的人再多上一多,到時候人多口雜,再多的流言也查不到王爺身上。”

薑則行臉上的猶豫徹底被野心替代。

“可我真的不記得房芙蓉的樣子了。”他低聲說道。

“不若找個熟悉往事的老人直接去見一下那個沐鈺兒,神像樣貌隻要有一處相似,不管她到底是不是,我們都把她釘死在那裏,隻要陛下能對確立東宮之事猶豫,王爺便還有機會。”那謀士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狠厲說道。

—— ——

“香兒你說如何是好。”太子殿下著急轉圈說道,“這事若是捅出去,她會不會也會,死啊。”

他聲音倏地壓低,變得有些傷心。

“二哥隻剩下這個孩子了。”

“我若是不能保護好她……”

“九泉之下,我該怎麽麵對二哥。”

太子妃斜靠在軟靠上,閉眼小憩。

“香兒,你倒是想個辦法啊。”太子殿下站在她麵前,低聲說道。

“有什麽辦法?”太子妃淡淡說道,“東宮如今自身難保,那個兵符還沒找到,洛陽如今好端端流傳明仁太子不是陛下親子的消息,還有你那個好妹妹和薑家憑空打架,哪一件能輕易忽視,哪裏管得了一個小孩的死活。”

她一頓,繼續說道:“她是你二哥唯一的小孩,可你膝下還有這麽多你親生的小孩呢,你若是以後登基自然有餘力可以保護她,可你現在……”

太子妃睜眼,看著麵前形容愁苦的人,低歎一聲:“泥普薩過河自身難保。”

太子站在遠處,眉目哀傷。

他一向性格綿軟,這些年的艱苦囚禁也沒有讓他變成陰暗之人。

韋香兒歎氣。

“她死不死不過是陛下一句話,你我左右不了。”她移開視線譏笑著,“我們的陛下到底是不是鐵石心腸,這世上誰也摸不準。”

“阿娘。”太子殿下喃喃自語,“小時候對我們很好的。”

韋香兒眉眼低垂。

“你說的是你的阿娘。”

不是當今陛下,不是從你手中奪走皇位的無情人,不是逼死那位的劊子手。

“你且等著,這事還沒得完。”韋香兒低聲說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瞧著那孩子是有個有福氣的,也許和她耶娘的命運不一樣。”

—— ——

夜色逐漸暗了下來,暮鼓很快響起第一聲,細雪不知不覺再一次飄了下來,路上的人踩著混著泥濘的路,匆匆走動。

陳菲菲先一步去沐鈺兒家裏幫忙,王新則回北闕接人,沐鈺兒則踩著鼓聲去南市酒樓買些飯菜來。

等她好不容易打包好,在最後的兩聲鼓聲中慢慢悠悠走回家,遠遠便聽到陳菲菲罵人的聲音。

“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給我滾。”

“要是再被我發現你在這裏出現,我就打斷你的腿。”

“什麽像不像,我看你像明天你家牆上掛著的畫像。”

“還不給我滾。”

沐鈺兒看了過去,隻看到陳菲菲站在台階上,對著一個灰衣男子叉腰罵著,楊言非直接拎著棍子站在門口。

“怎麽了?”沐鈺兒上前,低聲問道。

那灰衣男子轉頭,露出一張蒼老年邁的臉,一見到沐鈺兒就歪著頭打量著,隨後眸光微微亮起。

他唇角微動,發出喃喃聲音,卻又被風吹得細碎,聽不清楚,隻能在隱約中聽到那人語氣中的欣喜和癲狂。

“看什麽,滾滾滾。”陳菲菲上前,把沐鈺兒拉了回來,不耐說道,“把人趕走。”

“好嘞。”楊言非立馬揮著棍子把人趕走。

沐鈺兒被人拉近院中,不解問道:“這人是誰怎麽奇奇怪怪的。”

“你這地風水不好。”陳菲菲低著頭,摘著菜,嘖了一聲,“怎麽整天有奇奇怪怪的人出現,這人瞧著有點毛病,先是不停打聽你和張叔的事情,幸好被這裏的暗哨發現了,通知了我們,然後還敢摸上門來,這不是要被我打出去。”

沐鈺兒眉心微皺。

“張叔,你怎麽了。”她提著東西正打算入廚房,突然看到張叔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發呆,不由擔憂問道。

張叔抬眸,安靜地看著麵前之人。

他蒼老的眼皮微微掀起,看著飄下來的細雪慢慢落在她肩上,額頭,發頂,女郎稚氣的麵容也跟著純潔無辜起來,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笑了起來:“沒事,年紀大了,有些累了。”

沐鈺兒立馬擔心上前:“是不是累了,那今日就不用做菜了,反正大菜我都買好了,等會讓王新炒個菜,煮個飯就好了,你早點去休息。”

張叔拍了拍她的手背,搖著頭站起來:“你們一個個哪裏會做菜,做的熟而已,我去做幾個,等會吃好久了不用收拾,我明日收拾。”

“好。”沐鈺兒來回揉著他冷冰冰的手,“你先去多穿件衣服,不要凍著了。”

“等會生火就熱了,不用管我了,去換身衣服吧,都是雪。”張叔輕輕撣揩她肩上的細雪,溫柔說道,“別著涼了。”

“好。”沐鈺兒點頭。

“對了,明日去薑家送酒,要我陪你一起嗎?”沐鈺兒出聲問道。

張叔扶著門框的手微微一頓,隨後抬手,緩緩擺了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