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供

“不然他哪來的錢來國子監讀書。”

“家中貧困,花錢還大手大腳,他妹妹攤上他,真是到了八輩子大黴了。”

陳欣的狐朋狗友開始給人撐腰,七嘴八舌說著。

“他妹妹確實好看。”

“王舜雨上次多看了她妹妹一眼,梁堅不是還罵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嘛。”

沐鈺兒筆尖一頓,隨後在紙上淩亂寫下梁菲名字。

獨自跟哥哥上洛陽考學的妹妹卻被哥哥當成踏腳石?

怪不得第一次見她時如此害怕,本以為是羞怯,現在想來大概是三手李靠她太近了,讓她恐懼。

“你們見過他妹妹?”沐鈺兒問。

他們搖頭。

沐鈺兒皺眉:“那如何知道此事?”

陳欣撇嘴:“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之前酒後聽誰說的吧。”

沐鈺兒靜靜地看著他,一雙淺色瞳色銳利,逼得人目光躲閃。

“真的不記得了,他總找有錢人,聽說還設下過仙人跳,這種丟臉的事情誰會說出來。”陳欣喊冤。

沐鈺兒隨後看向其他人,其餘人嚇得連連點頭。

“我們和他同齡,他也不會找我們。”花衣服補充著。

“王舜雨秉性如何?”她心中記下此事情,便問了其他問題。

“我哪知道他性格如何。”陳欣不耐煩說著。

“他平日唯唯諾諾,可發狠了,那眼睛跟要吃人一樣。”花孔雀搖頭晃腦地譏笑道,頭頂的金冠簡直要閃瞎沐鈺兒的眼,“偏不敢對人發火,懦夫一個。”

“對了,我聽說他虐待小貓。”深綠色衣服的興致勃勃補充著,“嘖,我們學院有一隻小白貓有不見了,很多人都說是被他摔死的。”

“你們今日可有見過王舜雨?”沐鈺兒蹙眉。

“你要搞清楚,我們連王舜雨長什麽樣子都不記得。”陳欣無奈說道,“阿貓阿狗我都還要記著不成,上一次見,還是花錢讓他給我寫作業,寫的策論還讓我得了我爹一貫銅錢。”

“隻要說錢,他就來的很積極,就是脾氣怪,心氣高。”綠衣服附和著。

眾人哄笑一片。

“那今日可有什麽異常。”沐鈺兒對世家子弟自來就高高在上的口氣不置一詞。

幾人連連搖頭。

沐鈺兒抬眸掃過眾人:“仔細想想,這份供詞要給陛下過目,沒點東西,你們打算怎麽交代。”

她挪了挪嘴,指了指假山前的狼藉。

陳欣惱怒:“你還打算陷害我們不成。”

“不敢。”沐鈺兒懶洋洋說道,“功過相抵,不然北闕和暗獄總的挑一個。”

“我想起來了,我好像看過王舜雨。”花孔雀歪了歪腦袋,“就他那身破衣服,穿了半年不洗,我看他朝著西跨院的後門走了。”

“什麽時候?在哪裏?”沐鈺兒連聲追問。

“午時左右,我在遊廊處等人,從花廊雕花窗看到他朝著後門走。”

他指了指北麵遊廊的地位置:“就這條遊廊後麵。”

沐鈺兒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雕花窗欞外隱約可見背後更深處內院的樹影枝葉。

“國子監不是隻招收十八歲以下的讀書人嗎,梁堅怎麽進來的?”沐鈺兒冷不丁問著。

陳欣和同伴對視一眼,隨後大笑著。

沐鈺兒打量著他們:“笑什麽。”

花孔雀搖著手中扇子,挖苦道:“那是以前了,你們北闕還不知吧,國子監如今除了國子學和太學,其餘四學有錢就能上。”

沐鈺兒揚眉,突然想起剛才唐不言談起國子監時那似笑非笑的模樣:“多少錢?”

“才二十兩銀子,到也不多。”陳欣懶洋洋說道,最後惡意滿滿地看向沐鈺兒,“你猜他妹妹最後賣身的錢最後到誰手裏了。”

二十兩銀子夠一家四口的普通百姓嚼用至少五年,在這群紈絝手裏卻是瞧也瞧不上的銀錢。

沐鈺兒抬眸看他,淡淡說道:“欠打是吧。”

陳欣臉上笑容一僵。

“報名的人多嗎?”

“還挺多,都是想要靠國子監給自己鍍名聲的人,博士也看不上這些學生。”深綠色衣裳的人隨口敷衍著,“問好了沒,我要回家了。”

“諸位把名字報一下吧。”沐鈺兒收回視線,一本正經地恐嚇道,“下次有事也方便尋你們。”

陳欣立刻警惕起來:“又不是我們殺的人,找我們做什麽?”

沐鈺兒收了本子,好脾氣地說道:“國子監管理嚴苛,外人根本進不來,還光明正大在孔廟殺人,凶手隻能是今日在書院的人,可不是巧了,你們大中午眼巴巴跑過來,都成了嫌疑犯。”

她隨後不耐煩:“快報名字,別耽誤我事情。”

“陳欣。”

“金盛遇。”深綠色衣衫的人開口說道。

沐鈺兒順手在他名字邊上畫了一棵大樹,金盛遇本人又高又瘦,皮膚還幹枯,就像一截幹巴巴的樹截。

“趙撒。”花色衣裳的人。

一隻花孔雀躍然紙上,尾巴如扇形打開。

陳欣咬牙:“那我們可以先離開嗎?”

沐鈺兒寫好最後一個字,懶洋洋敷衍道:“門口的有千牛衛,你問問。”

陳欣幾人語塞。

“好了,回去休息吧。”沐鈺兒起身,“若是有什麽消息,記得來找我。”

她目送紈絝子弟相攜離去,最後對著走近的唐不言說道:“走,再去看看有沒有其他人。”

“和王舜雨同級的學子就這幾人。”唐不言咳嗽一聲,“國子監難得放學七日,學院裏的人都趁著這幾日回家或者出去玩了。”

“那我們先去我王舜雨的屋子看一下。”沐鈺兒極為順手接過唐不言手中的冊子,隨意掃著,“都沒見過王舜雨?”

她驚訝說道。

“王舜雨在院中人緣不好。”唐不言帶她繞過整個抄手遊廊,自一處隱蔽的雙開木門後進入後院。

“這麽遠?為啥不在中間開個小門。”沐鈺兒震驚。

“是有小門的,隻是怕學子們不好好學習,整日想著回去休息,祭酒把所有小門都關了。”

沐鈺兒不懂,但大為震撼:“這也太不是人了。”

“確實。”唐不言淡淡說道,“做了這些,成績還沒提上去,確實有些不好看。”

沐鈺兒聽出一絲譏諷,湊過去小聲說道:“怎麽我聽著你對國子監有意見。”

唐不言不解:“某不是實事求是,每年大比,國子監已經連續十二年不曾拿過狀元。”

沐鈺兒驚訝說道:“這是為什麽?”

唐不言隻是看了她一眼,並不說話。

“行,我不問!”沐鈺兒手指在嘴巴處抹了一把,隨口抱怨著,“那你們平日裏要出去,都怎麽出去的?繞這麽遠也太累了。”

“國子監大門不隨意開,非放假不開門,但東西院兩個小門隻要打好關係,還是睜一眼閉一眼的。”

沐鈺兒眨巴眼,小聲問道:“你逃課過沒。”

唐不言淡淡說道:“司直對某很感興趣?”

沐鈺兒立刻後退一步,一本正經問道:“別胡說,這是誣陷。”

“王舜雨家境貧寒,靠老母日夜縫補,自己賣力抄書才交得起束脩,據王兆說,他因為字寫的好,買過假字畫,裝裱手藝極好,甚至還跟著辦法事的道士打過雜,被魏博士大罵了一頓,表麵上也不再碰這些。”唐不言把學子們的話歸類總結起來。

沐鈺兒揚眉:“表麵?”

唐不言握拳抵唇咳嗽一聲:“其他同窗說他性格擰巴小氣,自尊心強,不愛說話,脾氣大,他在四門學成績不錯,隻是一直沒選上。”

沐鈺兒看著唐不言手中的供詞,寥寥幾語,勾畫出王舜雨艱難的一生。

國子監讀書比一般書院束脩要高,所以它雖對外開放兩千個普通名額,卻都是家境寬裕的人,王舜雨這等家貧之人,入國子監難如登天。

王舜雨寢居在最角落的西苑,一路上越走越偏,到最後甚至連著草木都沒人修剪,占據著荒涼破敗的小路。

“大周最高的學府竟如此差別。”沐鈺兒穿過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等到了這座破舊的小院前,看著一間間擁擠的屋子,又看著角落一扇脫漆斑駁的緊閉矮門,忍不住感慨道。

唐不言攏了攏披風,長睫輕垂,並不說話。

沐鈺兒推門時,突然說道:“我們晚上開大會,來不來?”

唐不言頗為驚訝抬眸。

“都已經稟明陛下了,怎麽要出點力。”沐鈺兒一本正經忽悠道。

“可我與國子監並不熟。”唐不言一眼就看出她的小心思,籠著袖子淡淡說道,“求學兩年,我一向隻讀書。”

沐鈺兒笑容一僵,快速變臉,無情說道:“那今天就不打擾別駕了。”

“但某倒是察覺出一點其他的不對勁。”唐不言站她背後,慢條斯理說道。

沐鈺兒伸出去的腳迅速收了回來,彎腰伸手,恭恭敬敬:“別駕裏麵請。”

作者有話說:

明天入v!

沐鈺兒:別胡說,這是另外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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