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庭上方掛著的牌匾紅漆鋥亮,龍飛鳳舞地提著四個匾詞——清虎賭坊。

坊如其名,正門口處的石墩上應名坐落著兩個石虎,在旗杆上黑色的旗幟下,挾著一股莫名的凶悍之氣。

賭坊門口處站著兩名穿著黑衣繃著臉的守衛,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著一個個從賭坊裏出去的人。

此時一群烏泱泱的人來到賭坊門口,站在賭坊門口的兩個守衛相互對視一眼,上前兩步攔在前方:“你們是什麽人?來幹什麽的?”

盛昭池身邊的大漢上前一步,道:“我們是來找小葉哥的,你讓你們賭坊裏的小葉哥出來,我們有事情找他。”

聞言,其中一個守衛擰起眉,不勝其煩地說:“我們老大是你們能隨便見的?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哪輪得到你們撒野?”

大漢微怯,下意識搓了搓胳膊,上前就想開口爭辯。

盛昭池上前攔住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來說後,就對著那兩名守衛解釋道:“這位小哥,小葉哥三日前曾和我定下一個約定,煩請通報一聲,盛昭池前來應期還債。”

門口的兩個守衛再次對視一眼,沒開口說話的那位守衛眯起眼,上下打量著盛昭池,最後落在她抱著的木箱上:“錢拿來吧,人可以走了。”

突然,一個黑影從屋裏橫飛而出,重重的摔在盛昭池腳邊。

一群人驚地退後一步,視線看清那黑影後,所有人俱是倒吸一口冷氣。

那黑影是個人。

隻見那人撐著手臂挺起半身,麵色猙獰泛青紫狀,眼角口鼻處皆有瘀傷,幾秒後竟是硬生生地吐出兩口鮮血。

接著,賭坊裏傳來一陣拍掌聲,一個穿著墨錦長衫的男子走了出來,歪了歪頭俯視著地上的男子,輕蔑道:“張龍,此人膽敢在清虎裏出老千,老大說了,這個人再也不許踏進清虎。”

杵在門邊已經見怪不怪的張龍應道:“是。”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盛昭池背後的鄉裏頓時萌生了退意。幫忙附和見證可以,真的打上架了,莫說自己受的皮肉苦,光是這湯藥費誰來出?

那倒地的男子在地上滾巴哀嚎了好一會,才慢騰騰站起身,啐了一聲血沫後死死地看了眼清虎賭坊,最後捂著自己的胸口狼狽離開。

那拍掌的男子蔑笑一聲,望著賭坊門口烏泱泱人堆裏的盛昭池,皺眉道:“你們是什麽人?”

張虎瞟了眼盛昭池,上前一步附上他的耳朵,輕語幾聲。

他眯了眯眼,笑道:“原來是盛家大小姐,既然是老熟客了,那就跟著進來吧。”

說完,他就轉過身邁腿打算進門,突地動作頓了頓,背著身緩聲道:“隻能你一個人。”

盛昭池抱緊木箱,看著黑呦呦的賭坊門口,和坊裏傳出來的一陣陣哄抬聲,心上萌生了一些空洞之意。

是她想得簡單了,原以為簡簡單單地賺夠這些錢就能把東西拿回來。但是就管葉現在的做法,他一開始的目的,怕不是衝著這所謂的債務,而是借債務之由衝著長紋金盞杯來的。

難怪隻給她三日。

大漢看著地上那一灘血漬,畏忌地咽了咽口水, “小盛丫頭,要不……算了吧?”

盛昭池轉過身,誠懇地看著身後的鄉裏:“多謝各位能跟著小女來做證,還請各位在此等候片刻……若是有等不住的也可先行離去,小女在此謝過了。”

這群鄉裏都是老實人,一輩子也隻能在地裏幹事,沒見過這種驚駭的場麵,隻稀稀拉拉地應付幾聲。

盛昭池歎了口氣,在心裏給自己加油打氣後,轉過身直直朝賭坊裏走去。

“……”

賀天寧癟著嘴,歎服地看著唐硯則:“大人,你是如何知曉那姑娘不是尋夫的?”

唐硯則眼睫輕動,目光落在那賭坊的門口,沒說話。

席元任搖了搖頭,無奈笑道:“想想那姑娘的發髻有何不同。”

賀天寧皺著眉回想,醍醐灌頂地一巴掌拍上席元任的肩膀,“我怎麽沒想到!肯定是人太多了老板娘被擋住了身影,所以我一時間沒想到!”

席元任一屆文官,被賀天寧這個武將拍的肩膀一歪,臉色倏地爬上一陣煞白。

“哎哎哎,”見到席元任臉色不對,賀天寧訕笑一聲,輕輕揉了揉他的肩膀,“不好意思,力道重了。”

聽著身後的打鬧聲,唐硯則摸了摸掛在腰間的玉佩,淡聲道:“讓仲伍一帶些人來長隆街。”

席元任的麵色頓時一凝,望了眼清虎賭坊,又落在眼前這個連背影都寫著淡漠的青年身上,接著垂下眼躬身道:“是。”

賀天寧挑了挑眉,跟著一起應聲。

盛昭池跟在那男子的身後,穿過一道道回廊,停在一處大廳裏。

“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找老大。”

他也不等盛昭池反應,就自顧自的轉身朝裏院走去。

盛昭池抱著一箱子的銀錢有些手酸,抬頭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人後,將木箱子放在案幾上,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哪裏是什麽天賜枕頭,這管葉怕是早就盯上盛家了。

盛家老爺商海浮塵,自然不好搞下台,原主這麽驕奢敗家小姐才是天賜給他的枕頭吧。

不管盛昭池這廂心緒上下幾次浮動,裏院的管葉是氣得腦門直冒煙。

長盛一踏進屋裏,就看見一地的狼藉碎片。

管葉氣喘籲籲地坐在主位上,陰沉沉地看著地上跪著的人。

“老二,你讓我說你什麽好?”管葉起身蹲在那人麵前,咬著牙看著他,“我讓你去盛家找事,你倒好,幹脆反著來給我找出個事來?”

管營瑟縮著身子,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結結巴巴道:“……大……大哥,我也沒想到那盛家的丫頭片子讓人去報了官啊……”

管營現在可是後悔死了,要不是當時一時興起看中了那翩翩小姐動了色心,沒有當機立斷趁盛家那丫頭片子不在把攤位砸了,他也不會被扣在囚獄裏讓人捏著把柄找大哥換東西。

管葉一想到那宋捕頭惺惺作態的嘴臉,就氣不打一出來,直接一腳揣上管營的肩膀,“給老子滾!”

管葉這一腳用的力道極大,直接將管營踹倒磕在桌腿上。

管營悶聲咳嗽兩聲,忍著肩膀的疼痛跪好:“大哥,我知道錯了。”

管葉喘著氣,轉過身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地上的管營,接著看向門邊的長盛,沉聲道:“什麽事。”

長盛挑眉,瞟了眼地上跪著的管營,輕聲道:“老大,盛家小姐,來還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