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身穿甲胄, 威武不凡的士卒能突然出現在這裏,又能正好在那匪首要將手伸過來的時候以箭擋之,並不是巧合。

而是人為。

盛昭池從那副將及其手下手中接過剛從山裏打來的幾隻山雞, 又看了眼他身後人手中還沒接過來的雞:“這山裏的山雞這麽多啊?”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發展到留下來給他們做山雞了。

剛剛同那將首商談時被唐禹的喊聲給打斷了, 等盛昭池回頭一看,坐在馬上的衝她疾馳而來的是唐硯則。

唐硯則來了以後那將首便一改先前的浪子模樣,速度之快讓盛昭池忍不住咂舌,站在一旁看著那將首一本正經地對唐硯則噓寒問暖,好不熱切。

日頭漸曬, 已經將近午時,盛昭池想著自己是背負著任務的, 便想先同幾位大人告辭也好先行離去, 可誰知道她還未開口,唐禹就蹦了起來喊著問盛昭池會不會做山雞。

片刻,他同那群士卒已然打成了一片, 現下又正值飯點, 一群人說著說著便要上山去打山雞, 剛好盛昭池這麽個廚子在, 就更方便了。

那將首對盛昭池是個廚子這件事驚訝地呆了一會, 挑著眉看向盛昭池:“姑娘是個廚子?這可真是不像。”

盛昭池訕訕地笑了笑, “就是個小食肆, 大多是我家廚役們製膳, 我就是打打下手。”

隔著老遠唐禹一聽, 走過來揭穿:“才不是, 盛姑娘做的可好吃了, 我家……少爺, 你說, 是不是。”

他站定在唐硯則的身邊,半彎下腰用手上的枯樹枝戳了戳唐硯則腳下的一塊地,將嵌著石頭的泥地裏戳出來一個小小的坑,那顆石子也被他挑了出來。

唐硯則看了眼身邊的將首,接著對盛昭池說:“你隨我來。”

盛昭池一愣抬起頭看向他,隻見唐硯則衝她點了點頭後就轉身往後麵的樹叢走去。

盛昭池趕忙跟上。

跟著唐硯則,盛昭池走出了幾米之外來到了樹叢中,周遭靜謐,樹枝高聳,落下層層陰影。

盛昭池看著前方唐硯則寬厚的背影,有些緊張地絞了絞上衣的衣擺。

她垂著腦袋,心裏暗忖怎麽感覺這麽緊張……

“你……”唐硯則轉過身,盯著眼前這正垂著腦袋的盛昭池,狹長的眼中浮現一抹擔憂,“你沒事吧?”

未免惹人誤會,盛昭池調整了一下表情,確保自己不會被人看出來什麽表情錯漏後趕忙搖頭,“我沒事……唐大人讓我過來是?”

唐硯則頷首,“我知道店裏發生的事情,你先不要去臨縣。”

“嗯?”

盛昭池疑惑地看著唐硯則,臉上流露出濃濃的不解。

唐硯盯著她的眼睛,喉結微不可查地滾動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縮,下一瞬抬起手將那黑亮發絲上的一抹翠綠撚了下來。

解釋舉動後,他將那翠綠放在手心,五指收攏:“食材的事情,是管營的手筆。”

盛昭池剛才臉上還有些熱熱的,現在頓覺恍然,臉上的溫度也倏然退卻。

“是他?”

“是,他自從潛逃後便往返崇洛和臨縣兩地,我的人也是前不久才找到他的行蹤。至於這鄲崖寨,很可能就是他的背後人,想來這鄲崖寨同三虎賭坊也是有關係的……因這幾者之間的關係,所以我暫時還不能幫你解決這件食材的問題。”

盛昭池點頭,手指疊在一起互相捏了捏:“我明白,抓壞人要緊。”

唐硯則看她的動作,眼睫微顫,微微下墜的瞳孔裏盛著光:“我怕你去臨縣是他設計好的,所以你先別去,這幾日的食材,我來解決。”

盛昭池抿了抿嘴唇,局促地抬頭看了眼唐硯則:“那……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唐硯則搖頭,嘴角彎起一點點弧度:“不會。”

“我需要的食材可能會很多,這不是件小事情……”

“你信我嗎?”

“……我信。”

雲移光落,葉片婆娑,樹影投落下的光落在他和她的身上,描摹出一層如夢似幻的蟄人光影。

二人交談過後,盛昭池忽略唐禹時不時投射過來的好奇眼神,從副將的手裏接過已經大致處理過的山雞,“這太多了,可能需要點人來幫忙。”

副將點頭,“這是自然的,聽說姑娘在崇洛的食肆生意頂好,今日我們兄弟幾個也是好口福了。”

盛昭池訕訕地衝他笑了笑,接著瞪了眼一邊上正悄悄打量著她的唐禹。

肯定是唐禹這個嘴上不把門的說的。

幫忙這種事情,幾個隻會舞刀弄槍的大老爺們手太糙,雞身上的毛都沒拔幹淨就要往鍋裏送,好在幫到一半就被趕來的醫女和小盼給替上了。

行軍過程中,士卒們的身上總會帶上些鹽,在路上打隻野鳥或者見到個蛋也能粘點,不至於太單調。

還有酒,將酒均勻地給每一隻雞裹上,用摘來的大片葉子給它裹上後再裹上一層攪和好的泥,放進火溝裏慢慢地煨烤。

烤火這種事情就用不著盛昭池和兩個姑娘上手了,將所有打來的雞都處理好後,盛昭池便跟著醫女和小盼回到了馬車上。

“哎哎哎!”

盛昭池還沒上馬車,唐禹就一蹦一蹦的走了過來,“盛姑娘,等等我!”

盛昭池歎了口氣,收回扶著馬車的手,轉頭無奈地看著唐禹:“怎麽了,唐小少爺?”

唐禹嘿嘿地笑了兩聲,倚靠在樹邊:“你剛才在馬車上是不是對我家小姐動手動腳了?”

他瞄著盛昭池的表情,語氣稱不上詢問,反倒一股肯定的意味。

盛昭池腦門上滾過一個問號,她問道:“怎麽了,你家小姐跟你說非我不嫁了?”

話音未落,唐禹瞬間瞪大了眼睛,湊上來:“真的動手動腳了?也是,我看你剛才被甩進去,怎麽說也會撞到……你們在馬車裏發生了什麽?”

盛昭池用手指戳著他的腦門,將他的腦袋移開:“你這麽激動做什麽,我們兩個姑娘難不成還有女女授受不親的禮節?”

“那倒也沒有,我就是好奇,嘿嘿。”唐禹揉了揉額頭,一臉高深莫測。

盛昭池納悶他莫名其妙,但又因為唐禹今天給她找了不少事,所以不是很想跟他說話,也就不想知道他好端端地說這麽做什麽了。

“你還有事嗎?沒事我上去了。”

唐禹臉上綻放開一個微笑,他揮了揮手,示意上去吧。

盛昭池搖了搖頭,上了馬車。

盛昭池在馬車上休息了一會後,在火堆裏煨烤的一隻隻山雞一隻接著一隻熟了。

因為表皮上了一層酒,幾個火堆一起煨烤著,這一片大多都是香味,酒香中帶著勾人的雞肉香。

敲開已經被烤幹的泥,頓時就暴露出裏麵正裹著雞肉的葉子,濃鬱的酒香伴隨著雞肉香蓬勃而來,葉子軟爛的同時還不斷地有雞湯從縫隙中漏出來,滴落在地上。

葉子包裹著裏麵的山雞,剛煨烤出來的溫度滾燙讓人有些拿不住,但眾人已經聞了小半會兒這不斷勾人肚子裏饞蟲的味道了,現下好不容易接二連三地可以吃了,肚子裏的饞蟲也在不斷哀嚎痛叫,誰還會怕這麽點小小的阻礙。

葉子揭開後,露出的雞皮白嫩中帶著點黃意,濃濃的一層酒香沒了遮擋散發地更加放肆了,醉人心脾,勾人味蕾。

一名士卒率先伸出了手,撚住山雞的一隻腳,緩慢地撕扯下來。

酥爛的山雞腿一扯就掉,奶白色的雞肉絲絲縷縷,撒上一些細鹽,純正的酒香混雜著雞肉的軟糯,一並入嘴,唇齒碰撞,鹹鮮醇香,鮮嫩的肉充滿口腔時,好像還帶著點回味的甘甜。

一點也不油膩,入口時爽滑,皮肥而不膩,肉質鮮香回味中絲絲帶甜。

“唔!這這叫花雞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叫花雞!”

“沒錯,這上麵還有酒味,多暢快啊,省得我偷偷喝酒被將軍罵了哈哈哈!”

上麵沒什麽雜毛,當然是最好吃的了。

盛昭池心中打趣,給自己扒了半隻雞後又從火堆裏挑揀出來一隻山雞,給唐硯則送去。

“小將軍,你不去用點東西嗎?”盛昭池將山雞交給唐硯則,看著正坐在石頭上的將首,問道。

“聞著味道還真是不錯,唐大人可是撿到寶了。”他意猶未明地看了眼盛昭池,接著從石頭上坐起來,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塵,勾唇笑道。

唐硯則一點點揭開葉子,“周將軍,再不去可就沒東西吃了。”

這位周將軍笑了笑後沒說話,走前還衝盛昭池眨了眨眼。

盛昭池疑惑地收回視線,看向唐硯則:“得加點鹽,不然味道太淡了。”

說著,她將手裏的鹽遞過去。

“待會,你便跟著那輛馬車回去,我會讓人護送你們的。”唐硯則接過她遞來的鹽袋,輕聲說。

盛昭池看了眼遠處正嚐著山雞的醫女一行人,猶豫了好一會,鼓著勇氣發問道:“那唐大人你呢?”

唐硯則抬眸,“我?”

盛昭池背在身後的手指絞動著,“這鄲崖寨上的人作惡多年,我想大多都是些窮凶極惡之徒,唐大人帶著唐禹去,會不會有危險?”

唐硯則聞言,遲緩了好一會,盛昭池都被他看發怵了,他竟低下了頭淺淺發笑:“不礙事,這些人隻是京中來的一小隊,你莫擔心,我不會有事。”

“啊……”盛昭池抿嘴眨眼,偏頭錯開唐硯則的視線。

“那便好。”

說完,盛昭池頓時覺得站著怪別扭,於是尋了個合適的地方,坐在邊上扒拉起自己的半隻山雞。

雞肉滑嫩,一點也不柴,葉子上海盛著少許的雞湯,一口帶著酒香的雞肉進嘴,鮮得人直發顫。

作者有話說:

真相臉*唐禹:你不知道,但我知道,可我偏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