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她能夠將那些秘辛隨意說出口。

知道上古時期的事情並不令人意外,隻要活得久就行了,但是,敢冒大不韙說出來,要麽是個傻憨憨,要麽是有底氣不怕被追究。怎麽想,玄女也不會是前者。

原來,她是道祖的徒弟,昊天上帝的小主人,能直呼上帝名諱的存在。

一位……遠古大神。

如果不是因為醉酒,恐怕直到玄女離開大秦,他都沒辦法知道這個消息。

被這個消息一炸,始皇帝覺得自己不醉了,一手壓著席麵,慢慢地坐直了身體。看見兩個一模一樣的玄女在眼前晃來晃去,巧笑嫣然,內心沒多想地數了起來:一、二……國師怎麽突然施展分|身術了?

始皇帝晃晃腦袋,“那……黃帝此刻是不是侍奉在道祖師祖身邊,長生不老?”

“皇帝?沒有什麽皇帝!”也沒有什麽救世主!”

後半句沒等青霓唱出來,始皇帝就茫然了:“沒有黃帝?他沒有飛升嗎?壽終正寢了?”

如果是這樣,那他呢?他的長生還能有嗎?

青霓被問得懵了一下,腦袋瓜子迷迷糊糊地運轉,“飛升……皇帝……黃帝!”想起來神話傳說,“對,他白日飛升了!”

始皇帝愉悅地笑了,喃喃複述一遍:“白日飛升了。”

飛升了就好,飛升了就證明長生有道,至於玄女願不願意教他**……問題不大,他可以自己爭取。至於玄女口中的“沒有黃帝”,可能指的就是軒轅飛升後,世間再無黃帝了。

又聽玄女在那裏喃喃“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便將這兩句記下來,心裏又把“金丹”圈了個重中之重。

看來那些方士的煉丹之術很有用處,隻是不知道能不能煉出長生不老丹。

始皇帝抬眼看了好一會兒麵頰紅潤的神女。

不,不需要長生不老丹,有九天玄女的**在,他也可以和黃帝一樣,白日飛升。

膨脹?不,他沒有膨脹,黃帝能做到的事情,他,大秦的始皇帝一樣能做到。

“先生。”始皇帝撫了衣袖,隱隱遮住手背上出於緊張跳出來的青筋,“你看,朕如何?”

“嗯?”

“朕比之黃帝,如何?”

比……

比什麽?

醉鬼腦子蒙圈。

而喝了至少七八杯的始皇帝腦子比她更蒙圈,竟然直接就說出來了:“朕想長生不老,與天地同壽。”

聽到始皇帝這麽理所當然,半點沒有自己在獅子大開口自覺的話,青霓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看,而對方便也一動不動,任由她盯著。

“長生。”青霓嘴裏終於蹦出來一個詞,“你不行。”

始皇帝不讚同地蹙了眉,“朕天資聰穎,朕行!”

青霓瞧著他,語氣篤定:“你沒有靈根!”

始皇帝糊塗了。靈根又是什麽,為什麽沒有靈根就不能長生?

“你平時怎麽學習的!”青霓用痛心疾首的眼神看著他,“有靈根才能修仙,這麽基礎的知識你居然都不會,你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始皇帝頓時感覺自己對不起祖宗,對不起秦國,對不起自己學的那些經史典籍。這麽基礎的知識,他居然不……等等,他沒學過啊!

“朕沒學過。”始皇帝非常認真地說。

“學費。”青霓伸出手,掌心向上。始皇帝很幹脆地在身上摸了摸,隨即,拽下一塊飛玉螭龍佩。他站了起來,步履沉穩中還帶著些許酒醉的雜亂,徑直跽坐到青霓幾案的側麵,將玉佩放在她手心中,清瑩如水的皓玉一看就價值不菲。

見青霓將飛玉螭龍佩變消失,應當是收起來了,始皇帝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這一塊品質最好,朕的寶庫還有次一點的玉石。有很多。”

“經不可輕傳,亦不可以空取。”青霓板正著臉。

咦,這不是西遊記裏,如來跟唐僧說的話嗎?衣衣醉酒後還有cosplay的愛好?

雪貂揚起腦袋,滿眼敬佩地看著青霓。

衣衣厲害了,喝醉酒模仿其他角色,還能夠無縫銜接,和現實對話接軌。接下來……難道是用歡喜佛“以欲製欲”的理念,合理的跟秦始皇睡覺嗎!還是觀音菩薩的肉身布施!

它悄悄地蹭到幾案旁邊,跳上去,趴在玉杯不遠處,看著始皇帝全副心神都在青霓說的話上,不會回頭去注意他自己的杯子,又用係統的探查功能,確定附近沒有什麽暗衛之類的在窺視,揚起爪子,就要把春|藥扔進去。

衣衣!我來幫你!

一行紅色大寫加粗的警告在它眼前閃爍,【沒有宿主的指令,係統不允許自主行動。】

春|藥自動回到了係統格子裏。

“嚶……”

雪貂腦袋瞬間一沉,蔫蔫地趴了下去。

另一邊,青霓依然在非常賣力的忽悠始皇帝,“道不傳非人,法不傳六耳,你要記住了,出我口,入你耳……”

始皇帝嚴肅地接道:“絕不讓第三人知曉。”

“嗯。”少女精致的臉龐收起了笑意,頗有為人師表時的正經模樣,“你沒有靈根,不能修行。”

始皇帝輕輕點頭,等著神女說補救的辦法。

“隻能走旁門左道,人造靈根。”

“要如何造?”

青霓肅穆著神情,擲地有聲道:“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哐當——”

雪貂四肢一滑,把始皇帝的玉杯摔到了地上。

始皇帝:“……”

一個激靈,他酒醒了。

夜風將後背黏連汗水的布料吹得颼涼,始皇帝瞳孔地震,睜著一雙眼睛直直看著青霓,甚至有些發愣。

青霓也睜著眼睛回望他,瞳孔清澈如水,微微暈生著無辜。

始皇帝:“……先生,你醉了。”

青霓口齒清晰:“我沒醉!”

“……”始皇帝默默地站起來,“先生,今夜是政孟浪了,還望先生莫怪。”

青霓重複了一遍,似有不愉:“我沒醉!”

始皇帝突然抬手扶住額角,酒醉的後遺症已經湧上來了,腦子疼得厲害,扶了好一會兒,他才道:“政先告退了。”

少女語調輕快,莫名透著一股活潑:“同學再見!”

始皇帝:“……嗯。”

雪貂難以言說地捂住了臉。

就這還堅持自己沒醉呢。

然而始皇帝行到門口時,就站在那裏,好像被人施展了定身法,月光泠泠灑在發梢、肩頭,宛若一座石雕。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始皇帝微啞的嗓音:“先生所言……可屬實?”

雪貂如果有一張人臉,隻怕臉色要蒼白得不能看了。

可惜,少女並不能體會它崩潰的心情,用現代人不信天命不信神佛的篤定語氣,發出致命一擊:“社會主義接班人不屑撒謊!”

始皇帝的臉色更沉重了,“多謝先生。”將門徹底拉開,跨過門檻走進夜色中。

人一走,雪貂立刻一蹦三尺高:“衣衣你快醒醒!出大事了!天塌的大事,你醒醒啊!”

但是,天塌下來也不能阻擋人睡覺,發覺始皇帝離開後,青霓潛意識裏緊繃的那根線陡然一鬆,腦袋就慢慢地,慢慢地往桌子上倒,須臾便酣睡過去了。

睡過去之前,她強撐著說了一句:“開啟宮鬥自我防護係統。”一道清光閃過,飄渺地籠罩在青霓身上。

始皇帝吩咐的婢女們躡手躡腳進來,正要將青霓半扶半抱移到**,卻被那清光照耀,婢女眼中浮起迷惘,機械地轉身,同步走了出去。

院子裏,她們仿佛大夢初醒,一婢女呆呆地問另一個婢女,“我們要做什麽?”

對方茫然了一瞬,回答:“要給陛下熬醒酒湯。”

其他婢女齊齊作出恍然的神態。

她們結伴離開了院子,徒留陰影深處,盯著這一幕的暗衛們背後冷汗淋漓,對神女更添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