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離開後, 曹操和荀彧沉默著對視。

許久。

荀彧:“明……”

曹操打斷了他的話, 並且說:“文若想做什麽就去做吧,趁我沒有後悔。”

荀彧神色間帶著兩分駭異。

曹操深深看著他,心中浮起前些時日所看詩集裏的一句詩。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去吧, 大漢的荀香令。”

*

荀彧立刻報名參與翻山越嶺的副本, 並且下定決心,以後每天都上場, 不論單人賽還是團戰。尤其單人賽,就算拿不了第一,也要多拿幾分。說不定最後結算時, 就能拿到前十了。

在輪到他之前, 先輪到諸葛亮的隊伍。

荀彧精神一震。

前幾日諸葛亮上場次數不少,但每次都隻和趙雲出現,許多人猜測他的隊伍就和項羽的隊伍一樣,隻有兩人。

荀彧卻不信, 以諸葛亮的謹慎, 就算第三人隨便填個書童上去, 他也一定會將名額填滿。

就讓他看看, 諸葛亮有什麽打算。

水幕中,趙雲直接蹲下來:“丞相我背你跑。”

這是趙雲想出來的最好辦法, 他身為武將, 負重能力十分不錯,背著丞相跑比和丞相一起跑快多了, 而等他疲憊之後, 可請丞相去附近尋找水源和食物, 他則在原地休整——丞相習君子六藝, 也並非毫無武力,不怕在林中遇險。

諸葛亮拍去衣服上之前蹭到的馬毛,微笑著……牽出了的盧馬。

趙雲靜若潭水的心境仿佛砸下巨石,水麵迅速龜裂:“丞相?!這……哪來的?”

不是說不許自帶能騎乘的東西嗎?

諸葛亮輕輕撫著長須:“的盧是請柬上的第三人。”

外麵,全場嘩然。

蒙恬蒙毅兩兄弟第一個發出聲響:“居然能這樣子?!我們怎麽沒想到!”

神女說要考試,但大多數人也隻會想到是考比較傳統的東西,比如文學、武力、君子六藝……那些農啊工啊商啊等等雜學,很少有人會想到它們也要考。在這種情況下,諸葛亮帶的盧馬,簡直是最優解!

文這方麵,由諸葛亮一人來就行了,再多一個也不過是重複人設,用處不大,武這方麵,正史的趙雲雖說算不得頂尖武將,卻也武力超群,還是名馬上戰將,眾所周知,馬上戰將有馬和沒馬發揮出來的戰鬥力是天差地別,而且,騎兵對步兵自古以來就是壓著打,想想如果趙雲是騎兵,其他武將是步兵……

“嘶——”不知是哪個武將倒抽一口涼氣。

孔明之思,著實可怖。

的盧相助,有馬確實比沒馬跑得快,諸葛亮和趙雲輕輕鬆鬆就把對麵隊伍甩到後頭,贏得勝利。

*

獲勝者出奇招的還不止諸葛亮,好多隊伍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比如大宋好幾個隊的選擇就是直接砸錢砸糧食,讓對麵認輸。

不是給一個人砸錢,而是直接給一個國家砸錢。

而這確實有效,尤其是遇到那些國家危及,又很確定自己很難搶到前十的隊伍,像是朱由檢這種,二話不說,簽下合約,立刻退出今天的團戰副本——反正還有明天的副本可以參加,不虧。

宋朝上層階級是真的富裕,不然也不會年年給敵國上供歲幣,居然都沒有傷筋動骨。

但總有滑鐵盧的時候。

某個大宋隊遇到了荀彧的隊伍,不停抬高糧食數量,都抬到讓曹操都心動眼饞,不敢說自己絲毫沒有動搖的地步,而荀彧依舊堅定地拒絕,並且拒絕過後,轉身就走,開始翻山越嶺。

他想要的,是糧食所

不能給的。

隨著走動,影子晃搖在花草之間,掠動在鳥獸之上,荀彧抬頭擦一把汗,遙遙望著藍天,即使是在趕路,也依然風姿卓絕。

我希望……能在主公和陛下之間找到一個平衡,使大漢能夠延續,使主公能夠保命,位極人臣,如最初之時所談的理想,去做大漢的征西將軍。

大宋另一個隊伍也遇到了拒絕他們砸錢的人。

是一個皇帝兩個大臣的隊伍,皇帝已到中年,看上去一心沉寂在自己的事情之中,蹲在地上拿樹枝畫畫,畫的東西也非常簡單,就是幾條線胡**叉,他玩得不亦樂乎。

而他的臣子禮貌地對宋朝隊伍說:“我們不退賽,不論出多少價錢都不退賽,不用費心了。”

劉徹免不了感慨:“這皇帝倒是心智堅定,視金錢如糞土。”

畢竟宋朝出的價錢連他都心動,思索著要不要和手下大臣知會一聲,如果碰到後,感覺自己沒有衝到前十的可能,直接拿錢得了。

而且,劉徹敢斷定,水幕裏那皇帝和二大臣那一隊,瞧著就不像一定會比宋朝先一步到達終點。

旁邊,有認識這皇帝的人笑著說:“哪是視金錢如糞土,此人是晉惠帝司馬衷,一個傻子皇帝罷了。而他身邊兩個大臣,其中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此嵇侍中血,勿去也’裏那位嵇侍中,對晉惠帝忠心耿耿,一心輔佐他,後為保護晉惠帝身死。此人來參賽必是想治好晉惠帝的癡病,區區錢糧怎能讓他退縮。”

劉徹微微點頭,真心實意地說:“此人確是忠臣,晉惠帝有此臣,真是他的福氣。”

“不過,這趙宋皇帝真有錢啊。”不知是哪個皇帝玩味說了一句。

*

翻山越嶺副本以晉級的形勢來進行,也就是說,比過一次並且勝利的隊伍,還需要比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失敗,或者和另外一支隊伍決戰紫禁之巔。

司馬衷的隊伍失敗在十六強,荀彧的隊伍遺憾止步於八強,最後,是諸葛亮隊伍和蘇武隊伍決戰。

……

誰贏誰輸,青霓已經不關心了。

“你說什麽?”

青霓麵上愈發詫愕。

五彩小蛇悄悄抬頭,和宿主目光對上,又飛快低頭,尾巴在後麵畫圈圈:“衣衣,我真的覺得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不知道怎麽幫你,你試著去找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好不好?不是現在參賽那些,是我們去過的世界。”

聽完之後,青霓心底不禁升起絲絲心動。

她也確實很想那些友人。

可……

“統統,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不回去看看嗎?”

“為什麽?”

“除了阿徹那個世界,其他世界我都是呆到他們壽終正寢,我過去,除非去他們遇到我之前的時間段,否則,後麵不論什麽時候,都有一個過去的我。”

“衣衣是擔心出問題嗎?因為你的記憶裏並沒有遇見未來自己的片段?”

“不,我不擔心這個,這事很容易解決,我避開過去的我,不讓她知道我曾經來過就行了。”

“那你擔心的是……”

“過去的友人屬於過去的我,而這個過去全存在於我的記憶裏,我再去見麵,也隻是在麵見過去而已。”

五彩小蛇思索一會兒後,興高采烈:“衣衣!我想到辦法啦!”

它像一個人一樣去思考:“你可以在過去的你離開京城,四處旅行時去見你的朋友,再讓他們以後不要提起來就行。如果隻是去問一些問題……”眼中閃爍忐忑:“應該沒關係吧?”

青霓揪自己的頭發,鑽進被子裏打滾兒,滾來滾去,滾來滾去,像條毛毛蟲。

係統看著自己的宿

主。

明明就是個稚氣未脫的女孩子,是個人,為什麽要強迫自己去擔起神的責任呢?

青霓兀然停止滾動,輕咳一聲,好像勉為其難:“那我就去見一見他們,正好我一直以來有個疑惑無法解決,可能是當局者迷了。”

金陵城中,忽兒開出大片大片的花,風一吹,如海浪起伏。

任誰都知道,神女的心情特別好。

……

秦始皇帝百年,始皇帝政已有一百一十二歲。

可他依然如同青年,發若鴉羽,瞳若沉淵,體表無一絲皺紋。

始皇帝微微垂睫,一手刻刀,在人高的青銅上雕刻紋路,漸漸,青銅顯示出人甬的輪廓。

“原來……”一道含笑嗓音如月光輕輕落下:“人皇私下裏喜歡自己雕刻人像。”

始皇帝眼神微動,身上那天生的鋒芒都滯收了不少。

“先生。”他抬首,麵上露出笑來:“此次怎歸來如此快?”

因為這時候的我還在滿世界給你挖礦啊!

九天玄女的聲音十分和氣:“有一事,欲問人皇。”

“嗯?”始皇帝微訝:“先生請言。”

“若你成神,可會偏幫一方?”

始皇帝略微沉吟之後,點頭:“會。”

“為何?”

始皇帝隻當這是一次考驗,也不慌張,隻輕輕笑著道了一句:“先生,政為秦王時,就因心喜趙高通讀秦律,親自赦免其罪證。秦以法治國,可政作為秦王,卻違法了。這便是偏幫。隻要喜愛之情不滅,偏幫便避免不了。”

青霓點了點頭。

但她覺得這個回答還不能完全解決她的疑惑,於是,她又去了大唐。

唐,貞觀四十年,唐皇李世民六十八歲。

盡管年歲已高,卻老頑童一般,趴在房簷上,手拿肉骨頭逗弄著自己新養的愛犬。

“來!跳起來!吃骨頭!”

看著愛犬蹦蹦跳跳,就是夠不到肉骨頭,委屈得嗚嗚叫時,他就在房簷上拍著琉璃瓦大笑。

“嗒——”

一顆小石頭砸他身上,李世民身姿矯健地蹦起來:“誰!”

他聽到熟悉的聲音戲謔地喊他:“小!唐!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