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親自給他倒酒, 熱騰騰的酒氣醺熱了朱厚照雙瞳。

他聽到老祖宗對他說:“厚照,我朱家白虎!”

朱厚照控製不住自己表露出滿臉愕然。

似乎他從來沒有得過這樣的誇獎。

仆地,他接過酒碗, 大口大口往口裏灌酒,酒液流過下頷, 濕透衣衫。而後跳起來,似乎想要歡呼,卻又不知什麽緣由, 左腳踢到右腳, 沒能控製住身體,摔到地上滾了好幾圈。

“陛下!!!”楊一清連忙要去扶。

然而朱厚照已經飛快地起身, 拍拍身上土, 嘴角不由自主咧開, 朝楊一清,朝自己其他大臣們傻笑:“嘿嘿!嘿……嘶——”

摔出來的傷口傳來疼痛,他一陣齜牙咧嘴, 臉上卻依然帶著傻笑。

*

水幕恢複成黑屏已經許久,宋朝名士卻一直在沉默。

他們有預感,他們可能要輸了。

在相差無比的情況下, 情報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明朝有敵方情報,宋朝卻沒有, 這就是差距。

哪怕他們這邊也出一個會蒙古語的隊伍潛進元軍, 也很少有人能有朱厚照那樣高的交際能力。

趙匡胤異常平和地笑, 不慌不忙安撫自己人:“無妨,盡力即可。”

他掃視四周, 詢問:“誰有信心上前去比一比?”

三局兩勝, 他們再有情報又怎麽樣, 隻要宋朝能贏兩場就行!

讓誰去呢?

曹彬?潘美?楊業?或者朕自己上?

“太祖!”一名大小眼將軍站出來,聲音鏗鏘有力:“嶽飛願往!”

“不行!”

“不可以!”

“再等等!”

一連好幾個人,好幾聲拒絕,足足數息這些拒絕的回音才終於停下。趙匡胤代表他們告訴嶽飛:“此人才得了十四分,若是讓嶽飛你去和他比,豈不就是田忌賽馬,正中他們下懷?”

嶽飛便問:“那要派誰去呢?”

趙匡胤又開始思索起來。

他其實不太想派太好的武將,包括他之前想的曹彬、潘美、楊業,乃至他自己,他都覺得派上去虧了,可又怕派得差了,連關都通不過,談何得分。

卻在這時,又有人走出來,從容一行禮,道:“辛棄疾請戰。”

趙匡胤正要拒絕——理由和之前一樣,田忌賽馬,輸家輸的原因就是被對方用下駟比了上駟,他們怎麽能犯一樣的錯誤。

辛棄疾笑容看似溫和,說的話卻是硬邦邦:“太祖皇帝,恕某直言,每一場勝利都很重要,大宋又非隻有一匹上駟,若總是想著用最少損失拿下勝利,隻會顧此失彼,因小失大。太祖皇帝也是打天下的人,怎會不懂這個道理!”

宋孝宗後退半步,駭怪地看著辛棄疾。

這歸正人脾氣居然這麽硬?幸好是個簽判,不在臨安為官,否則還不得天天向他上奏,逼他北伐?

辛棄疾對宋孝宗的心思一無所知,他隻是在心裏暗暗對趙匡胤道歉——因為他真的很需要這個機會。

在他收到請柬的時間點,他的國家由於北伐失利,符離大敗,和金國簽訂了“隆興和議”。他的官家本來有一顆重用主戰派,想要收複失地的心,卻因為這場戰爭的失利而懦弱不前。

他需要一場勝利,向宋人證明金人並非不可戰勝,就算嶽武穆不在了,他辛棄疾亦能扛起抗金大旗!

眼前這個副本就很合適。

對手是滅了金國的蒙古人,並且朝廷全在關注著這裏,隻要他能堂堂正正贏一次……贏一次就好!後麵兩場比試至關重要,肯定很多人爭奪,他不一定能搶得過

,隻有這一場,是他一定能爭到手的!

辛棄疾隻覺得好像有一粒胡麻大小的蟲子,在他心底鑽來鑽去,癢癢的,一股**促使他咬緊牙關,對著趙匡胤一拜到底:“棄疾請戰,求太祖成全!”

趙匡胤一時遲疑,就聽到轟咚一聲響,辛棄疾朝著他行五體投地大禮,額頭貼著地麵:“棄疾請戰,求太祖成全!”

趙匡胤急得把人扶起來,道:“何至於此!你若想戰,就去吧!”

辛棄疾聽了這話,唇角忍不住微微往上翹,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謝太祖成全!”

趙匡胤看了他一眼,歎氣之後,轉身拉過宋孝宗的手,蠻橫地說:“朕今天就在這裏和你說清楚,進去之後,一切都聽辛棄疾指揮,哪怕他要你自盡鼓舞士氣,來一出哀兵必勝,你也要聽他的。你若以皇帝身份壓他,非要指揮他行事,老子就廢了你這個皇帝。”

趙匡胤冷冷地說:“朕身為太祖,多少還是能決定我趙家皇帝這個位置上,可以坐誰。”

宋孝宗哢嚓哢嚓刮著自己的指甲,低頭應是。

趙匡胤又看向這個隊伍的第三人:“至於你……”

那是一個右眼角長有七顆黑痣的儒生,還沒自報姓名,趙匡胤不認識。

儒生拱手:“朱熹見過太祖。”

趙匡胤呆了片刻,忍不住問:“你不算名人?”

怎麽會和辛棄疾擠一個請柬?

朱熹“唔”了一聲,十分無所謂:“興許是乾道元年的我不過一布衣,名聲尚未達到永垂青史的地步。此前我有看到紹熙元年的我,或許他有請柬。”

宋孝宗禁不住扭頭看了朱熹一眼,心中隻覺可惜。

辛棄疾這人脾氣真的特別硬,他這個當皇帝的讓他用請柬帶另一個人,辛棄疾直接就拒絕了,一定要填上好友朱熹的名字。也不管朱熹當時已是辭職回家,遠在崇安。

萬一請柬有距離約束呢!萬一請柬非要被邀請者當麵同意,而非是填了姓名就能一起帶走呢。若是如此,豈不是浪費了一個名額?

宋孝宗心中有怨懟,但他不敢現在發出來。

趙匡胤得知這儒生是朱熹,放心了:“如果是你,便不用擔心辛棄疾後方不穩了。”

辛棄疾自豪地說:“元晦一心抗金,他隻會支持我。”

朱熹之所以辭官歸隱,就是因為其反對隆興和議,向宋孝宗麵奏外攘夷狄之複仇大義,然而宋孝宗被打沒了心氣,沒有采納朱熹的主戰思想,導致朱熹心灰意冷,遠離朝堂。

而如今……

朱熹向著辛棄疾這邊側了側頭,笑著說:“是的,吾友,吾定會助你一臂之力。”

*

還是那個劇本,還是那個工具人襄陽安撫使呂文煥,撥給了辛棄疾三千官兵。

上一場,朱厚照沒用上這三千官兵,但辛棄疾不一樣,他把這三千官兵收攏起來,開始操練。

好友朱熹好奇:“幼安,難道你隻需要訓練三天,就能讓這些士兵如臂使指?”

宋孝宗一下子激動起來。

如果是這樣,抗金也未嚐不可。辛棄疾居然是這樣一個練兵奇才嗎?

“真的嗎”三個字才湧上喉嚨,宋孝宗就聽到辛棄疾無奈的話語:“怎麽可能,三日訓練出一支如臂使指的軍隊,那是隻有神仙才能做得到的事。”

“那你……”

“我隻是想讓他們認一認我這個將領,逼著他們到時候跟我一起衝。”

外麵。

霍去病:“衝?”

李靖:“難道他想……”

孫武:“必是如此了!”

懂軍事的人已經開始圍在一起討

論辛棄疾這樣做的可能性。

不懂軍事的人眼中滿是迷惑,開始無聊地晃腿。

副本之中,三日轉瞬而過。

曆史上,元軍應該是通過攻下樊城,迫使襄陽壓力大增,最後守將不得已開城投降,但在這個幻想副本裏,元軍是預備直接攻破襄陽。

兀良哈·阿術率領十萬大軍圍困襄陽。襄陽水路多,是以,其中有八萬是水軍,由劉整率領。

但就算隻有兩萬陸卒,在其他人看來,辛棄疾想以三千破兩萬,不太容易。曆史上確實有不少以少勝多的場麵,但那些人要麽是所帶士兵已經與他經過了長久磨合,人少卻聽指揮,要麽是士兵對將領十分有信心,願意追隨他衝鋒。可辛棄疾兩樣都不沾,他那三千士兵對他不熟,他也沒有什麽威望能讓對方堅信跟著他衝陣可以活下來。

卻在這時,兩道聲音脫口而出:“不!有辦法!”

大眾齊刷刷看過去,發現說話的二人分別是韓信與項羽。

韓信慢條斯理地攏著衣袖,垂下眼去,顯然沒把這些目光當回事。

若說韓信是內斂的傲,項羽就是張狂的驕,麵對這些目光,他用眼神一個個挑釁回去,就差直接約人幹架了。

項羽的亞父範增幹脆利落地闔目不去看。他累了——尤其是看過史書之後,心特別累。

*

襄陽之外,士兵泱泱。

宋孝宗站在城頭,第一次麵對這麽多敵軍,隻能看到軍隊的頭,看不到軍隊的尾,烏壓壓一片人頭,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的腿都在發抖。

身後,朱熹愧疚地輕語:“官家,草民得罪了。”

宋孝宗惱怒地嘲他:“強逼官家上城頭觀戰,你也知這是得罪。”

朱熹隻是與宋孝宗說:“官家若氣,待出副本後草民任由官家處置,可現在草民隻想請官家好好看看……”

看看你的臣子願為那一絲主戰希望,去以死搏生!

蒙古大軍左側,一處樹林中,隱匿著一支不過三千人的隊伍,為首的將軍麵容堅韌,眼神中蘊含著一股不達目的絕不善罷甘休的狠意。

他要贏!他一定要贏!

而他身後,這支隊伍裏的士兵並非戰意凜然,更多的是恐懼,因為襄陽城大門緊閉,他們沒辦法逃回城中。

他們隻能跟著辛棄疾去衝陣。跟不上,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