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國仇家恨太遠,對於這些人而言,他們隻是想要上戰場拚一拚,如果有幸活下來,就能每個月拿一千銅錢,過上酒足飯飽的好日子。

玩家們說可以給他們分地,他們說沒有存糧,活不下去。

玩家們說可以低息借給他們糧食,月利百中取二,他們反而怕得不行,跪下去砰砰砰磕幾個響頭,直說自己不想借糧食,隻想當兵。

拉拉扯扯好一會兒,玩家們才隻能無奈地答應他們,讓他們入營當兵。

那些人喜極而泣,用自己所能想到最豐富,最誠摯的話語來讚揚:“多謝使君,謝謝謝謝謝謝——”

玩家們讓老軍來把這幾個新軍帶走,帶去後廚先從火頭兵當起——沒有經過訓練還把人往戰場放,這不是讓人當炮灰嗎。

在玩家們剛安排好新兵時,天上一聲鷹鳴,抬頭一看,蒼鷹從空中掠過,飛向東北方,引得浚州城百姓紛紛往上看。

“蒼鷹對大蛇……”十三歲的青霓呢喃出口。

斜陽西下,微光逐漸下沉,地平線被染成金色,嶽飛等人踏著最後一絲陽光湧進浚州城中。

又過一個時辰,傅選點齊兵馬奔向大名府,去夜襲金兵。

送別傅選之後,玩家們並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擔心,該吃吃該喝喝該補充精力條就去睡覺,睡覺之前,十三歲的青霓想起什麽,喊來負責發放軍餉的女賬房,和她說:“新入火頭營裏那幾人是大災逃來,一路艱難,如今雖得軍身,卻是囊中帶羞,過得十足不易,看他們模樣應當也是到了該養家糊口這年紀,你先把這個月軍餉提前發放給他們,下個月再隨著大夥兒一塊給。”

女賬房連忙點頭應是。

將這件事情解決完,十三歲的青霓才放心去睡覺,第二天醒來時就得知傅選平安歸來——一個時辰前就回來了,但當時陸宰隨機抓主公去幹活,沒有抓到她。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十三歲的青霓刷著牙在私聊裏問:“夜襲結果怎麽樣?”

“特別棒!那些金兵果然害怕有詐,不敢入城,在城外徘徊良久,找個離城牆不遠不近的地方紮營,被傅選夜裏一驚,直接炸營。”

“傷亡怎麽樣?”

“你是問我們還是他們?”

“都要。”

“夜裏太黑又太亂,傅選衝完金營就跑,金賊那邊傷亡如何不清楚,但肯定不小,我昨晚偷偷跟過去看,金營裏那血條是唰唰唰地空。至於我們這邊……全員無傷。”

“全員無傷?!”

“那當然,我們可是連我們辛辛苦苦做日常攢好感度兌換的汗血寶馬都借給他們用了,還讓他們著全甲,這樣都被團滅也別打仗啦,趁早回家賣紅薯吧。”

也對。

十三歲的青霓認可地點點頭,口腔中,漱口水從左邊滾到右邊,又從右邊滾到左邊,咕咚咕咚地鼓著腮。

*

“大家夥都給我聽好了!”

一群箭匠聚在一起,由領頭人大聲說:“接下來,咱們要給小官人做箭矢,這可事關浚州城能不能守下來,咱們以後還有沒有好日子過,都拿出你們的本事來!五十人三天造一萬支箭,沒問題吧!”“沒問題!”

“還有就是,小官人也不容易,自從來到咱浚州城後也是掏錢掏力,對我們掏心掏肺那般好,你們認不認!”

“認!”

“這次造箭矢,我準備盡量往便宜裏去花錢,質量不差,但各方麵都幫小官人把價錢壓下去,我也不要你們白出錢造,隻是這一回少賺一些,行不行?”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難道就是狼心狗肺的人嗎?要不是小官人不肯白收我們東西,我們難道還會向小官人要錢?”

“好!”

箭匠們風風火火造起箭矢。

倒不是現在才臨時抱佛腳,庫房裏有不少箭矢,但大戰將起,誰知道夠不夠用,自然是越多越好。

將領們也不是空等著金兵過來攻城,騎上馬,帶上弓箭和砍刀,前往大名府引誘金軍,和他們搞起遊擊戰,大大小小打過幾回,有吃虧有劃算,但大體上是大蛇軍這邊占上風,畢竟他們裝備好,再加上由嶽飛、王彥二人指揮,這兩人可是在曆史上頂著“大慫”這個負麵狀態,依然能打出赫赫威風的名將。

……

“放箭!”嶽飛將令旗一揮,漫天箭雨落下。

經過數年發展,大蛇軍也能打富裕仗了。

嶽飛用計將金兵誘入山穀中,大蛇軍則在山上往下射箭,此刻,金兵在箭雨中如同無頭蒼蠅亂竄,想要衝出山穀卻被守在狹窄山路上的大蛇軍列陣衝殺,有那麽一二十人逃出去,很多金兵卻是死在當場,或是跪地求饒。

“使君說了,投降不殺!”

隨著嶽飛這話出來,負隅頑抗的金兵越來越少,他們也惜命,做俘虜雖然苦,但總比去地府好。

軍情傳到朝廷中,粘罕得知大名府失利,勃然大怒,堅持要禦駕親征,快馬加鞭,竟在三日之內,趕至前線。

此時在玩家們要求之下,戰場漸漸拉回浚州內,就在州界附近的黎陽縣外。黎陽早已修起高高城牆,護城寨子與堡壘全不缺,城外地麵一樣修上水泥地。

“主公!”嶽小將軍掀開厚重門簾,在玩家們麵前站定:“為何要將戰場放在我們境內?”

雖說客場作戰確實不如主場作戰,可,一來大名府離浚州也不算很遠,二來主場作戰容易給本地造成破壞。

“百姓所種苴麻隻剩一個多月就能收了。”

“五郎你別生氣。”

十三歲的青霓隨手操起一本書,擋在麵前,一副“我看不到你你看不到我”模樣。

“我們這麽做自然有緣由!”

嶽飛看主公這模樣,又好氣又好笑,有些懷疑自己語氣當真那麽生硬,好似在興師問罪?

他努力放緩聲音:“主公有何妙計?”

書本後麵傳來主公的聲音:“你還記得那水泥地,我不許士兵在上麵跑馬嗎?”

“自然記得。”

“五郎可是忘了,你當初問水泥重不重要時,我們怎麽說?”

——咱們大宋不是少馬,在騎兵方向比不過金賊,經常被壓著打嗎!

——用短處去碰對麵長處才是傻!

——有了這玩意,就能強製騎兵下馬了!

——這可是水泥地誒,不下馬,馬奔跑時滑倒了,摔死他們!

嶽飛高漲的情緒被猛然打斷,他瞳孔一張“你們……”

十三歲的青霓慢慢從書本後麵探出頭,青蔥十指露在書皮外邊,眉眼間靈動著狡黠。

“我們會把他們拉到我們擅長的地方,然後用經驗打敗他們!”

*

粘罕想要殺大蛇軍一個措手不及,一路過來都特意避開鄉鎮,盡撿人跡罕至地方前行,猶如空降那般突然出現在軍營裏,便是當時營中將領都是嚇了一跳。

一來,粘罕就說:“將鎧甲拿上來。”

半句廢話都沒有說。

將領連忙把從大蛇軍士卒屍體上拔下來的鎧甲奉上,粘罕握住敲棒,對著鎧甲用力一敲,手掌震得一片麻,敲棒從手中脫出,鎧甲卻沒有半點凹陷。

又試了七八副,皆是如此。粘罕怒極反笑:“細作都在作甚?幹吃飯?往日宋軍甲胄脆如薄紙,如今卻硬若岩石,要麽是宋人朝廷再不似以往軟弱,要與大金抗衡到底,這才改良甲胄;要麽是宋國主戰一派出現英才,整頓宋軍,肅清軍紀,方才令蠹眾不敢輕動。可不論那種,你他媽給老子說,你們居然半點消息都未收到?”

將領猛地跪下去,連呼吸都不由變輕,訥訥不敢言。

粘罕垂眼看他,語氣很溫柔:“俘虜呢?”

“沒、沒有……”

“沒有?”粘罕語氣很不可思議。

金兵將領一個激靈,將腦袋埋得更低,道:“回稟郎君,也不知宋人朝廷究竟給那些士兵喂甚麽迷魂湯,他們一旦發現自己即將被俘虜,直接就拔刀自刎,偶爾有投降之人,也是假投降,一有機會就伺機炸營,俺們開始還依照慣例俘虜宋人,後來就不敢接收俘虜了。”

沒辦法俘虜敵軍?

也就是說,他們常用的招數——把宋人俘虜組建成漢軍,驅趕到宋人城牆下,讓他們當肉盾抵擋第一波攻勢,就這麽被廢了?

粘罕心中壓抑的怒氣更甚,突然從腰間抽出鞭子,對著金兵將領一鞭下去,腥味從衣衫破口處潑出,鞭上倒刺連【拔】【出】一大片肉。

金兵將領皺了皺眉頭,忍住沒有叫出聲。

粘罕帶著渾身那股暴躁攻擊性,陡然出了帳篷,點兵擇將。

“我倒要看看,那些宋人究竟是不是切不爛,煮不熟,嚼不動的紮手貨色!”

金軍一換作戰風格,嶽飛立刻敏銳察覺到:“對麵臨陣換將?”

那位新的主將很明顯戰術更嫻熟,心思更狠辣,從不犯一些低級錯誤,雙方一碰撞,嶽飛就吃了個小虧。

玩家們通過私聊得到消息:“粘罕親自來了。”

嶽飛吃虧就吃虧在他太年輕,還不是日後那位“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的嶽大佬,對上老將時,明顯有些棘手。

他的眉頭好幾日不曾舒展。

軍營中,八歲的衣衣低頭認真地給傷兵換醫用紗布,身旁還有其他護士兵。少女仔細檢查縫線口,然後說:“恢複得不錯,沒有明顯的發紅、疼痛、腫脹和滲出,可以拆線了。”

傷兵爽朗地笑:“那就要勞煩使君了。”

“不勞煩。”她側頭看向其他護士兵:“你們好好看著,回頭也該到你們試手了。”

護士兵連聲應是,努力伸頭往這邊看,也不敢圍得太靠近,怕憋悶了傷員。

八歲的衣衣拆完這一個,又去看另外一個,腳幾乎不沾地。忙活半天,轉頭時,嚇了一跳:“嶽大佬,你什麽時候站我身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