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糖葫蘆最後還是由宗澤出麵賠給人家小男孩了,賠了三根,還給不省心嚷嚷會讓小孩子蛀牙的主公也買上一根,堵住他的嘴。

然後主公第一天就不見了。

宗澤:“?”

還鬧小孩兒脾氣,離家出走?

所以他要怎麽做?陪主公玩離家出走遊戲,還是趕緊把主公找回來?

頭疼。

陸符鈞,某錯了,你真的很不容易,快回來吧!

幸好另外一位主公跑過來告訴他:“他不是賭氣離家出走,是去浚州城裏給我們當內應啦!”

這內應做得特別合格,居然在當天半夜就靠著大力氣把城牆上那些站崗衛兵敲暈,垂下繩索去,其他玩家在私聊裏收到消息,拉著繩索在黑夜中無聲無息往上爬。

浚州城在山上,本來該是一個易守難攻的地方,可惜攤上一個昏吏,久事歌舞間。頂頭上司都這樣了,還指望底下官吏勤勤懇懇守城嗎?

“就今晚,我都以為會有一場苦戰。以為沒敲暈多少個人就很快會暴露,引來其他守衛了,誰想到,站崗的隻有那麽三五個人,大多數人要麽回家睡覺,要麽公然鑽酒肆中喝酒,至於那浚州知事……”

十四歲的青霓把手一攤:“溫柔鄉裏醉著呢。”

“感謝浚州知事。”八歲的衣衣雙掌合十,閉眼:“大善人,知道我們初期少槍少炮少人,就給我們省掉這些。”

*

浚州知事是個胖子,胖得像小山一樣,脂油不知浸染了百姓多少血淚。他在和美妾一夜荒唐後,攤開被子,肚皮朝天睡在床榻上,呼吸打得像雷。那肚皮上布滿絮狀紫筋,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他身旁睡著美豔小妾,玩家們翻窗進來時,聽到動靜睜眼一看:“!!!”

八歲的衣衣豎起一根手指:“噓。”

小妾側頭看了一眼睡得像死豬一樣的浚州知事,抬起手默默捂住自己的嘴。

她作為一個隨時會被發賣的小妾,平日裏對大人物伏低做小,奉承迎合慣了,心裏很明白此刻應該做出什麽選擇。

玩家們示意她出來,她就謹慎地從床尾慢慢爬出來,溫柔乖順地跪在一旁。

八歲的衣衣將人扶起來,扶到旁邊坐下,其他玩家繼續盯著那浚州知事看。或許是危險來臨的預警,那浚州知事竟然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燭光幽幽,夜色渺渺,一切物體都隻剩下輪廓。

他尚未徹底清醒,隻是下意識往旁邊看。黑夜裏,一雙雙閃爍幽光的眼睛圍著他,好似狼的眼睛。

“……”

差點當場休克。

浚州知事大張嘴巴,嚇得出不了聲,鼻尖溢出“嗚嗚”氣音,麵皮不受控製地抽搐。

在發現是人時,幾乎喜極而泣。

十四歲的青霓咳嗽兩聲,拿著刀對他比劃,和藹可親地問:“知道我們是誰嗎?”

“不知道!好漢饒命!”浚州知事慌亂地揮舞胳膊,那胳膊比十四歲的青霓腰還粗,卻自始自終不曾用來反抗。

倒是省了玩家們功夫。

“我們是黎陽的。”

“黎……”

浚州知事眼前一陣發黑。

黎陽那群人我知道啊,一開始是守滑州城的,後來就越界,攻占了黎陽。

可我光知道你們不怕死,你們居然還拿一個同伴的命來蒙蔽我,讓他服用【砒】【霜】而死!

你們圖啥啊?!

浚州知事心態都崩了。

再不敢和這群狠人做對。

“等等,我投——”

“滋——”

沒等他說完,十四歲的青霓把刀對著他脖子一劃拉,血液濺濕床簾。

馬賽克適時覆蓋上屍體。

許久,小妾才往有些發幹的喉嚨裏咽下口水。

血。

好多的血。

原來高高在上的知事,在被刀劍加身時也和她們這些下賤玩意兒沒甚不同。

像是一條被宰殺的狗。

……

宗澤接到消息,帶兵前來接管浚州城。順便把一應家當帶過來,以後大本營就從黎陽縣挪到浚州城了。

“浚州知事呢?”

“死啦。他作惡多端,我們不想接受他的投降,就把他宰了。”

才不是饞BOSS身上的經驗!

宗澤略微可惜:“原先還想招降他,不過既然主公不願,死了便死了罷。”

頂多就是接管浚州時多費些功夫,不過不礙事,他擅長此道,最多三天,定給主公一個井井有條的浚州城!

走了幾步,又特地回頭看了眼那小妾:“此人是?”

八歲的衣衣告訴他:“是那浚州知事的小妾,浚州知事有十八房小妾,你來之前,她們有的自盡了,有的拿了錢離開了,還有的回家了,隻有這個人說是要留下來,想要在我們身邊找份活幹。”

宗澤語氣奇怪地重複:“在你們身邊?”

“嗯噠!”

宗澤眼神銳利起來,上下打量此人,小妾低眉順眼,氣都沒急喘一下。

主公行事粗獷,宗澤可不敢把這心思不明的人往他們身邊放,便試探地說:“將士們入冬需要冬衣,後勤那邊已在縫製。不如讓她……”

玩家們根本沒想多,八歲的衣衣隨口道:“如果她會女紅……”

他們交談沒有避著人,那小妾冷不丁開口:“妾會女紅。”

八歲的衣衣點頭:“那你就來幫我們製冬衣吧,給錢的。”

小妾又溫順應下。

第一日就去了營地中。去之前,她給自己置辦了一些衣物,梳洗幹淨才過去,到那之後,發現這個營中大多是繡娘,有老人,有年輕婦人,還有未出閣的娘子,之所以說是“大多”,是因為這營地裏,居然還有好幾個會針線的男人。

看到裏麵還有男人,這小妾一怔,尚未想好下一步動作,便被一大娘拉起手:“你不用擔心,咱們這是正經活計,絕不搞那些髒心爛肺的事。”

她說的是軍妓,小妾想的也是軍妓。

“原來如此……”小妾把袖中釵子往裏縮,心下一鬆。

*

“主公可真勇猛,有主公在,都沒俺們這些將士甚麽事了。”張顯身材又高又壯,出口聲音便也洪亮非常。

嶽飛反而沉聲慢語:“如今隻有一線作戰,主公數十人尚能顧及,待到日後金賊多路來攻,便是我等能用之時。”

張顯嘿嘿一笑:“俺明白,哥哥,這浚州可算是一整個落入我等手中了。聽宗老爺子說,不日便要修路去相州,一路修到滹沱河前,攻打真定府,奪回鄉裏子女,到時我一定要領個前鋒當當。”

攻到真定府啊……

嶽飛神色微微恍惚。

他很快回神,以統帥素養針對此戰道出利弊:“雖說金賊內亂,分裂為三個朝廷,東朝廷,西朝廷與中朝廷,可金賊在靖康之後擄去大量匠人,如今也會耕戰了。他們能夠派出幾十萬士卒,國中仍有青壯耕作,我們卻是人少,一兩場戰役能夠勝利,長久下去,難以堅持。”

嶽飛並未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大蛇旗和宋旗分開來看,也不指望南方能提供糧草給他們了。

明麵上還是朝廷軍馬,實際上早已自立成軍。

張顯嘴裏的話憋了好長一段路,才結結巴巴吐出來:“主公一定有辦法,而且,我們可以從南方征兵。朝廷不想打,許多漢子血還未涼。”

嶽飛若有所思:“若是從南方征兵,再給他們在北方發地……”

北方別的不多,在被金兵殺了不少人,又擄掠走不少人後,大片土地閑置,還是被前人開墾過的田地,連開荒都省了。

中國自古以來便是地在哪裏,人在哪裏,嶽飛將這個思路往玩家們麵前一擺,喜得玩家直吹彩虹屁:“鵬舉,你既有張良之謀,還有韓信之才,有你在這裏,我們一定能腳踏金都,直搗黃龍!”

嶽小將軍人很老實,整個人都帶著中國人“哪裏哪裏”的純良,聽到這話,果然“哪裏哪裏”起來。

“不過是靈光一閃,飛如何能比得上留侯與淮陰侯。”

“誰說比不過了,在我們眼裏,五郎你就是最棒的!”

邊聊邊走,漸漸行到一條街,嶽飛驚訝:“這裏怎麽有戲台子?”

他之前入城時走過這條路,依稀記得此處分明還是一塊空地,怎的眼前竟見一處高台?戲班子物件一應俱全?

玩家笑容很是純良:“戲曲是個好東西,我們預備以後打到哪裏,就唱到哪裏。”

多唱一些戲,比如《白毛女》,比如《竇娥冤》,比如《宋帝跪金廟》,比如《俏郎君棒打浪金主》。

【私聊(八歲)】:輿論一定要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裏!之前說的給趙構“洗白”,是不是可以安排上了?

【私聊(十九)】:符鈞帶著嶽大佬的家眷離開揚州了,可以搞了。

【私聊(八歲)】:一定給趙構一個讓他終身難忘的“洗白”套餐,哼唧。

【私聊(十九)】:沒問題。

揚州,十九歲的衣衣按耐不住雀躍,在空無一人的屋子裏,連著跳了幾個後空翻。

很快,一則流言紛起。

“你們聽說了嗎,朝廷不是不想抗金,是我們的石炭有問題,用它去煉鐵會讓盔甲變脆,所以才打不過金賊!官家不敢把這消息透露出來,怕被金賊知曉,一直被我等誤會不敢抗金,暗地裏,官家隻是想要找尋可用炭料,不得不委曲求全,我等誤會官家啦!”

“如今官家在南方找到了許多可用石炭,方才令真相大白於天下!”

眾人皆驚。

有心報國之士更是淚灑當場。

我們就知道!官家怎會棄家國於不顧呢!昔日行在南逃,隻是在忍辱負重,忍住天下人唾罵,等待翻盤之日!

宮殿裏,賴在揚州不走,打死不回東京或者南京的趙構聽到流言後,麵對流淚的老臣,怔愣三秒,恬不知恥地認下來:“沒錯,朕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