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把人拉住!”

“這不是真的金兵, 冷靜啊!”

新戲大受百姓好評,就是太受好評了,導致伶人演金兵風險大增, 開始兩次玩家們還時刻準備著拉開,後來是直接上一排兵隔開觀眾席和戲台子。

玩家們也沒弄其他戲,就這一出, 三天兩頭演。現代人娛樂活動豐富多彩, 電視節目千奇百怪, 不太能理解為什麽一個節目重著樣子來, 百姓依然會願意捧場。

戲班子唱著唱著, 就唱到衛縣去,依然大受好評。尤其是大過年, 又不要錢, 多少人家拖家帶口跑去看, 給小孩帶一把煮豆子當零嘴, 往那一坐,能看大半天。

看著看著,就忍不住跟著其他人一起罵起來:“該死的虜賊!金狗!”

如此數日, 果然將衛縣縣令驚動。

衛縣縣令早早投向金國那邊, 哪裏可以容忍他們詆毀主子,當下派出官兵去捉拿戲班子,不捉還好,一捉,直接把衛縣點炸。

在宋地,唱宋人打金人, 居然會被宋人官員關進獄裏?這還有沒有王法, 有沒有天理!

*

“哎, 你們是從哪裏來,唱這些戲有甚麽目的?”

獄裏,牢頭隔著牢門,快人快語:“縣令要俺審問你們,眼見得你們不濟事,俺也犯不著下鞭子燙烙鐵,不如招了吧。”

牢頭其實不抱希望,隻是走個過場而已。

他看過那場戲,真是一場很不錯……很不錯的戲,但如果讓他因為那場戲明著反抗縣令,把戲班子放出來不可能,可若僅僅是放放水,不讓他們受牢獄之苦,那倒沒問題。

班主“啊”一聲,說:“我們從黎陽來,沒甚麽目的,就是普通戲班子,四處唱戲。我們在黎陽唱有小半個月啦,才過來”

“黎陽?”牢頭還沒反應過來,身旁牢卒已然激動上前,隔著牢門抓住班主衣領子用力晃:“是黎陽縣!是小官人麽?你們是不是聽小官人指令?”

牢頭更是疑惑:“甚麽小官人?”

班主更疑惑:“你認識小官人?”

“我我我……我二哥在黎陽!金風!金風你們知道不,開茶館,是黎陽人,被分了二十畝地!”牢卒的手仆然捏緊,暴起青色筋膜:“小官人給百姓分地是不?分地後還給挖水渠?還給建屋子?”

牢頭喉頭滾動,滿臉不可思議。

怎麽可能,怎麽會有這種大善人?都不能說善良,這是冤種吧!

班主連聲音都比剛才高:“當然!分地!一人二十畝地,不要錢!就連稅收也隻收十畝地,沒有雜費,隻要交十畝地稅就行,收成多也是十畝地,收成少也是十畝地!”

牢裏還有其他犯人,震驚望著班主這邊,很快就喧嘩起來。

“真給分地?”

“分!都分,戶籍在黎陽就分!在滑州也分!男女老少都分!”

“稅收隻收十畝地,沒有其他東西?沒有腳錢?沒有加耗?沒有頭子錢、人頭稅、義倉稅?”

“沒有!都沒有!交十畝地糧食,剩下都歸咱們自己,是吃是賣都可以!”

“還說給建屋子,真的假的?他們竟有那麽多錢?”

“哪有官人會那麽好。就算他們真是好人好官,他們有那麽多銀錢?”

聽到牢房裏那些質疑聲,班主可坐不住了,站起來,用唱戲本事一震胸腔,聲音洪亮:“騙你們作甚!小官人們可是真心心疼咱們老百姓,俺們黎陽城牆需要修整,他們不征勞役,是自個兒搬石頭修城牆,修得慢,但他們說不用征勞役,說官府就是該幹這個,不可以把那什麽……什麽風險……唔,轉接到老百姓身上。想要修得快就付工錢,雇傭我們。還有那房子,當然不會是大房子,單人住,不寬敞,就是七尺男兒雙臂伸長——喏,看我比劃,這麽寬。卻也容得下一張床和一套桌椅,臥室旁有個門,通向小廚房。茅房沒有,你可以小跑去公共廁所上,不收錢,也不遠,每兩條街就有一個。如果你成親,還可以給你把屋子拆掉再建,添一張床。”

屋子很逼仄,但它不要錢啊!對於自己有錢建房的人家而言,當然看不上這點東西,還覺得這是在虐待,但對於乞丐、流民、底層貧苦人民而言,小官人真是千好萬好——連鍋碗瓢盆都給你準備好一套!

“不過需要等待,小官人們還要琢磨軍費,都是花錢地方,所以房子和家具便由他們自己動手,連陶土都是自己進山裏挖取。”

其他人異口同聲:“應當!”

有伶人將雙手從牢房柱子裏伸出來,自豪地說:“你們看這手套!過年那會兒,小官人們挨家挨戶看,看到誰家手開裂,就送他們手套暖手,我也有!”

又出來另外一個伶人,小聲說:“小官人說他們站在窮人這邊,旁人說我不信,小官人說我就信!”

“小官人從不說虛話,我閨女也分到二十畝地,地實打實在那裏,我那天哄她好久,她才哭停下來。”

“今年我家地裏收成特別好,是四十石三鬥!隻需要交給小官人十五石一鬥三升糧,餘下那些都能存進自家倉庫裏。往年哪有這般好日子過!”

“往年沒有,以後就有啦!小官人說,往後年年如此!”

牢裏人入迷聽著,在這布滿蛛網和塵土的牢房裏,心髒劇烈跳動,散發著勃勃生機。

*

玩家們用雷霆手段鏟掉一個萬人大寨子,那裏雖山勢險峻,易守難攻,是塊硬骨頭,可惜他們硬,玩家們比他們更硬,把陸宰等人支走,也不帶其他士兵,靠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兒,強攻山寨,一口將他們吞掉,拖走戰利品,複活回黎陽。

一回去就聽說:“什麽?咱們戲班子被抓了?不是教過他們一發現風吹草動就跑麽?”

他們可是帶戲班子拿其他城市實驗過,每次都能跑掉!這才放心讓他們去衛縣啊!

宗澤:“不是有伶人代替雲之君上台演他麽?”

十四歲的青霓:“嗯嗯,我特意挑的人,長得不賴,上好妝也勉強能雌雄莫辨。”

宗澤:“他走在路上,衛縣有人看上他了,當街就要強搶民男,那伶人也是和你一樣膽大包天,把對方打一頓不算,還用……用特別姿勢將人綁起來,聽說……聽說……”

十四歲的青霓急道:“你說話怎吞吞吐吐,快說啊!”

宗澤臉色微妙且古怪:“聽說那人被家中小廝找到時,被綁著手腳扔地上,眼睛上蒙著黑布條,臀……臀還撅著!”

“噗——”

好幾道噴笑聲在玩家們中響起。

他們唯恐天下不亂。

“幹得漂亮!”

“就該這樣子!”

“換我在那裏,還要扒光衣服把人吊起來,旁邊立個牌子,上書‘強搶民男,惡有惡報’!”

宗澤:“……”

宗澤好想把陸宰揪過來,問他他究竟是怎麽拉住主公們的,聽聽這都什麽話!這也忒得罪人!等到半夜看不見臉,套麻袋暴打一頓不是更好?

宗澤:“誰知那人是衛縣縣令子侄,第二日聽說他們搭好戲台子在唱戲,就氣勢洶洶帶人去找麻煩,正好看到那出戲,就把這事告訴衛縣縣令。”

然後他們就被抓進牢裏,生死未知,

十四歲的青霓懊惱:“早知道我跟他們去,到時候一柄大斧殺出來,我看誰能擋我們!”

宗澤:“如今說甚都晚了,主公待如何?”

“能如何?”

“三個法子,一個是不管他們,由他們自生自滅,戲已在衛縣唱過三四場,由得它發酵。第二個法子,私底下將人救回,派人去劫獄也可,派人給縣令送財換回來也可,隻不知能不能成。第三個法子,大軍壓境,讓衛縣縣令無暇顧及他們,攻下衛縣,他們便可平安。不過五郎已帶兵去攻衛州,如今我們麾下僅有三千兵卒。”

玩家們圍在一起小聲討論。

“這是遊戲選擇吧?”

“應該會影響遊戲進程?”

“選哪個啊?我不太擅長這個誒。”

“反正第一個不能選,人家幫我們做事,還放棄人家,說什麽這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是所謂的腹黑,統統放屁!反正我是不肯選第一個。”

“我也不肯!”

“加一!所以第二和第三選哪個?”

“為什麽不能都要?”

“好主意!”

玩家們一高興,就連聲音也拔高起來:“宗留守!二和三我們都要!”

宗澤:“都要?”

“嗯嗯!大軍壓境,同時趁他們不注意,找人去劫獄!”

不得不說,這種把下屬當人看的主公,跟著放心。

宗澤就很吃這套,當即拱手作揖:“澤這便去調兵。”

三千兵馬能大軍壓境嗎?

宗澤表示,能。

他先令五百騎兵搶先入縣,可惜衛縣縣令膽小如鼠,自從四太子身敗,金兵撤走後,他便如驚弓之鳥,外麵稍微有點動靜就宣布關城門,這一次亦是如此,五百騎兵無法搶占城門。

於是宗澤又命士兵用枝葉大力掃**地上塵土,造成萬馬齊奔之象。

縣城遠處黃煙四起,城牆上遠望的士兵跌跌撞撞奔回縣衙:“不好啦縣令!有大、大軍攻過來了!”

衛縣縣令:“什麽!有多少人!”

“塵土極大!至少七八萬!還都是騎兵!”

衛縣縣令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

一定是朝廷那邊緩過勁來,要清算他了!居然派出七八萬騎兵,他一個小縣城,何德何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