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七人, 回來六人。

聽起來很恐怖故事。

“哦,她去宗澤身邊當臥底了!”

“臥底?”

“嗯!她說一開始沒有把握,就沒說, 現在成功當上臥底了,就告訴我們了。”

順帶複述了一遍她去應聘臥底時說的話。

“大佬, 牛逼啊,也太會說話了吧,‘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青照汗青’,這話一出,那肯定是搔到宗澤這種文人的癢處了!怪不得她沒女扮男裝,宗澤也留下了她。”

“也和宋朝女性擁有一定地位有關?畢竟南宋北宋共有八位皇太後先後九次垂簾聽政,好像其他朝代沒有那麽多?”

“我也有這個印象,我還記得宋朝還允許女子體育, 相撲、蹴鞠、馬球、驢球這些。”

“還有人統計過, 宋朝有近兩百名女作家,作品近一千首。大環境下,對女性沒有明清時那麽殘酷,再加上這時候還是戰亂時期, 沒那麽多亂七八糟的規矩。”

“說起來, 宋朝有女官嗎?”

“不知道, 但我們為什麽不問問神奇陸宰呢!”

陸宰不知道自己被當百度百科用了,他思索了一下,說:“朝堂上沒有,但是宮禁中有, 尚書內省女官, 協助君王處理政務文書, 章奏進入內廷之後,由尚書內省負責登記、進呈、代批、降出。”

“噢!怪不得!”

陸宰詫異:“怪不得什麽?”

玩家們對視一眼,問:“你真的要聽嗎?聽了就是自己人了哦。”

陸宰安靜片刻後,別開眼:“不聽。”

玩家們很好說話:“那算啦。”

外麵傳來其他青霓叫喚聲:“你們快出來看啊!釣魚佬居然在河裏釣上了一隻貓!”

“啥?河裏居然有貓?”

“可能是不小心掉下去的?管他呢!快出來看熱鬧啊!”

“來啦來啦!”

下一秒,宛如黑影閃過,一群人轉念之間就躥得無影無蹤了。

陸宰:“……”

嗯?你們就這麽放棄了嗎?說好要折服我呢?

*

十四歲的青霓下定決心要當生活玩家。

當他拎起釣竿那一刻,他不是一個人了,就像被千千萬萬個釣魚佬附身——

第一天,他釣上了個樹樁。

第二天,他釣上了一隻死老鼠。

第三天,他釣上了鞋子、衣服……離譜一點,還釣上了一具死屍,後來更是連棺材都釣到了,就是釣不上魚。

“肯定是遊戲機製設定問題!”

十四歲的青霓堅持:“我隻要繼續釣下去,不拋棄不放棄,一定能把魚釣上來的!”

……

十四歲的青霓拎著一隻落湯貓回了滑州知事府,貓很不老實,他就掐著它後脖頸拎起來,貓尾巴立刻踡到肚皮上,試圖保護要害。

玩家們衝著他笑:“釣魚佬,回來啦!”

十四歲的青霓不回答,將有些濕了的外袍脫下來,疊得整整齊齊,給落湯貓做窩。

他們又故意叫嚷:“你一定是又空軍了!”

十四歲的青霓瞪大眼睛:“你們怎麽憑空汙蔑人清白!”

“什麽清白,我前天親眼看到你釣了一整天,一條魚也沒釣上來,最後背了河邊一頭野牛回家。你這個空軍!”

十四歲的青霓便漲紅了臉,大聲爭辯:“釣魚佬的事,能叫空軍嗎!”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麽“不空手而歸”,什麽“有誌者事竟成”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府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

“可惡!我一定要他們對我刮目相看!”

十四歲的青霓在**打滾,咬著被子耷拉成一團。

落湯貓:“喵!”

“一定不是我釣魚技術的問題!一定是遊戲物品掉率的問題!垃圾策劃,掉率居然調那麽低,還不保底!”

落湯貓:“喵!”

“可惡,我一定要他們知道我的厲害!釣不到魚,我就去釣人!”

落湯貓:“喵!”

“你也支持我這個想法對不對!”

落湯貓:“喵!”

“好!沒白把你釣起來!”

十四歲的青霓從被子裏滾出來,風風火火衝了出去。

落湯貓發出慘烈叫聲:“喵!!!”

半天後,陸宰在自己家院子裏撿到一隻快要餓死的狸奴。是他在院中喝茶時,從牆頭上掉下來的。

陸宰滿臉不敢置信。

天上居然掉狸奴了!

他有狸奴了!

陸宰立刻叫來仆人,歡天喜地地把狸奴抱回房。

滑州城外,十四歲的青霓坐在牛車上,捧起臉頰。

“奇怪,總覺得我好像忘了什麽事?”

“啊!想起來了!”他一敲手掌,“是誘餌!我忘記準備誘餌了!”

好感度商城在他麵前打開,十四歲的青霓扒拉了幾頁,用這幾天做日常積累出來的好感度,在商城界麵買了一具瘊子甲。

*

衛州在黃河北,這裏是金軍萬夫長完顏蒙適駐紮之地,金軍比滑州還要多。

大路上掉落了一具瘊子甲,一看就知道是誘餌,但……

那可是甲胄啊!

獨行的金兵忍不住開心地笑出聲,他謹慎地往周圍看了看,沒有供人藏身的大樹,也沒有灌木叢,他又找東西丟了過去,確定沒有陷阱,這才抽出刀,一步一步走過去。

不管今天是哪個傻子用甲胄當誘餌,現在起,這東西就歸他了!

金兵慢慢挪移,挪到了瘊子甲前麵,周圍一直都沒有動靜。他也沒有蹲下去撿,而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腳尖插進瘊子甲下麵,將它挑起一點點,然後往前踢。

手裏依然握著刀,刀身明亮。

靠著這一手,他把瘊子甲運出了好幾裏,如果稍微累了,就原地休息,隨時保持能殺敵的狀態,似乎幕後者對他起了忌憚,遲遲不敢出手。

刀光晃亮,在陰影中劃出一條銀道。

金兵懶洋洋斜晃著那把刀,心裏嗤笑:就這麽點腦子,還學人家搞誘餌呢……不對,附近沒有樹,雲影也不是這種扁平形狀,哪來的陰影?

金兵仆地抬頭,瞳孔中,一塊大樹樁越來越大。

一片雲慢慢飄近,太陽藏進了雲裏,似乎不太忍心看到這一幕,地麵陰暗了瞬間。

鈍器砸中肉|體,金兵連慘叫一聲的機會也沒有,半個腦袋就壓樹樁底下了。

一隻青霓探出頭來,正要邁出腳跑過去,想起了什麽,謹慎地瞅了眼血條:“好耶!空了!”這才跑過去,抱起瘊子甲,對金兵屍體扮了個鬼臉:“沒想到吧,小爺的魚不是白釣的!”

連樹樁和棺材都能釣到,他早就在一次次釣魚中,把力量屬性鍛煉上去了!那麽大那麽重一個樹樁,說拋就拋!

當然,殺死一個金兵不是他的目標,他僅僅是想要實驗一下瘊子甲對金兵的吸引力。現在看來,不賴嘛,對方明知道這是一處陷阱,也還是走了進來。

“目前進度,百分之三十!”

*

八月已過,九月金秋到來,然而不管是八月還是九月,山上蚊子總是很多。

完顏蒙適將全身泡在水裏,這才讓身上蚊子包不那麽癢了。

“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發動進攻,我都快要把蚊子喂飽了!”

正抱怨著,手下兵前來報告:“忒母勃極烈,有甲兵抓住了一個宋人。”

“嗯?抓住宋人和我匯報做什麽,是殺是玩是放,你們自己決定就行。”

“那宋人有瘊子甲,非常新亮,都能照見俺的頭發了,五十步外用弩和箭射過,根本射不透。”

“哦?”完顏蒙適鳧水而出,露出半個身子來,“他有多少?”

“隻有一副。”

“那就殺了,搶了。”

“他說他會製作這瘊子甲,求俺們不要殺他,俺們不知怎麽處理,特來稟告忒母勃極烈。”

“這樣嗎?”完顏蒙適光溜溜走上岸,就這麽濕漉漉站到衣物堆裏,套著褲子從足部往上拉,胸膛和背上全是疤痕。

“將人帶到這裏來,我看一看。”

那宋人很快被拉了過來,似乎很害怕,扶著東西才能站穩,盡管很害怕,他又磕磕絆絆表明除非能讓他好好活著,否則別想他交代製作瘊子甲的方法。

完顏蒙適嗤笑了一聲。

這不就像是那些宋降將嗎,又想要命,又想要體麵。

不過,瘊子甲確實是個好東西……

“我可以讓你去火頭營,這裏沒人敢動你,但是,你要敢有什麽小心思……”

完顏蒙適拎起毛巾,一抹淌水柱的頭發,好似十分隨便就說出口:“那就犒賞大軍吧,”

“犒賞……大軍?”

什麽意思?

完顏蒙適微微一笑:“把你架在火上活烤,四肢生撕下來,給大軍開葷,內髒丟給狗吃。”

聽說宋人最怕身首分離,完顏蒙適自覺這個恐嚇很到位,見對方已經被嚇呆了,便揮揮手,讓人把他帶下去。

事實上,十四歲的青霓一點也不怕。

反正遊戲角色又不是他真的身體,要是不小心被發現了,吃就吃嘛,他又沒有痛覺。大不了自殺,回城複活嘍。

十四歲的青霓呆在火頭營裏,做飯的事不可能交給一個外人,他能做的隻有打打下手,切切肉和菜,洗洗鍋這樣子。

完顏蒙適讓人觀察了他將近一個月,發現這個宋人始終很安分,慢慢,就不再盯著他了。

十四歲的青霓感覺到了這種變化,哼著小曲將金軍釣回來的魚掏髒洗肚。

“目前進度,百分之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