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力氣大嗎?別人死了也就算了, 你怎麽也死了???”

十四歲·力氣大·青霓·幽靈羞愧地低下了頭。

“發、發生了一些意外……”

當時場景太過混亂,玩家們也沒注意到是什麽意外,紛紛追問。

“就……”大力士青霓臉色爆紅:“我們不是有刀嗎,我怕砍別的地方不方便, 就砍了怪腦袋。”

“嗯嗯!”

“我一刀砍過去, 砍進了金人腦殼!”

“這不挺好的嗎?”

“用力過猛, 刀卡腦殼裏了。”

“?”

“我一個勁往外拔, 那刀深深嵌在上麵, 拔不出來,我又上了另外一隻手,雙手拔蘿卜一樣拔啊拔……”

“不知道為什麽,心疼那些怪, 不管是被砍死的, 還是看到你用力拔刀的。”

“加一。”

“加二。”

“加三。”

“然後我手滑了,鬆開手了, 又不小心踩到一塊石頭摔倒了,我一抬頭,七八把刀砍過來,全是金兵!!!然後我就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

大力士青霓說得悲憤,其他青霓隻想爆笑。

全息遊戲就是有這樣的樂趣,越真實就越好玩, 反正他們又不會真的死。之前其他全息遊戲還有人錄像,記錄自己在遊戲裏的一百種死法, 包括但不限於自己找死的。

“笑笑笑!別顧著笑我,你們打贏金兵了嗎!”

“看!”

玩家們亮出自己的任務進度條, 有1/5的, 有2/5的, 還有3/5的,不過由於隻有十個怪,僧多粥少,大多數人都是0/5。

大力士青霓瞧了瞧滿地屍體——不止金兵,還有一部分玩家的,三十七打十,群毆也能毆死,就是操作太爛,沒辦法一命通關。

三十七個玩家,如今還剩二十個。

“複活要時限,你們等等我,我把遊戲卸了重新下載!”

“好主意,反正是白板號,不心疼!”

幽靈大力士青霓消失了,應該是下線了。實際上是回到了登陸空間——係統模擬出來的——卸載遊戲重新下載開始建號,一氣嗬成。

然後,其他玩家收到了大力士青霓的慘叫聊天氣泡。

“啊啊啊啊啊啊!垃圾遊戲!垃圾策劃!”

“怎麽了怎麽了?”玩家們看不到他的角色,隻能看到一個個氣泡在組隊對話框裏彈出來。

“重新下載建號,還是要等CD!這什麽破遊戲!還要不要玩家了!”

“允悲。”

“節哀。”

“保重。”

“我就說策劃怎麽會給你漏洞鑽!”

遠方,巨蟒青霓齜出雪亮白牙。

我還不了解我自己?想鑽空子,做夢!

大力士青霓:“我這邊CD還要半個小時,你們等等我啊!周圍npc隻要死光了就支持原地回魂,你們一定要等我啊!”

其他青霓紛紛拍著胸脯保證——

“一定一定!”

“沒問題!”

“我們就是去周圍看看,先探探路!一定會回來!”

“我們去給你買點橘子,你且在這裏,不要來回走動。”

*

至於實際情況……

巨蟒青霓幽幽地說:“畢竟我連我自己都坑,他們也不會例外。”

二十個衣衣扒光了金兵屍體的衣服,不管是不是甲胄都扒了,扔進係統背包裏。大概是為了防止玩家們用背包作弊,比如來個天降隕石,主係統那邊設定了玩家背包隻有古代一個包袱大的空間,可以花好感度擴容,5000好感度擴十平,至於現在,也就隻能裝裝小刀、衣服鞋襪、金銀珠寶啥啥的了。

“這些金兵的刀看起來不錯,比我們的好用多了,帶上!”

“這雙靴子不合腳,回頭賣了,帶上!”

“嘿!這怪身上還帶了錢!我的了!”

一通分贓之後,玩家們迅速隨便挑了一條路走,靖康之恥後,金宋以黃河為界,滑州在黃河邊緣,時常有金人出沒,玩家們沒走多久,就又看到了一個金兵。

隻有一個!!!

落單的怪誒!這還等什麽!

青霓們蠢蠢欲動。

十三歲的青霓:“朋友們,我隻殺了一個金兵,這個怪給我吧!”

八歲的青霓:“我一個都沒有!”

十五歲的青霓:“我也一個都沒有,要不剪刀石頭布?”

十八歲的青霓:“幹脆一起上,誰砍死了算誰的!”

“好耶!”

青霓們達成了共識,隻有那一個金兵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二十個人嗷嗷叫向著他衝來,人還沒反應過來,二十把刀就一起落在了他身上,金兵瞪大眼睛:“你……你們……”

二十打一,不要臉!

然而話沒說完,人已經死不瞑目了。

他甚至都沒聽到那群王八蛋裏有人歡呼:“我!是我砍死了他!”

也沒聽到其他人唉聲歎氣。

不然,他得氣活過來——然後立刻看到玩家們表情狂喜的臉,還有二十把迅速砍上去的刀。

“這些怪到底是不會刷新,還是要等很長時間才刷新啊?”有青霓問。

另外一個青霓迅速回答:“不清楚,狗官方瞞得特別嚴實,這些資料還要我們自己觀察,說是增加可玩性。”

“狗官方不做人!”

“這樣下去效率好低,好沒用啊……”

八歲的衣衣瞥了那玩家一眼,一本正經:“請不要這樣說自己。”

對方:“???”

八歲的衣衣:“一個個殺過去太麻煩了,而且,我們是讀書人,打打殺殺多不斯文,不如放火吧。”

剛被調侃了一句的玩家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雙眼放光:“有道理!饑荒都能放火燒山,這可是全息誒!”

“這火要怎麽放呢?”

“挖石油!”

“找沼澤!”

“爆燃現象!”

“這個好!就爆燃現象好了!”

*

胡吾懶是金國的兵,如今駐紮在漢土滑州白馬縣。

這漢人的土地真富裕啊,金玉珍珠應有盡有,還有水靈靈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喜歡玩哪個就玩哪個。心情不好了,殺兩個人他們也不敢反抗。

這日子可過得真美啊,比以前在金國,沒入中原時美多了。

胡吾懶走在大街上,隨手擰了一把小娘子屁股,看對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哈哈大笑著,喊上一群金兵出城畋獵去。

白馬縣東北三十四裏外有座白馬山,有連綿數裏的陡坡、山脊,還有不少狹窄山穀、灌叢及草塘溝。林深木繁則動物多,獵人尤愛在朝廷允許入山狩獵時進去大展拳腳,通常這種時候,便能為家裏帶回大量肉食。

旌旗獵過,馬蹄飛土,胡吾懶遠遠望見一片影子從眼前晃過,沒看清是什麽獵物,就憑著獵手本能彎弓搭箭,利箭飛射而出,擦進草叢,就聽見一聲驚呼,定睛一看,見是一個少年跌坐在叢中,光線朦朧,他似乎在害怕。

“無長發,無短巾左衽,宋人?”

少年尖叫一聲,轉身就跑,起跑時還趔趄了一下。

這樣完全弱勢,還把背部對準敵人的姿態,激起了金人們暴虐心理,他們鞭子一抽,馭馬趕上去,像是以往圍獵時,縱馬追趕獵物那般。時不時還用馬鞭抽過去,故意不抽中,隻抽他身周,看他尖叫著連滾帶爬往前跑,便哈哈大笑。

“宋人都是軟骨頭,再跑快一點,跑啊!繼續跑!”

馬鞭在空中抽打,撕拉出風聲。

他們沒有看到,那少年盡管逃跑得很狼狽,麵上卻一片平靜。

他在心裏數著:前進,左拐,繞過兩人粗的大樹,往前跑二十步……

少年一個飛撲,躲過馬鞭,撲進一個三麵環山的單口山穀中,胡吾懶沒有注意到這是一處“葫蘆峽”,駕著馬追了進去,少年跑得很快,但似乎沒注意腳下,不小心摔了一跤,翻滾了幾圈,數匹馬就將他圍了起來。胡吾懶有些膩歪了這個追趕遊戲,吩咐左右:“拖回去,做個養馬挑擔的。”

便有金兵獰笑著將鞭子抽向少年,他低垂著頭,頭發微微遮住麵龐,一直倉皇逃竄的人猝爾抬手,扯住了馬鞭,金兵稍稍驚訝過後,更激起了嗜血性子:“小畜生還敢還手?”

“就是現在!”

三麵山崖上,有人高呼。

胡吾懶神色微變,抬頭一看,隻看到赤紅色從空中落下,仿佛天火挾著一往無前之勢。

那是一支又一支被點燃的火把!

胡吾懶瞠目欲裂。

這裏可是山穀啊!三麵環山,前方能瞧見峭壁,後方是他們進來的長穀道,如果這裏麵被燒了,他們就是那甕中的鱉,隻能被大火燒死。

“走!”

胡吾懶嘶啞著嗓子,將馬一轉,雖然山穀入口有些遠,但騎著馬也能衝出去。

但是,山上人連這點念想都沒給他們留,“轟隆隆”巨響後,大石從山崖上滾下來,堵住了出口。

“Surprise!”

他聽到少年在身後說著奇怪語言。

胡吾懶不自覺的回身,便見少年抬起臉,衝他們笑,火焰燎到鬢角,少年舔舔小虎牙——

“驚喜嗎?”

胡吾懶幾乎要瘋了,火焰越來越大,山穀越來越熱,像個焚屍爐。

“你也會死的!”

少年臉上卻沒有任何懼意,他仍是笑著:“我不怕死,用我一條命,換……”他歪著頭,一個個數過去:“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三個人呢!這也太值了!”

胡吾懶試圖在他臉上找出一點害怕,可是沒有!一點都沒有!他是真的在高興,真的在得意——他居然真的覺得自己死得很有價值!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軟腳的宋人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火焰燒來,馬匹慌張驚恐,胡吾懶滾下了馬,急促地閃過馬蹄,抽出了彎刀,瞳仁充著血:“那我就先殺了你!”

玩家青霓張開手,大開胸膛,好像已經放棄抵抗,在隨便他攻擊了。胡吾懶眼神死死盯著他,張開嘴,露出猩紅口腔:“我會把你綁在馬上,讓馬把你活活拖死!”

胡吾懶衝了上去。

胡吾懶看到對方手臂伸直,大袖隨風翻滾,那張臉上是他厭惡和痛恨的笑。

胡吾懶離他越來越近。

這個山穀裏有一條條溝,雜灌雜草與腐植堆積,一棵棵大樹下,是厚厚的枯枝樹葉。

玩家青霓冷靜地在心中默念:遇熱後,可燃性氣體在森林中彌漫散發,然後就是——

“peng~”

胡吾懶看到了對方懶洋洋地笑,向著他做出了個口型。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掀起,驚天動地,火焰從溝穀中衝天而起,好似染紅了天空。

不遠處,白馬縣的金人與宋人一起抬起頭,看向白馬山方向,帶著絲絲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在爆炸中,胡吾懶都沒察覺到自己是怎麽死的,隻在一瞬間感覺身體燒熟了,劇痛撕裂著身軀,便陷入了黑暗中。

胡吾懶打出了G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