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走廊, 淺音說完這句話好像泄掉了她全身支撐起來的力氣。

突然眼有點酸,她別過頭,不再看陳澈。

嬌俏笑聲中夾雜幾句起哄聲。

淺音背部貼牆, 借力讓自己站直。

劍拔弩張的氣勢像一隻隨時要撲過去咬人的小兔子。

還是紅著眼睛的那種。

陳澈心裏最柔軟的那塊像是被針輕輕紮了一下。

疼得不致命, 卻難以忽視。

手上不自覺卸了力,心裏湧上的火氣衝淡地幹幹淨淨。

他保持將她圈住的姿勢, 想擁抱卻又不敢用力。

他自以為自己做了最正確的決定。

卻在這一刻,看到他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委屈地通紅雙眼對著他的時候, 他深深切切體會到悔意。

陳澈說不出任何解釋的話。

不管什麽理由, 他六年沒有出現在她的麵前,這都是事實。

他無法反駁。

淺音看著陳澈眼底幾種情緒輪番變換,她假裝看不懂, 低下頭, 悶悶出聲:“陳總不玩的話, 我就先回去了。”

說到最後,聲音忍不住有點哽咽。

淺音微微提著裙擺往外走。

憑什麽啊。

這個人想走就走,想來就來。

明明這樣壞。

站在她的麵前, 卻還是可以撩動她的情緒。

陳澈從後麵追上來, 拉住淺音的手臂, 用力一扯,將人扯到懷裏。

蓬鬆的黑發恰好抵在他的下巴處, 陳澈歎口氣, 伸手撫上去。

“音音打我幾下出氣好不好?”

“咬我也行, 隻要你別哭……”

隻要你別哭,讓我幹什麽都行。

話落, 鎖骨處傳來真切的疼痛感。

陳澈忍不住“嘶——”了聲, 卻沒讓開。

他笑了下:“對, 就這麽咬,再使點勁兒。”

小姑娘是真沒口下留情,陳澈琢磨著皮肯定是破了。

疼痛泛起的瞬間,他竟然詭異得覺得有點幸福。

隻要是淺音給的,是疼還是痛他都甘之如飴。

淺音發泄過後,心裏的氣散掉大半。

臉上倒是莫名燒起來,急急扔下一句,“是、是你讓我咬的”。

撇清關係後,她拎著裙擺疾步往外走,跟逃似的。

薑楠等在外麵,看到淺音迎過來:“淺總,您怎麽出來了?是陳總對安排不滿意?”

淺音想到剛剛的情景,陳澈身上冷咧的木質香似乎還在鼻尖,她不太想說話,“嗯”了聲,“送我回去吧。”

她不能再跟陳澈呆在一起。

薑楠有點摸不著頭腦,不應該啊。

到底是哪裏需要改進?

她想問清楚,待看到淺音的臉色時卻怔住了。

薑楠自從一畢業就跟著淺音,也是兩年的時間,自詡對淺總也有一點了解。

一開始,她也以為淺音是個家裏有錢隨便來公司玩玩的大小姐,雖然她麵上恭敬,心裏卻沒有太看得起她。

真的共事一段時間,她才發現,她以為嬌滴滴的大小姐,不光跟她們一起加班,遇事也總能想出比她成熟的方案,行事上也比她更加老練周到。

薑楠這才改觀,忠心耿耿跟著淺音。

兩年的時間,淺音從未動怒,很好相處。

但薑楠知道,與之相對的,拿到再好的合同,淺音也從未開懷笑過。

她好像沒有什麽七情六欲,單純靠忙碌的工作填補自己。

外人或者覺得她好說話,或者覺得她城府深,薑楠卻隱隱覺得,這些都不是,其實是淺總這個人,她對這些都不在乎。

因為不在乎,所以沒什麽額外的情緒需要外泄。

薑楠猜測,是因為她擁有地太多了,有錢人嘛,什麽都得到了,自然無欲無求。

可是現在,她發現,不是這樣的。

淺總紅著臉,眼眶微紅,胸腔起伏。

沒等她打開車門,她便自己鑽了進去。

助理有時候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朋友,薑楠敏銳察覺,淺總今天情緒不對。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從見到QC的陳總後,她們淺總就好像一潭死水,終於活了過來。

處變不驚的臉上有掩藏不住的喜怒哀樂。

車門沒關,薑楠上前想替淺音關好車門。

淺音眼中這才好像真的看到她似的,“你坐王叔的車回去,今天記一次加班。”

薑楠應了聲,正要替淺音關上車門。

動作被一股大力止住。

薑楠還沒反應過來的工夫,陳澈彎腰跨進邁巴赫後排,緊緊挨著淺音。

薑楠:“誒——?”

陳澈略帶壓迫性的視線看過來。

薑楠的疑問吞回肚子裏,詢問似得看淺音。

淺音搖頭,讓薑楠先離開。

她看眼陳澈,男人靠坐椅背,雙目微闔,襯衫的三個紐扣被他扣到脖子,遮住剛剛容易令人誤會的痕跡,淺音臉上有點燒。

陳澈明顯不會下車。

被他這麽一鬧,淺音情緒轉為無奈,吩咐司機:“擋板。”

後座隔出一個密閉的空間。

淺音看向陳澈,“陳總自己沒有車嗎?”非要來蹭她的車。

陳澈睜開眼,看著她:“沒有。”

“昨天撞到欄杆,送去修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反正淺音不信。

但讓陳澈下車他肯定也不會下。

淺音不想再跟陳澈糾纏,直接讓司機先送她回家。

隔了這麽久,她發現,她在陳澈麵前還是那麽束手無策。

司機行駛很平穩,淺音打開一點車窗,微涼的風吹進來。

她看著窗外,沒有說話。

陳澈垂眸摩挲袖口,也沒有開口。

兩人就這麽僵持著,誰也沒提剛剛的事情。

直到淺音的手提包裏傳來微信的提示音。

宋城南發來的語音。

宋家跟淺家算是世交,淺音大學畢業之際,宋城南學成回國繼承家業,兩家商業上多有往來,淺音不可避免跟他會有交集。

宋城南的心思她不是不清楚,但感情這種事情,勉強不得。

還好宋城南也不是強人所難之人,知道淺音不願意,便也沒有多做糾纏。

但是男人喜歡女人,不可能真的什麽都不做,宋城南的行為並不逾矩,淺音的教養也無法讓她真的做到對宋城南冷言冷語。

兩人就這麽當普通朋友偶爾問候幾句。

車上這樣的氛圍,淺音不太想聽宋城南說了什麽。

她敲了兩下直接熄屏,卻不知怎地直接將宋城南的語音給放了出來。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車內回**。

宋城南嗓音柔緩:“音音,淺阿姨托我給你帶了點吃的,我在你家樓下等你吧。”

淺音住的是高級住宅區的大平層,一梯一戶,安保嚴格,沒有房卡外人根本上不去。

宋城南隻能在樓下等。

淺音詭異地有點心虛。

什麽都沒回,反扣手機屏幕。

嗤。

陳澈不屑地笑了聲。

玩味地咀嚼這個稱呼:“音音?”

“嘖,叫得還挺親密。”

淺音:“……”

外人叫起來很正常的稱呼到了陳澈口中說出來,總是好像有點曖昧。

實在不知道回什麽。

淺音繼續看窗外沒說話。

她有點底氣不足地想,陳澈說走就走,現在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酸她?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話,她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說出來。

-

淺音住的小區離“月港城”並不遠,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樓下。

宋城南果然等在那裏,見淺音過來,他邁開步子朝她走過去。

說什麽淺阿姨帶東西,不過是長輩撮合小輩的套話。

宋城南手上隻拎了一個小飯盒。

“晚上正好路過就去拜訪了一下淺阿姨,這是她托我給你帶的夜宵,快上去吧,還熱著呢。”

宋城南正想再說點什麽,目光卻不可避免看到車內走出來的男人。

男人見男人,彼此間什麽心思一目了然。

獨屬於情敵的雷達在兩人間刺啦作響。

陳澈扯鬆領帶,陳澈的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解開,露出淺音剛剛的傑作。

男人皮糙,淺音使了力氣,也不過破了點皮,再被陳澈故意用指腹當著宋城南的麵狠狠揉搓了一下,當他走近時,宋城南隻當那是親吻留下的痕跡。

他麵色白了一瞬,旋即恢複正常。

示威似地將餐盒舉起來又放下,宋城南才朝陳澈伸出手:“你好,我是宋城南,宋氏集團未來的接班人。”

“不知這位是——?”

“音音,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宋城南沒要陳澈回答,轉頭問淺音。

淺音正想開口。

陳澈睨了眼宋城南,懶懶出聲:“陳澈,QC創始人,Q淺C陳,音音以前的同學,俗稱青梅竹馬。”

陳澈走過去,直接將宋城南手上的餐盒拽過來。

另隻手虛虛攏著淺音,在宋城南的角度,兩人是極親昵的姿勢。

熟稔地像是這樣做過無數次的情侶。

淺音想說點什麽,緩解尷尬的氛圍。

但陳澈說的好像都是事實,她也沒辦法否認。

隻能看著宋城南又重新介紹了一遍:“對,是同學。”

她推開陳澈,離他遠了一點,警惕地問他:“你跟著我回家幹嘛?”

陳澈笑了聲:“這樓隻準住你一個人?聽不到最近樓上在裝修?”

淺音皺眉:“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裏?”

陳澈繼續笑:“我不知道啊,巧合唄。”

淺音:“……”

她看著很好騙嗎?

兩人有來有回地吵嘴,落在宋城南的眼裏,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視覺上的刺激不亞於他們在打情罵俏。

他腳步踉蹌了一下,還是勉強出聲維持體麵:“音音要休息,陳先生不先離開嗎?”

陳澈頂了下腮,有些煩躁。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煩?”

“我不能住這裏是吧?”

“對了。”陳澈似乎剛剛想起來,惡劣地笑了下,很是不屑地看著宋城南,“剛剛忘了介紹,我還是阿音的新鄰居,以後可以住一起的那種鄰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