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澈果真說話算話,上課不再睡覺,課間開始刷題,甚至小測驗也規規矩矩交上去,跟從前相比,好像沒變,又好像變了個人。

陳澈還是那個陳澈,他依舊對許多事情滿不在意,獨獨開始試著正視自己高三往後的人生。

小姑娘軟軟糯糯的,輕輕揮開迷霧,陳澈心中前所未有的澄澈。

大課間,教室內走動的人不多。

陳澈剛做完一道數學大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功課落下不少,短時間補上真是件費時費力的事情。

胡楊見陳澈這樣許多天了,已經從最初的見了鬼進化到現在的些許困惑。

胡楊:“澈哥,你最近受什麽刺激了?你家破產了?”

究竟是什麽讓一個隨心所欲拽上天的少爺一夜之間變成這樣?

胡楊真的很好奇!

陳澈冷冷睨他一眼,嘴角意味不明,“借你吉言。”

胡楊:“……”

不是,澈哥這是腦子學傻了?哪有人咒自己家破產的啊!

陳澈單手轉筆,翻開下一頁繼續沉思,顯然不準備再搭理胡楊。

胡楊討個沒趣,轉而“騷擾”淺音。

淺音脾氣好,從來不會不理他,而且人家成績也好,在胡楊的心裏,淺音就算幾分鍾不寫題目,照樣也能考第一,跟他聊聊天不耽誤淺音考重點。

最重要的是,澈哥偏心人小姑娘,當著淺音的麵吐槽,澈哥多半沒法發作。

胡楊:“音音你說,我們澈哥到底怎麽了?”

淺音抿嘴笑,“陳澈好好學習不好嗎?”

“好是好。”胡楊先是點頭,又搖頭,“但是這太詭異了,就好比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你懂嗎?”

“離譜到家了!”

胡楊講得激動,抬手就拍了下桌子。

聲音不大不小。

陳澈“嘖”一聲,偏頭看過來,“這麽好奇?”

放下筆,陳澈換了個姿勢,後靠椅背,單腳勾住胡楊的椅子腿,右手掌心向上隨意朝他招了幾下,“過來,老子告訴你為什麽。”

胡楊餘光見陳澈的樣子心裏就發怵,老虎和顏悅色再久他也是如假包換的老虎啊!

這種時刻,好奇心哪裏有小命重要。

於是連連擺手,摸出課本裝模作樣看起來。

淺音不覺笑起來,她現在倒是沒那麽害怕陳澈,旁觀之後隻覺得有點好笑。

胡楊,也太慫了啊……

轉念忽然想到那日黃昏,陳澈自遠處踩著餘暉走來,光籠罩在他身後,冷厲的眉眼平添幾分柔和。

“要不,讓老子再摸一下頭?”

“老子以後就什麽都聽你的。”

低磁的嗓音帶一點試探,一點鄭重。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嫋嫋的熱霧。

自那日起,陳澈開始認真學習,是真的認真。

所以,是因為那天才這樣的嗎?

淺音不會太過看重自己在別人心中的位置,她不過疑問一句,應該不夠分量吧。

隻可能是,她的疑問喚起他心裏拿不起又放不下的那部分而已。

旁人無從知曉始末。

那這,算是她跟陳澈之間獨有的秘密嗎?

淺音不禁彎了彎唇。

感覺……好像也不錯呢。

-

渝城多霧,也多山。

群山環繞,峰巒疊起,勾勒出一個雲霧繚繞的渝城。

月考過後,渝中大發慈悲,組織大家爬山和野炊。

比起高山,渝中這次爬的山就是學校附近的一個小土丘,沒什麽難度,這座山唯一的特別之處是,商業化做得不錯,山腳有小賣部,山上有小吃店,半山腰還有個燒烤房,安全又好玩,最是適合亟需放鬆的高三學子。

玩累了還能在山腳休息一晚,第二天接著玩。

考慮到各人想法不同,這次活動並不強製,大家自願參加,不願意參加的回家休息就行,反正學校那兩天是不上課的。

難得有一起玩的機會,鮮少有同學不參加。

淺音端端正正在登記的A4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剛寫完三點水,眼前籠罩一片陰影。

陳澈俯身,隨手撥弄了一下她的馬尾,“音音,帶你去別的地方玩唄。”

淺音微微抿嘴,往旁邊側身,不讓陳澈再碰。

開口卻很堅決,“不去,我就想去爬山。”

“這小土丘有什麽意思,老子帶你去爬渝城最高的山。”

又見小姑娘半點不為所動,陳澈湊近她的耳邊,語氣軟下來:“這次月考考了中遊呢,音音就當獎勵我唄。”

他慣會順著杆子爬,又知道淺音心軟。

哪怕一再強調陳澈學習跟她沒關係,真的耍賴耍到她麵前,她多半不至於無情拒絕。

果然,小姑娘盯著他看了一會,終於偏頭妥協:“好吧。”

拿筆劃掉剛剛沒寫完的名字。

乖得不像話。

陳澈心念一動,伸手想捏一下她的臉頰。

小姑娘迅速偏頭,清淩淩的眼看著他,似乎在質問他,“你幹嘛?”

這是跟防賊似的防著他呢。

就這樣,還敢跟他單獨去爬山啊。

怎麽這麽好欺負。

陳澈的伸在半空,末了又自然地垂下,嘴角掛著淡笑。

任誰都看得出他心情不錯。

淺音狐疑地眨眨眼,真是搞不懂這個人。

-

出發那天,豔陽高照,久違的日光驅散迷霧,趕走秋日的寒意,的確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陳澈倚在渝中附近的小吃街等淺音,遠處是熙熙攘攘期待野炊的學生,由遠及近走來的是溫溫軟軟的小姑娘。

為了爬山方便,她今天穿短款毛衣,束腳牛仔褲配馬丁靴。

幹淨利落的穿搭配上她軟萌的臉蛋,中和了這身搭配帶來的生人勿近的感覺,反倒十分酷中雜糅三分甜。

陳澈指尖發緊,不動聲色地撚了撚。

似乎是背著班上同學偷偷跑出來,淺音有點心虛,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往對麵的校車瞄,陳澈喉間溢出又輕又淡的一聲笑,虛虛攏著小姑娘往相反的方向走:“我們不跟她們一起。”

順著陳澈的步伐,拐進周邊一條小巷子,再入眼便是寬闊的道路。

不少行人圍著輛超跑駐足不前。

線條流暢,顏色墨黑,低調中透著張揚。

淺音主要是好奇,順著行人的目光也多看了幾眼。

高中附近,學生與家長居多,這樣的車真的不多見,難怪被許多人圍著。

陳澈略低著頭,看眼小姑娘。

然後領著她走到那輛車前。

單手插兜,摸出把車鑰匙,然後替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見淺音站在原地沒動,陳澈開口解釋:“地方有點遠,打車也不方便,我們開車去,行不行?”

是商量的語氣,如果她不願意,再包輛車來回也可以。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肉眼可見的猶豫,吞吞吐吐半天,“你,你不會沒有駕照吧?”

陳澈都氣笑了,意味不明地頂了頂腮:“小祖宗,我不顧著自己的命,也得顧著你的命不是,心裏就這麽懷疑我啊?”

淺音覺得也是。

陳澈嘴上不正經,做事情還是靠譜的。

現在冤枉了他,淺音有些不好意思,再開口氣勢更弱:“那、那我進去了。”

軟軟糯糯的嗓音,撓在陳澈的耳畔,順著耳廓蔓延開來。

俯身時,小姑娘幾根不聽話的頭發,輕輕在陳澈麵上拂了下,帶著淡淡的花香。

陳澈立時覺得周遭人太多,空氣略稀薄了點。

他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躬身跨進車內,佯裝啟動,轟鳴聲逼退好奇的人群。

再偏頭往旁邊瞧,陳澈忍不住發笑。

小姑娘端端正正坐著,跟馬上就要站起來答題似的。

有些人啊,麵上裝得嚴肅,實際上緊張得安全帶都不知道係。

陳澈鬆開自己的安全帶,俯身湊過去。

車內空間逼仄,淡淡的花香與陳澈身上清冽的味道融合,又嫋嫋飄散,揉進周邊的空氣。

狹小的空間,似乎連呼吸都染上一絲曖昧的氣息。

淺音虛虛咽了下,有、有點緊張。

陳澈喉間溢出幾不可察的一絲笑意,待她看過去,他抿唇,保持半俯身的姿勢,饒有興味盯著她。

淺音抬眼便撞進他黑沉沉的眼眸。

強勢地,不容拒絕地,鎖著她。

刀鋒的眉,內斂的眼,山挺的鼻,桃紅的唇,勾勒出陳澈淩厲的麵部線條。

甚至濃密的睫毛,鼻尖那顆禁欲的小痣都放大般清晰地映在淺音的瞳孔內。

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淩厲之勢未減半分,眼中流出的霸道讓淺音無處可躲,緊緊貼後椅背。

她倏忽意識到,此刻自己就像陳澈身下,眼中勢在必得的獵物,而她沒有半分反抗的能力,隻能任他靠近,再靠近。

快要呼吸不過來。

右手探入側邊緣下方,陳澈卻先一步發現她的意圖,輕笑聲,側身撳下中控鎖按鍵,單手握住她的手腕。

“怎麽,怕我吃了你?”

徹底俯身,低沉嗓音徐徐氳在淺音耳畔,激起耳廓內一陣戰//栗,酥酥麻麻,從心間又傳到指尖。

淺音屏住呼吸,不敢再亂動。

陳澈卻被他這副樣子逗笑,溫熱的氣息混著清冽噴灑在耳畔,不過轉瞬即逝,轉而從淺音身旁撈出安全帶,忍不住又笑:“小同學,沒係安全帶,我可不敢開車。”

“音音的命,可比老子的,金貴多了。”

原、原來是因為她沒係安全帶呀。

淺音小小呼出一口氣。

陳澈卻又在瞬間湊到她麵前,端詳她麵色半晌,總結道:“我怎麽看著,你好像有點失望的樣子?”

又唇角輕挑,一本正經發問:“該不會……你以為我要親你吧?”

作者有話說:

注:“離譜開門到家”那兩句源自網絡。

陳澈:好險,差點沒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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