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櫻第三個世界過的很享受,前半生意氣風發,後半生寄情山水。

周邊還有人陪著,為她增加了很多情趣。

林照櫻覺得,謝景辭到老了都很好看,晚年兩人越發喜歡呆在一起,搞得林之冉和林之顏都有些吃味。

那時林之冉都已經是小老太太的模樣了,約了阿姐好幾次都約不到,不複尚書夫人淡然典雅的模樣,硬是氣得在門外,做了一首諷刺謝景辭胸無大誌、隻知兒女情長的酸詩。

謝景辭得了便宜還賣乖,不光欣然承認,甚至特意把自己給林照櫻做的情詩裝點成冊,一份送到書坊,一份送給了林之冉。

都是華發皚皚的人了,還如孩童般較勁,林照櫻也看個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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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照櫻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耳邊正傳來一個女人的說話聲。

“小櫻,你幾點的飛機呀?我和你弟弟去接你。”

聲音是從手機裏傳出來的,林照櫻看了一眼電話的備注,上麵是客套又疏遠的“母親”兩個字。

她正在和母親通話。

林照櫻:“不用了,我帶的行李不多,一會兒直接打車回去就行。”

“嗯,那也行,到了司機接你,”林母也隻是客套一下,隨即又囑咐道:“你回來的時候說話注意一點,這次出現了這種醜聞,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少年打斷了,“媽,在和我姐打電話嗎?”

林母的聲音一下子柔和了不少,她帶著點笑意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對啊,嘉承要不要和你姐說兩句?”

“好啊好啊,我都想我姐了!”林嘉承點點頭,表現得十分積極。

林母將手機遞給他,“姐......”

那邊十分迅速的掛斷了電話,林嘉承滿肚子的話都堵在喉嚨裏,讓因為身份落差而變得敏感的他臉上劃過了一絲難堪。

【快要登機了,先不聊了,回頭說。】

一條短信發了過來,原來如此,林嘉承恢複了之前的表情。

他將手機遞給林母,語氣有些低落,“我姐要登機了,說先不聊了。”

林母點點頭,見他臉上似乎忐忑又害怕,立馬安慰道:“別擔心,你與小櫻從小一起長大,你姐還能不認你這個弟弟嗎?”

林嘉承表情放鬆了一些,他乖巧的低下頭,“謝謝媽。”

明明一個月前還是親密無間的母子,如今兒子卻變得乖巧又客氣,林母心裏一陣心疼。

那邊林照櫻也成功登機,順便捋順了記憶。

原主本豪門大小姐,但因為學業的原因這幾年一直在國外。

這次回國是因為家裏發生了一件大事。

她那個上高中,被父母捧在手心上千嬌萬寵的弟弟,其實不是她的親弟弟。

原來是林母當年生產的時候,不知道什麽原因,孩子和一戶姓秦的人家抱錯了。

好消息是,親弟弟已經找到了。

他現在姓秦,叫秦零野,生活在對於他們來說是貧民窯的地方,和秦母相依為命。

雖然和林嘉承在一個學校,但是比起林嘉承所在的重點班前幾名,秦零野在普通班也隻能算中上。

不光學習不好,還沒有教養,言行舉止完全沒有一個少爺該有的樣子,經常逃課,而且還曾因為在外校打架鬥毆被記過。

經過了一係列的探討之後,林父林母商量著還是將親兒子接回林家,給了秦母一筆錢,並對外宣傳秦零野是林家的養子。

林照櫻理解不了他們的腦回路,但她回來的時間已經是給秦零野舉辦完宴會的一個月後了。

本來林照櫻應該很早之前就回來的,但導師那裏有一個參與的項目一直卡著沒過,事關畢業。再加上開始的時候林母雖然催她回家,但言語間一直藏著掖著,不肯告訴她實情。

所以拖了一個月,項目進行的差不多了,她才回來。

林照櫻坐了九個小時的飛機,又打車一個多小時,到了林家的別墅。

她快中午的時候登機,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家裏除了管家傭人,隻有林母和林嘉承,見林照櫻回來,都在門口已經她。

林嘉承接過林照櫻手中的行李,十分熱情:“姐你可算回來了,累不累?”

林照櫻將行李遞給他,她這個弟弟在她三年前出國的時候還對她愛答不理,這次倒是知道討巧了。

隨兩人進了別墅,她四下打量了一下,問:“其他人呢?”

林嘉承的臉色霎時變化。

林母趕緊道:“你爸前幾天出差了,明天就回來。”

她說到這裏就不想再提了,林嘉承在這裏,他因為身份轉變,這些日子有多難過,林母都看在眼裏,所以盡量不在林嘉承麵前提那個孩子的事。

想到林零野,林母總是忍不住埋怨,要是林嘉承使他們親生的該多好啊......

但林照櫻並不搭話,顯然還等著林母繼續說。

“嘉承先去幫你姐看看她房間收拾好了嗎,我記著好像上午家裏傭人說沒有新的被套了,也不知道買了沒有,順便讓她們把小櫻的行李整理出來......”

她說這話隻是托詞,哄著林嘉承離開。

見林嘉承走了,林母才繼續說:“......你那個弟弟現在還在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既然已經說了,她又忍不住抱怨。

“你說說他像話嗎,還是個學生呢,每天出去鬼混,大半夜才回來,哪裏像嘉承......”

“你不知道,他母親,我是說他在那個老小區的母親,簡直...就是個瘋子,披頭散發像什麽樣子!”

“本來我以為可以教好他,沒想到就老實了幾天,就故態複萌了,我看已經被秦家人養壞了。”

她說的有點激動了,顯然已經對秦零野憋了一肚子火氣,隻是礙於對他十七年缺失的愧疚,沒有當麵說出來。

但林照櫻卻知道,林母可不是個能藏得住話的人,就算不說出來,估計也會在眼神,舉動中表現出來。

房門後的林嘉承靜靜地聽著林母的抱怨,目光中露出一絲滿意,

他當然知道林母讓他過去是為了支開他,所以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聽林母都跟林照櫻說了些什麽。

雖然林母一直安慰他說他永遠是他們的兒子,但林嘉承還是有一些不放心。

聽到林母果然對秦零野抱怨有加,林嘉承才輕輕提起林照櫻的行李慢慢離開。

“今天你回國,他都不知道早點回來,不知道是去打架還是去喝酒了,這麽大的人了隻知道讓人操心......”

林照櫻聽著林母言語中對秦零野大半夜不回家的不滿,長久旅途的疲憊讓她對喋喋不休的林母感到厭煩,她捏了捏眉心,問出來一個簡單直白的問題:“你要是想讓他早點回來,為什麽不給他打電話呢?”

“我......”這個問題讓正火氣上頭的林母愣了一下,她從來沒想過給秦零野打電話。

雖然林母嘴上抱怨秦零野夜不歸家,自己瀟灑害得家裏人擔心他的安全,但其實林母從來沒真正擔心過秦零野還是個學生,萬一大晚上遇到危險怎麽辦。

“他根本不聽我的話,打了也沒有。”林母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像是為自己辯解沒打電話的原因。

“那我打一個吧。”林照櫻不想和她糾結這個問題,她掏出手機,然後問:“電話多少?”

林母根本不記得秦零野電話,她打開手機找了一會,給林照櫻念了一段數字。

林照櫻將數字存了下來,在林母試圖找補解釋的時候,直接打了過去。

“喂?”電話很快接通,對麵是一個男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凶。

林照櫻沒有理會那邊吵鬧的背景音樂,言簡意賅:“回家。”

那頭一愣。

昏暗的酒吧內,一個黑色外套,帶著金屬質感項鏈的少年坐在沙發上,他手裏拿著手機,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怔了一下。

他很快反應過來,剛剛的聲音既不是秦母也不是林家,電話號碼也是全然陌生的。

“......你打錯了。”秦零野的聲音更冷了。

他麵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

周圍是與他相熟的朋友,見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過去和他勾肩搭背。

“被林家領養,你現在可算翻身了,以後可得記著好好關照我們啊。”一個長臉的男生將一瓶酒遞給他。

秦零野還沉浸在剛剛的電話裏,聞言隻是點點頭,道:“今天我請客,大家盡情喝。”

“知道野哥大方,”他嘿嘿一笑,將眼神中的嫉妒很好地藏起,“野哥先給我們吹一瓶,打個樣。”

“不......”秦零野雖然經常來酒吧,但其實喝的很少,他不喜歡酒的味道,隻是需要酒吧裏喧鬧熱烈的氣氛,被人簇擁便能很好掩飾自己的孤獨。

長臉男生一邊遞酒一邊催促道:“吹一瓶吹一瓶,野哥是不是不給我麵子?!”

“吹一瓶吹一瓶!”

周圍的其他人也開始起哄。

往常秦零野是不會同意的,但現在喝醉又有什麽關係呢?

他多自在,他現在有錢了,不用為了活著逃課去打工,又沒有人管他,林家人視他如家族的敗筆,但該給的金錢補償卻不少,有錢又沒人管,有多少人羨慕他的生活。

夜色昏靡,臉色蒼白的少年結果了一瓶酒,勾唇道:“好啊。”

他動作利落地將酒瓶打開,抬起手臂機械地灌進去。

秦零野眸中有莫名的情緒顫動,這酒喝的他想吐,但是他隻是仰頭任由酒水順著喉嚨灌進喉嚨,另一部分酒水順著脖頸留下,打濕大片的衣領。

他不會承認,他其實很羨慕剛剛那個電話真正該打給的主人。

一瓶喝完,秦零野聽著周圍怪異的喝彩稱奇和可笑的掌聲歡呼,雖然不知道有什麽開心的,也跟著起來。

他笑得停不下來,捂住了自己的胃,笑得眼淚都流出來。

當孩子在發現父母不愛他的時候,不會停止愛父母,隻會停止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