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晚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對於剛剛發生的一切有一種驚魂未定的興奮。

可當興奮的情緒漸漸退去,卻忽然迎來了一股難言的悲傷難過,

這種情緒突如其來、不講道理,上湧到胸口沉甸甸地壓著她,等何西晚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抱著林照櫻的腰吧嗒吧嗒掉下淚珠來。

林照櫻發現何西晚突然不說話了,還在疑惑就感覺到後背有了一點濕意,何西晚已經滿臉淚水了。

她無聲地掉著金豆豆,肩膀顫抖。

林照櫻停下車子,抱住了何西晚,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哄她。

何西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難過,可在林照櫻溫柔地哄聲中,她放聲大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在明明是戰勝欺淩者後的幾分鍾,何西晚卻感受到了對自身莫大的悲哀。

何西晚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林照櫻卻知道。

剛剛的勝利太輕易和滑稽,像是輕而易舉地移開了一直壓在何西晚心頭的大山,讓何西晚開心放鬆的同時,卻也開始懷疑自己。

是不是自己太弱了,所以才會被這麽容易解決的事情搞得坐立難安?

是不是自己之前所受的那麽多折磨其實都怪自己的軟弱和無能?

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她為什麽就做不到呢?

她、會不會、很活該?

當把別人的惡意解決以後,自己對自己的惡意卻開始無休止地上湧,受害者終於在他人的幫助下得到身體上的救贖,可心靈的創傷卻不會輕易磨平,還會帶來間歇性的陣痛。

林照櫻將何西晚摟在懷裏,看著何西晚從無聲哭泣變成失聲痛哭,再變成小聲的抽泣,一直輕輕地和她說著話,哪怕沒有得到回應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一直到何西晚終於開始斷斷續續地回應她。

林照櫻慢慢誘導著何西晚把以前被黃菲等人欺負地事情說出來,何西晚雖然一開始有些抵抗,但秋天的風和小櫻的話都太溫柔,她還是說了出來。

“......姐姐,我、是不是很傻很懦弱?”說完了她和黃菲小團體之間的事,何西晚明顯好受了一點,但她問話的時候眼底還是帶著對自己濃重的懷疑和微弱的希冀。

林照櫻很慢但是很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晚晚能把這一切都說出來告訴我,就已經很勇敢了。”

何西晚眼底希冀的光芒閃了閃。

她看著林照櫻,林照櫻繼續道:“晚晚已經做得很好了,但晚晚想不想做得更好,做一個英雄?”

“我可、可以做英雄嗎?”

“當然,晚晚已經是自己的英雄了,在收到傷害的時候不埋怨世界,還能好好學習保持善良,又勇敢又聰明又可愛......”

林照櫻對此予以充分的肯定和誇獎,然後問:“那晚晚想不想再做一下大家的英雄?”

何西晚被誇的紅了臉,遲疑地點了點頭。

林照櫻一直緊握著的手慢慢鬆開,她希望晚晚長大以後,在回憶這段往事的時候,不是作為受害者,或痛苦、或自責、或埋怨,將這段灰暗的記憶永遠當成自己童年的陰影。

而是作為一名拯救者,光是想想就能為自己驕傲的英雄。

雖然今天這件事挫了挫黃菲等人的威風,但林照櫻和何西晚都知道這群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林照櫻:“晚晚還記不記得上次你怎麽說的?受到傷害要怎麽辦?”

“告訴老師,告訴警察叔叔,把證據拍下來......”何西晚一條條列出來。

林照櫻欣慰地摸了摸她的頭,“沒錯,咱們可以把證據拍下來。”

她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微型攝像頭,遞給何西晚,“晚晚要是遇見黃菲她們,就把這個別在胸口知道嗎?”

這個攝像頭周圍是一圈線頭編成的花瓣,看起來像是一個可愛的胸針,是林照櫻照著視頻編的。

攝像頭是無線的,連接著林照櫻的手機。

雖然林照櫻大部分時間都和何西晚在一起,但是也怕有顧不到的時候,所以讓她戴著這個,也好時刻關注何西晚的安全。

何西晚接過花朵胸針,“戴上它就可以當英雄了嗎?”

林照櫻點點頭:“對呀,黃菲她們這麽囂張,肯定也欺負了除咱們以外的人,晚晚隻要用這個將證據錄下來,就可以拯救許許多多像咱們一樣被黃菲迫害的人,這樣算不算英雄?”

“算!”

聽了林照櫻的解釋,何西晚躍躍欲試,林照櫻趕緊叮囑何西晚,“做英雄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剛剛我怎麽教你的?第二句話......”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善於利用工具。”何西晚展示了手上的花朵胸針。

“對,如果晚晚實在想做好事,也可以照一些學校裏除了黃菲她們以外的事情,那些你覺得不對的。”

林照櫻相信何西晚,而且這些錄像出來的內容,隻會呈現在她的手機上,還需要她後期剪輯,所以在隱私安全方麵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何西晚:“好,那我錄像前先問問姐姐。”

林照櫻本來以為何西晚會適應幾天才會開始錄像,但第二天課間的時候,林照櫻就被何西晚趁著沒人搖了搖手臂。

何西晚偷偷指了指坐在過道外邊的一個男生,問:“姐姐我可以拍他嗎?”

林照櫻看過去,那個男同學叫“杜空”,她和杜空的接觸幾乎為零,在林照櫻在學校不到兩周的印象裏,隻能知道對方似乎是個不太愛管閑事的人。

至少林照櫻兩次整夏婷婷的時候,對方明明在教室,卻從來沒有看熱鬧的意思。

這個人平日裏沉默寡言,很不起眼,林照櫻也是記憶力好才能回想起來這些,其他的她也不了解。

“晚晚為什麽拍他?”

“他好像喜歡絆同學。”何西晚悄悄給林照櫻講了她上周遲到,進班裏被絆到的事情,本來何西晚還不確定是過道左邊的關月盈還是右邊的杜空,但也忍不住注意這兩個人的動作。

結果何西晚就發現,這個杜空很奇怪,他靠近過道,但上課或者沒人的時候從來不把腳伸出桌子底下,卻總是會在同學們路過特別是急速奔跑的時候伸出腳,何西晚看了好幾次,總感覺杜空似乎是在故意絆人似的。

因為有了何西晚的話,林照櫻在接下來的兩天,也注意觀察了一下這個杜空。

越觀察,越能發現一些以前沒注意到的事情。

杜空屬於大惡不敢、小惡不斷的純小人。林照櫻看見過不止一次,他偷偷將同桌的橡皮從桌麵上扒拉下去。

如果橡皮落地的地方比較隱秘,杜空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如果橡皮落到了比較明顯的他這邊的地上,他就會把它踢的遠遠的。

除了丟橡皮和偷偷伸腳絆人,杜空還往前桌的水杯裏吐過口水,還好那天前桌的水杯被自己胖胖的身體擠掉地上摔成了兩半。

吐口水這件事還是林照櫻在那天複盤何西晚照到的東西時,無意間照到的,看完以後心底竟生出了一些寒意。

似乎杜空每幹完一件壞事,都會相應的產生一些有成就感,他像是對這樣的事情上癮,在成功愚弄傷害了同學以後,臉上總會浮現類似滿足的神情。

林照櫻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杜空做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做,開始她以為是同學之間的矛盾,但漸漸地她發現杜空和周圍的人並沒有什麽矛盾,反而關係還算不錯。

但她知道一件事,這種事情如果不加以管束,那麽現在吐的是口水,那以後就可能投入尿或者更加可怕的東西,現在他沉迷於絆人的快感,以後就有可能將同學從十幾米高的樓梯上輕輕推下去。

惡的種子已經種下,所有的姑息放任都會如肥料般滋養它長成參天大樹。

林照櫻教何西晚調整角度,將杜空的所作所為錄入鏡頭之中。

她教不會壞人從良,卻能讓他們止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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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遭受了林照櫻無情的碾壓,黃菲這次顯得格外沉得住氣。

等到夏婷婷再次充當傳話筒,找的卻不是何西晚,而是林照櫻。

“就算你現在不去,我就不相信你永遠不去廁所。”夏婷婷露出“你逃不掉了”的得意表情。

看樣子如果林照櫻不去廁所,對方就每節課去廁所堵人,想到這種可能,林照櫻忽然覺得讓對方在廁所多待幾個課間似乎也很有意思。

畢竟以這種小團體的道德品質,廁所就夠她們陶冶情操的了

林照櫻這麽想著,便磨到了第四節 課課間,戴上了花朵胸針,才去了廁所。

黃菲等人早在廁所等候多時了,對於林照櫻的出現顯得格外興奮,黃菲走上前來,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嘴裏說著各種罵人的髒話。

林照櫻一把將她的手腕抓住,把她甩到廁所隔間的門上。

黃菲出師未捷,旁邊的兩個跟班一齊湧上,試圖故技重施抓住林照櫻的胳膊。

林照櫻活動了一下手腕,“介紹一下我自己,景陽二中扛把子蕭宴的......“柔弱”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