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可以顛倒眾生(鄭嬈)
你可以顛倒眾生
從鄭嬈記事起,她媽媽鄭媛就日複一日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針一線地織毛衣,說是要織給她老公。這是她安靜地時候。等到她發瘋的時候,她會被媽媽拿著雞毛撣子打,甚至用剛剛燒開的水往身上潑。
所以,自小,鄭嬈就練就了一身不壞的筋骨,就算是前一秒鄭嬈還被母親抓著頭發打罵,下一秒就能下地去幹活。
村子裏的人都說,她媽媽鄭媛有精神病,是因為被一個男人拋棄了,但是那個時候已經懷了鄭嬈,村裏的人押著她去診所做流產,打引產針,她拚命地掙紮著,還推翻了兩個人。跑了,拚著命的護著自己的孩子。
村裏人說是為了她媽媽好,畢竟鄭媛跟那個大城市的男人好的時候,才十八歲。懷上鄭嬈才十九歲。
鄭嬈完全隨了母親的五官外貌。不仔細看,永遠都是清純,但是仔細一看,就能看得出妖嬈。特別是化妝之後,一雙眼更是桃花泛濫,能勾男人的魂,因為長的太好,總也不招人喜歡。
在鄭媛清醒的時候,鄭嬈曾經問過母親,她父親是一個怎樣的人。
鄭媛說:“很英俊的一個男人,他說了,他回來接我的……我等他。”
聽同村裏的人說,那個男人確實長得好,幾次來接鄭媛都是開著豪車,好像是城裏的富貴人家
。豪門大家族。
從那個時候開始,鄭嬈就開始仇恨一切有錢人。
鄭嬈十三歲那一年,是一個陰冷的冬天,鄭嬈的母親去世了,十分安詳,他還是沒有等到那個愛了一輩子的男人。
村子裏,有一個老族長說,“人太癡,命都不久。”
………
第二天早上,鄭嬈完全不知道,還去房間裏叫母親起床吃飯。
但是,床上沒有動靜。
鄭嬈對這種情況也是習以為常了,就說:“媽,灶台上熱著飯,你起來記得吃,我去上學了。”
等鄭嬈中午放了學回來,發現家門口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正好從門裏麵抬出來一個擔架,上麵蒙了一塊白布。
她驀地瞪大了眼睛:“你們要幹什麽?!”
有人說:“你媽媽死了。”
鄭嬈轉過頭:“你媽媽才死了!她早上還對我說話了呢!你胡說八道什麽?!”
小小的年齡,雙手護著擔架,對著過來拉她的人是又踢又咬。
按理來說,她媽媽對她不算好,卻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也知道,一旦她的媽媽輩帶走了,她也就要被帶走了。
隻不過,她媽媽還是被帶走了。
村民們怕她出去發瘋,畢竟有一個這樣發瘋的母親,女兒也要提防著,所以,在挖坑埋掉的時候,鄭嬈被反鎖在家裏。
她哭的嗓子啞了,索性就不哭了。
等到鄰居的奶奶來送飯,帶著她去認了村頭的一個墳頭,“這就是你媽媽的墳頭。”
這一塊全都是堆積起來的土丘,大大小小的,一眼看過去全都一樣
。
鄭嬈就在旁邊找了一塊木牌,插進墳頭,然後跪下來,對著墳頭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鄭嬈還不到成年,所以是縣裏的福利院領著送到了當地一所初中。
鄭嬈什麽都沒有,她想要改變自己的未來,就隻有靠自己。
每當走過“知識改變命運”的大牌子的時候,鄭嬈都會看上兩眼,然後在心裏默默地鼓勁兒。
九年義務教育,你能考上高中,那就繼續上,如果考不上,那就出去打工。
這一年,鄭嬈考上了高中,雖然說不是極好的重點高中,但是她也很高興。
也就是這一年,她認識了榮淩,一個從大城市裏來的富少爺。
其實,榮淩來的時候,並沒有說自己是京城裏的富二代,行事也十分低調,但是,鄭嬈眼尖,有一次看見一輛來送榮淩的勞斯萊斯,她在心裏唾棄了一口。
她對那種富二代有錢人,簡直就是深惡痛絕,因為她那個從未謀麵的父親,那個有錢人。
榮淩對她表現出來的好,在她眼裏全都是作秀。
既然第一眼印象如此,那麽,不管以後如何去對一個人好,那麽已經成了既定印象。
十八歲她成年,從福利院裏搬了出來。
其實之前,也都是她死皮賴臉地呆在裏麵,不管聽見多麽難聽的話,因為她畢竟是要討生活,所以,她是唯一一個到十八歲成年才搬出去的人,看著那些幾歲的小孩子,鄭嬈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因為一個人要生活,鄭嬈就去酒吧應聘,聽說那裏賺錢容易,她現在需要賺錢。
在酒吧裏,她認識了林蕭蕭,鄭嬈叫她蕭蕭姐。
林蕭蕭是那種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女人,也是從底層,一步一步向上,攀附上酒吧背後的老大,成了老大的女人,才有了現在不愁的生活
。
林蕭蕭第一眼見鄭嬈,就笑了,說:“鄭嬈是吧,就憑你這張臉,你可以顛倒眾生。”
鄭嬈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長得有多漂亮,但是,她也不是沒有聽到過其他人討論她的時候,說她是那種男人一看見就想要壓在身下的風塵女人。
鄭嬈在心底冷笑。
這就是所謂的顛倒眾生的另外一種說法吧。
然後,她就開始跟著林蕭蕭做,從一個普通的小雞頭,慢慢做起,成了手下有十幾號人的人物,她用了兩年,到高三。
榮淩曾經問過她,為什麽會在酒吧裏,鄭嬈說:“我姐是開酒吧的。”
鄭嬈從榮淩的眼睛裏,看得出來一絲不相信和質疑,但是他並沒有點破。
直到後來的後來,鄭嬈都感謝榮淩,在她最落魄的時候,為了她保存一絲鮮有的自尊心。
也是從那個時候,她對榮淩有了一絲改觀。
高三那一年,有一個轉學生來了。
叫杜佳茵。
鄭嬈看著杜佳茵,主動跟她打招呼,因為她能看得出,杜佳茵是和她一樣的人。
但是,她的預料錯了。
第一次帶著杜佳茵去酒吧,杜佳茵卻拒絕了林蕭蕭。
這一刻,鄭嬈好像看到,杜佳茵,或許是跟她完全不一樣的人。
林蕭蕭抽著煙,煙氣繚繞後麵,說:“她還會回來的。”
不出所料,真的,杜佳茵又回來了。
這個社會,總會逼的人走投無路,這就是一條路。
但是,杜佳茵又是跟她不一樣的
。
杜佳茵,比她幸運。
那一晚,在最後關頭,一個男人出現帶走了杜佳茵的時候,鄭嬈就知道,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趕得上杜佳茵的運氣。
人和人,真的不能比的。
高考結束,鄭嬈接到了林蕭蕭的電話,讓她去廣東,她在那邊需要一個人幫忙。
而就在這種時候,鄭嬈也接到了榮淩的邀請。
榮淩對鄭嬈坦白了自己的家世,想要帶鄭嬈回到c市,給她最好的生活。
榮淩鼓足了勇氣,拉住鄭嬈的手,鄭嬈沒有掙脫。
有那麽一瞬間,鄭嬈真的是動心了。
但是,榮淩許下的承諾,並沒有兌現。
鄭嬈在x縣等了兩個月,沒有等到回來接她的榮淩,才買了南下的火車票。
其實,鄭嬈不知道的是,榮淩到了榮家,就被榮老爺子軟禁起來了,兩個月後,直接飛機押送到美國洛杉磯。
也許,命運總是這樣陰差陽錯。
榮淩在洛杉磯用了三個月時間,讓榮老爺子徹底對他放了心,並且有了自己的心腹,年底的時候,坐飛機回了一趟中國,沒有回榮家,而是直接去了x縣。
隻不過鄭嬈已經不在了。
房東說:“八月份走的,那小姑娘也可憐的很,說是在這裏等人,等到最後身上隻剩了幾十塊錢了,才買了車票離開。”
那天晚上,榮淩看著天空中的慘淡白雲,握緊了拳頭。
這個時候,他明白了一個道理,真的不會有誰會在原地等你。
………
鄭嬈在廣州,並沒有找到林蕭蕭
。
林蕭蕭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電話打不通了,人也不見了。
廣州魚龍混雜,人多嘴雜,鄭嬈真的是用身上最後的錢買了車票,等到下車的時候,身上隻有買車票剩下的兩塊錢零錢。
人總有走投無路的時候,也總有絕處逢生的時候。
就是在這種時候,鄭嬈遇上了趙林量。
到後來,她認為,如果她是杜佳茵,那麽趙林量就是她生命裏的陸景重。
她認為。
至少在意識的終點,她都這樣認為的。
趙林量眉毛上有一道疤,被削掉了一半,笑起來有些邪氣。
鄭嬈餓暈了醒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邊的趙林量。
鄭嬈說:“是你救了我麽?”
趙林量點了一支煙抽,說:“是,我救了你,你打算怎麽報答我。”
對於一個年輕女人,沒有錢能餓的昏倒在路邊,能夠報答的,自然就隻有自己年輕的身體。
趙林量比鄭嬈大十五歲。
原本他開車在路邊看見鄭嬈的那個時候,也就是動了動心思,讓手下把鄭嬈帶上了車,等到鄭嬈一張臉擦幹淨了,才看得出這張初看隻是清秀,細看越發驚豔的臉。
鄭嬈以前不是沒有過男人,但是和趙林量上床,是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是凶狠的,卻又不是以前伺候她的一些有s傾向的客人,趙林量的力道每一下都非常足,好像每一下都要將你揉進骨血裏一樣。
以前,鄭嬈絕對不信的就是因為上床愛上一個人,因為她本就是靠這種方式賺錢的女人,她不信。
但是,直到她跟了趙林量之後,才終於知道,做,愛原來不止是一種職業手段,而是真的能上癮的
。
她愛上了趙林量在辦事情的時候的那種魄力,那種狠辣,對別人的凶神惡煞和對自己的溫柔。
趙林量是初中畢業就不上了,剛開始是跟著老大打拚,但是後來,因為辦砸了一件事情,被老大找人手去要砍掉他的一條胳膊。
那個傍晚,算是血色殘陽,鄭嬈從菜市場買了菜,想要給趙林量做一次豐盛的晚餐,但是,還沒有到虛掩門麵的門市部,就看見外麵圍了一群人,有人手裏拿著很長的砍刀,正在叫嚷著。
鄭嬈眼睛一紅,旁邊有趙林量的小弟來拉鄭嬈,他們知道這算是量哥的女人,也是量哥說了要保護的人,“嬈姐,快走吧,量哥說了讓我們把你先送走。”
鄭嬈的眼睛裏全都是紅血絲,她轉過臉連看著小弟,然後從他手裏搶來了一把砍刀,丟掉了手裏的袋子就衝了上去。
“都給我讓開!放了我男人!”
趙林量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幕,當三五個人把他強硬的按在地上的時候,鄭嬈踩著台階上的如血殘陽,衝過來擋在他的身上:“要砍就砍我吧!”
說真的,趙林量對鄭嬈,起初也隻是興趣,都說要隨波逐流地弄上兩個幹女兒,養著玩玩,但是漸漸地,他發現鄭嬈這人是真的不一樣的,每次看他的眼神,和那些逢場作戲喜歡上他的錢的女人不一樣。
也正是鄭嬈這一撲,將趙林量體內的野性徹底給激出來了。
這個晚上,他仿佛是殺紅了眼。
隻是為了他的女人。
砍傷了人,但是索性沒有殺死人,就被抓進局子裏去了,連同鄭嬈。
不過,趙林量把鄭嬈的罪名一同給頂了下來,鄭嬈隻在拘留所裏呆了十五天就給放了出來,而趙林量進了監獄,原本判了是兩年,但是因為勞改好,再加上趙林量的一些道上的人的幫忙,隻關了八個月就出來了。
在趙林量出獄那一天,鄭嬈早早的就等在了監獄門口,看著陰森森的監獄大門,還有兩邊持槍的獄警,沒有一點膽怯
。
大門上的小門緩緩打開,趙林量從裏麵走了出來。
因為在獄中,統一剃成寸頭,趙林量沒有了淩亂的頭發,眉梢被削掉的那一塊眉毛更是讓人感覺滿是戾氣,他走出這個陰森大門的同時,就看見了等在車邊,穿著大紅深v衣裙,好像一個女模。
“量哥!”
鄭嬈一下子衝了過去,直接撲進了趙林量的懷抱裏,分別八個月,兩個人還沒有來得及上車,就在監獄門口激烈地開始親吻,趙林量的手順著鄭嬈的腰,托起她的臀,用力地靠向自己,用盡所有的力氣,鄭嬈即使被吻的喘不上氣來,還是拚命地去回應。
然後上了車,兩人也不顧的前麵有人開車,直接就在車後座,趙林量就解開了褲子的拉鏈,他在**的時候,喜歡用一些低俗的話來尋求言語上的刺激,鄭嬈剛開始覺得不好意思,到後麵也就完全放開了。
她愛趙林量,甚至愛到了瘋魔的階段。
這一次從監獄裏出來,趙林量跟人合夥開始做打擦邊球,黑白兩道,販/賣和走私毒s/品,走的全都是能被槍,斃的事情,但是每一單都賺得很大。
他原本是跟在一個毒梟老大哥手裏,老大哥有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兒,隻不過因為一次警局緝毒大隊的突擊,在槍林彈雨中被嚇到了,趙林量拚死把他女兒救了出來,老大哥的女兒就看上了趙林量,其實趙林量隻是為了博得老大哥的信任,好把他手下的這一攤,手下的這些人全都交給他。
果真,這一招十分奏效,老大哥幾乎把趙林量當成了內定的女婿了,但是,趙林量卻沒有想到,老大哥為他想的就是想讓他幹完最後一大票,然後陪著他女兒去國外定居。
趙林量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哪裏肯就此跟一個女人隱退,況且,就算是隱退,也是帶著鄭嬈。
但是,戲還是要演。
有一次,鄭嬈給趙林量打電話,剛剛說了兩句話,就聽見電話那一頭一個嬌俏的女聲,說:“晚上要吃魚麽?”
鄭嬈聽了,心砰的一跳。
趙林量對鄭嬈說:“等一下我再打給你
。”
鄭嬈聽著話筒裏的忙音,覺得心髒上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咬著,難受的很,等到趙林量打過來電話,看著手機屏幕亮了暗,暗了之後再亮起,卻始終沒有接通電話。
直到半夜兩三點的時候,鄭嬈剛剛掙紮著睡著了,就被一陣嘈雜的聲音給吵醒了。
鄭嬈睜開眼睛,就看見床前站著的趙林量,正在脫衣服。
“你怎麽……”
趙林量脫了自己的衣服就開始脫鄭嬈的衣服,直接把她壓在身下。
鄭嬈開始拚了命地掙紮,不停地罵著,後來趙林量實在是用的勁兒疼了,鄭嬈開始哭討饒,最後,她有氣無力地倒在趙林量的懷抱裏,說:“你既然是有了其他女人,就不要再來找我了。”
趙林量伏在她的胸口吻著:“我隻有你一個女人。”
聽了這句話,鄭嬈掉下了眼淚,她抱著趙林量的背,因為趙林量用力地衝刺,指甲在他的背上劃下一道一道的紅痕。
鄭嬈問:“你愛我麽?”
趙林量說:“我愛你。”
鄭嬈說:“如果你不愛我了,一定要告訴我,我走。”
“永遠不可能!”趙林量狠狠地用力,鄭嬈猛的**了一下,但是,眼睛卻濕潤了。
因為趙林量說:“隻有你不愛我的時候,沒有我不愛你的時候。”
後來,趙林量就開始在老大的手裏,逐漸收買人心。
因為趙林量身上有一股野性,也有一股狠勁兒,比起來那個毒/梟的老大哥,在他手下的人都覺得要換上新鮮血液了,所以,也都擁護著他。
最後,那個毒/梟老大哥被人算計最終被趕出幫派的時候,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內定的女婿,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幾乎是把他當成親生兒子在養的男人
。
真是斷定了一句話,真的是狼子野心。
但是,趙林量還是為這兩個人尋了一條活路,送他們父女二人出了國,還親自去機場送了。
老大哥看著趙林量,眼裏麵是譏諷的笑,“做這一行,總有栽的一天,不過栽在自己人手裏,總比栽在條子手裏要光彩。”
他女兒則是抱著趙林量的胳膊不撒手,直到兩個人把她拖著上了飛機。
然後,生意越做越大,不僅往越南,柬埔寨這些貧窮落後的國家,而且開始和某些發達國家交易,賺的越來越多。
鄭嬈看著也覺得越來越不安心,每天看電視的時候,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有一個什麽風吹草動,就把趙林量給抓起來,也隻有每晚和他做,抱著他睡的時候才會有安全感。
趙林量也看得出鄭嬈的顧慮,已經在澳洲買了一塊地,準備等到這一單貨運完之後,就帶著鄭嬈先去美國拉斯維加斯登記結婚,然後飛去澳洲定居,也找好了接手的下一任。
鄭嬈問:“是我了我麽?”
趙林量說:“為了我們,我想有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了。”
然而,等她真的有了趙林量的孩子,趙林量卻鋃鐺入獄了。
她恨死了杜佳茵,在心裏詛咒了她幾千遍幾萬遍,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她心裏想,如果不是杜佳茵,那麽趙林量就絕對不會被抓,他們就可以去拉斯維加斯登記結婚,然後去澳洲,飛到一個沒有一個人認識的地方去。
都是杜佳茵,毀了她所有的幸福!
趙林量用了所有的外麵的力量,將鄭嬈保了出去,而自己扛下了所有的罪名,判了個死刑緩期執行。
鄭嬈聽到判決結果的時候,直接就暈倒了,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裏,醫生告知:“已經三周了,既然懷了孕,就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
鄭嬈捂著被子哭了
。
她終於有了趙林量的孩子,可是,他卻不可能出來了。
她去監獄裏見了一次趙林量,趙林量身上穿著寬大的囚服,鄭嬈說:“我有了咱們的孩子。”
趙林量的瞳孔驟然緊縮,然後說:“去打掉吧。”
他已經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就要在監獄裏生活了,而鄭嬈才二十五歲,還正是年輕的時候,她還可以去找自己的幸福。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探監室,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自己會這麽偉大無私到這種地步,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了可以傳宗接代的骨肉。
但是,他終究還是這樣做了。
………
鄭嬈回了一趟老家,去了母親的墳頭。
曾經插上的木牌已經不見了,鄭嬈不知道哪個是母親的墳頭,然後就在十幾個墳頭,每一個墳頭都磕了三個頭,說:“媽,我愛上了一個人。”
鄭嬈要報仇,她帶著肚子裏趙林量的孩子,來到了c市,尋求契機報仇,卻無意間遇上了榮淩。
真的是上天賜予的一次大好機會。
榮淩是c市榮家的小公子,這麽好的一個名號,如果不好好利用,怎麽能行呢?
關鍵是,鄭嬈看得出,榮淩對她仍舊有情。
如果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有情,必定是想要得到她。
所以,在見到榮淩的第二天晚上,她就灌醉了他,然後跟他上了床。
如果直接放安眠藥,讓榮淩不省人事,做不**還是可以看得出來的,哪有一個醉死的人會和女人發生關係。
所以,鄭嬈就在酒裏麵加了一種能讓人身體無力的藥,避免榮淩失控,傷到肚子裏的孩子。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和鄭嬈刻意的撩撥,榮淩將鄭嬈身上壓著做了一次
。
第二天醒來,榮淩的酒醒了大半,鄭嬈躺在他的身邊,長長的睫毛撲簌著,好像是兩把小扇子。
他吻了吻鄭嬈的眉心,說:“我會負責的。”
鄭嬈的心微微動了一下。
如果是放在以往,還沒有和趙林量在一起之前,鄭嬈聽見這樣的話,一定會喜歡上榮淩的,因為以往她睡的,全都是客人,全都是為了找樂子的交易,而現在,榮淩是第一個在睡了她之後,說出“我會負責的”這樣話的人。
然後,自然而然的,鄭嬈開始用心計重新接觸杜佳茵,甚至和榮淩辦了婚宴。
但是,鄭嬈卻因為身份證找不到了,沒有和榮淩領證。
鄭嬈說:“我現在就去補辦,一般三個月以後才會辦好,到時候我們再去民政局。”
其實,以榮家的勢力,別說身份證沒有了需要補辦,當天辦當天就能辦好,甚至,就算是不用身份證,也能登記結婚。
但是,榮淩沒有說出來。
雖然,他能看得出來,其實鄭嬈心裏是有別人的。
三周之後,鄭嬈去了一次醫院,買通了一個婦科的醫生,然後開了一個胎兒四周的檢驗單子,然後拿給榮淩。
榮淩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眼睛裏的驚喜真的是溢於言表。
鄭嬈說:“我有了你的孩子。”
榮淩一下子抱住了鄭嬈,說:“謝謝你,嬈嬈。”
時隔五年,原來,真的可以在原地等的。
直到,榮淩的一個在醫院的朋友,告訴了榮淩,關於鄭嬈買通醫生的事情,榮淩就去了一趟醫院,從這個被鄭嬈買通的婦科醫生手裏,拿到了一份真正的檢驗報告單。
鄭嬈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四周,而是將近兩個月了
。
那麽說,在那一夜之前,在榮淩和鄭嬈**的那一夜之前,鄭嬈就已經有了孩子。
這一刻,榮淩真的是怒了,他喝了很多酒。
半夜三更才回到家裏,他將鄭嬈從床上拖下來,說:“去打掉!去把孩子打掉!”
鄭嬈不明所以:“為什麽?這是你的孩子啊!”
榮淩冷笑了一聲:“我的孩子?哈哈,這個孩子我不想要了,去打掉!”
這是榮淩喝醉了酒所說的話,第二天,榮淩卻沒有忘掉,隻不過用了完全不一樣的一種方式,說了出來。
他說:“我找了廟裏的高僧,給咱們孩子算了一卦,說你和我的這一胎不保,大約在兩個月的時候就會流掉,性命堪憂。”
其實,鄭嬈已經猜到了,但是依舊裝作不知道,問:“那要怎麽辦?”
榮淩說:“去打掉吧。”
榮淩的這句話,讓鄭嬈想起來在監獄裏,趙林量最後給她說的那一句話,也是一句----“去打掉吧。”
去打掉吧。
鄭嬈點了點頭,說:“好。”
在打掉孩子的時候,鄭嬈隻是局部麻醉,能夠感受到機器在體內翻攪的感覺,她流下了眼淚。
最終,還是沒有能保住趙林量的孩子。
但是,說真的,一個孩子,如果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不能得到祝福,那麽又怎麽會長久呢?
在流產手術之後,鄭嬈有了半個月的抑鬱期,然後榮淩就推掉了公司裏的所有事情,陪著鄭嬈去各個旅遊景點去散心。
直到,鄭嬈真的接納了她,或者說,他以為鄭嬈接納了他。
鄭嬈又懷了孕。
這一次,是榮淩陪著鄭嬈去醫院做檢查的,在知道了結果之後,抱起鄭嬈,好像一個孩子一樣,在地上轉了好幾圈
。
“嬈嬈,我要當爸爸了。”
鄭嬈在榮淩的臉上,真的看到了開心,是真的開心,那種能夠感染別人的開心。
在感受到榮淩的開心的同時,她又懷有一絲的愧疚,是真的愧疚,對趙林量的愧疚,浴室,這種愧疚,都轉化為報仇,和對杜佳茵的恨意。
現在的杜佳茵,有一個特別疼愛的兒子,有一個很好的老公,鄭嬈隻要是看見她,腦海裏就會浮現出趙林量看他的最後一眼。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他們絕對不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
一定不是!
所以,她找到了原來在雲南的一些跟著趙林量的人,在杜佳茵在x市的時候,下了手。
鄭嬈狠心地想,是你讓我沒了孩子,你也別想要你的孩子!
她的仇恨,逐漸轉移到孩子身上。
先是杜佳茵肚子裏的女兒,又因為她的女兒早產得救,轉向了雪糕。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榮家的老太太檢查出了癌症晚期,需要骨髓移植,先是近親去做了骨髓的匹配,鄭嬈也去了,她是唯一一個匹配上的人。
然後,鄭嬈就好像是上賓一樣被保護了起來。
鄭嬈隻想冷笑,真的是噓寒問暖大不一樣,剛開始她來找榮淩的時候,幾乎是要被亂棍打出來的野女人,要不是榮淩護著,說不定已經被遣送出國了。
現在,有了榮家人的保護,她就更加的肆無忌憚了,趁著不注意的時候,她綁架走了雪糕。
甚至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完全扭曲了。
每當聽見杜佳茵在電話裏衝她吼,要自己的孩子的時候,鄭嬈的心裏都充斥著一種惡意的快感。
讓你也嚐嚐,孩子終於離開的滋味
!
她幾次想讓人堆雪糕下毒手,但是看到照片裏那個可愛的小男孩,就撫著自己的肚子,終究是上一輩的恩怨,何必連累到孩子呢。
終究,沒有舍得下手,隻是一味的恐嚇著。
一個下午,鄭嬈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從雲南打來的。
當時在離開雲南之前,鄭嬈曾經拜托了一個兄弟,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及時的通知自己。
這一次,是這個趙林量的兄弟,第一次通知鄭嬈,唯一一次通知鄭嬈,也是最後一次通知鄭嬈。
電話裏,那個人說:“量哥死了。”
啪的一下,鄭嬈的手機摔在了地上,她完全僵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隔了許久,她才撿起手機,手機仍然顯示正在通話中,她把手機放在耳邊,說:“他……死了?”
對方說:“是的,嬈姐,量哥死了,他有一封遺言的信,說是給你的。”
“你……給我寄過來吧。”
鄭嬈聽著自己的聲音,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聲音了,沙啞,難耐,好像是從另外一個時空裏傳遞過來的聲音。
當天,鄭嬈就收到了趙林量的這封遺言。
這封信,是用牛皮信封裝著的,沒有封口,反正從監獄裏拿出來的物件,都是要經過獄警篩查的,想必這封信也是被無數個人看過的。
打開信封,裏麵是一張薄薄的稿紙,字跡不多,隻有三行字。
第一行:鄭嬈。
第二行:就算是我死了,你也是我的人。女丸住扛。
第三行落款:你的男人
。
這一刻,鄭嬈哭了,眼淚滂沱。
在監獄裏,趙林量所說的什麽忘了他,說什麽讓她去打掉自己的孩子,根本全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偉大,他為了鄭嬈頂了罪,這輩子如果沒有什麽意外,就要老死在監獄裏了,卻要眼睜睜看著自己愛的女人嫁給別人,然後給別的男人生孩子,不可能!他沒有那麽偉大無私!
愛情,都是自私的。
這一次鄭嬈出去,沒有戴墨鏡和圍巾,她在出門之前,給榮淩發了一條信息:“榮淩,我肚子裏的兩個孩子,都不是你的,我騙了你。”
然後,在過馬路的時候,車子撞過來的時候,她本可以躲,但是她沒有躲。
猛的撞擊,她的小腹疼了一下,體內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一點一點流失掉,但是她的心卻輕鬆了。
眼前,浮現出趙林量的臉,眉毛被削掉了一塊,眼神邪氣,露出痞痞的笑。
鄭嬈笑了笑,說:“量哥,我來找你了。”
………
兩年後,不吭不響的,鄭嬈在病床上終於沒有了呼吸,一點聲音都沒有,直到下班的時候,醫生來查房,才察覺到,直到這個病床上的人是榮家的貴客,急忙就給榮淩打了電話。
接到醫生電話的時候,榮淩在會議室裏開會,隻是略微停頓了十秒鍾,然後說:“接著說那個招標案。”
但是,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眼角有一滴眼淚滑了下來,滴在手背上,被燙了一下。
榮淩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鄭嬈,苦笑了一下,原來,愛情真的不能早一點,不能晚一點,要不然就是一輩子。
在收拾鄭嬈遺物的時候,他找到了一張昔日他和鄭嬈合照的照片,翻過來,背麵隻有三個字:“對不起。”
榮淩需要鄭嬈對她說很多話,卻唯獨不是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