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區後方,內城區深處的二層小樓上,皮爾斯.奈文斯抱著槍,蜷縮在牆角,麵色陰沉的將一塊軍用餅幹塞進了自己的嘴裏,口幹舌燥之下,他一點點將那餅幹嚼碎,然後拿出水壺,打開蓋子,跟著水壺中的水一起咽了下去。

瞬間,冰冷的觸感帶著被泡軟的壓縮餅幹一起順著食道滑進胃裏,皮爾斯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該死,這水壺裏的水比冰桶裏的威士忌還要冷!

緊了緊身上那散發著淡淡異味的藍色破棉襖,皮爾斯伸出手,有些顫抖著從口袋中掏出那盒從鬼煞喪屍身上搶來的香煙,然後抽出一根,叼在嘴裏,他拿出打火機,對準了口中的香煙,另一隻手則習慣性的圍在打火機邊,大拇指按動打火機,幾次都沒能將火苗點燃,待那火焰好不容易燃燒起來,皮爾斯卻又因為那微微顫抖的手而幾次沒能點著嘴上的香煙。

終於,一番努力之後,香煙被點著了。

狠狠吸了一口,讓那一煙霧混雜著伊東尼亞的冷空氣狠狠的灌進自己的肺裏,皮爾斯顫抖著用手指夾住香煙,讓那兩道白霧伴隨著呼吸自鼻孔中自然的噴出,他仰著頭,望著天花板,頭發蓬亂,眼窩微陷,麵色蒼白,嘴唇發青,神情之中好似有一絲呆滯,看上去異常的憔悴。

在聽到來自外城區方向的槍炮聲時,他便開始努力的朝著外城區靠攏,然而還沒穿過一般的內城區,他便感覺自己的精神一陣恍惚,險些栽倒在地上。

要知道,伊東尼亞的冬日寒夜,可不是誰都能承受的,即便是添了一件衣服,但皮爾斯依舊沒能頂住那刺骨的寒冷,再加上腿上的傷勢不斷惡化,皮爾斯最終停留在了眼前的建築中。

這一坐下,他便再也站不起來了。

大口的吸著指尖的香煙,心中滿是抑鬱與煩躁,此刻,皮爾斯身處敵人後方,身體狀態其差,連走路都困難的他既不可能穿過布滿了遊擊隊的防線與聯軍會和,也不可能提著槍去尋找那些生死未卜的隊友們,眼下,他就連自己也保護不好。

很快,指尖的香煙便燃燒殆盡,幾乎動彈不得皮爾斯不知道自己的該做些什麽,索性再次掏出了煙盒,輕輕晃了晃,煙盒中隻剩下了一支香煙,皮爾斯用嘴唇夾住煙嘴,將那最後一根香煙從煙盒中叼出來,恍惚間,嘴唇一陣顫抖,皮爾斯的香煙從唇間調了出來,在地上彈了彈,然後滾了出去。

皮爾斯沒有說話,他皺著眉頭,努力的伸出手,用中指努力勾動著那根香煙,片刻後,香煙終於朝著他滾了過來,皮爾斯拾起掉在地上的煙,直接塞進嘴裏,待顫抖著將其點燃,他的麵目忽然變得猙獰了起來。

將手上的空煙盒狠狠摔在對麵的牆上,皮爾斯咬著嘴上的煙不停地咒罵道:“女馬的,女馬的,女馬的女馬的女馬的!去你女馬的!”

就連這陣叫罵聲都顯得有氣無力。

忽然間,窗戶外,一陣聽不懂的俄語響起,其中隱隱還夾雜著靴子踏過積雪的聲音,聽這腳步聲,樓下肯定不止一人!

皮爾斯瞬間噤聲,他睜大著眼睛,努力的抬起白抱在懷中的狙擊槍,然後顫抖著對準了房間門的門口,他不確定自己發泄似的叫罵聲有沒有被那幫家夥聽到,一時間,空氣中隻剩下了腳步聲,皮爾斯緊繃著脆弱的神經,甚至忘了呼吸,被夾在瞬間的香煙靜靜的燃燒著,冒出絲絲的白霧。

僵持了整整三分鍾,皮爾斯才放下手中的槍,頓時,一陣酸麻感占據了雙臂。

很明顯,那群出現在樓下的鬼煞喪屍隻是路過而已,它們並沒有注意到頭頂的房間中還坐著一個連罵人都罵不響的BSAA狙擊手。

昏暗的房間裏,聽著窗外傳來的陣陣腳步聲,皮爾斯的精神開始變得越發的恍惚,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大學時的那個姑娘,想起了參軍後的日子,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克裏斯時的樣子,想起了男人看著自己時,露出的那如同父親般殷切而期待的目光。

皮爾斯忽然覺得無比的羞愧,就在剛剛,對死亡的恐懼把他給壓垮了,僅僅是聽到那些怪物的腳步聲與說話聲便讓他醜態外露,如果被隊長克裏斯看到了,他一定會很失望吧?

畢竟,那個男人堅硬如鋼鐵一般,他堅毅,耿直,永遠有著堅定的目標,並為了目標一點點的努力,他就如《老人與海》中的那個漁夫,縱使被摧殘,卻絕不肯就此屈服,倒下,他是反恐先鋒,是隊員們的好隊長,更是BSAA的光輝與精神領袖,是皮爾斯憧憬中的那種真正的鐵血硬漢!

想那樣的男人,怎麽可能如我一般,在死亡的恐懼麵前醜態畢露?!

好似被那個男人偉岸的背影給激勵了,一時間,皮爾斯蒼白的臉上竟有了一絲微笑,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點的流逝,體溫似乎在升高,但身子卻越來越冷,不論是知覺還是認知能力似乎都在開始下降,就連神智也變得有些模糊起來,連續的低溫與腿上的傷口將他死死的困在了這裏,他等不到自己的隊友,也等不到外麵那些被卡住了的友軍,毫無疑問,他死定了。

“嗬,這便是我的程度嗎?怪不得隊長上次都不肯帶我出去...”對於反生化恐怖主義的艱險,皮爾斯終於有了新的認識,不過,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畢竟他要死了,與其躲藏在沒人找的到的角落中,像個卑微的懦夫一樣孤獨的等待死亡,皮爾斯寧可在最後一刻,爆發出屬於自己生命的光芒,他願意如自己唇間的香煙般燃燒自己,哪怕隻剩下一地的灰燼,也在所不惜,

他,想要變成那個男人那般頂天立地的模樣!

眼下,反ZF武裝的援軍正不斷的穿過附近的街道,向著內城區入口處的大橋增援,在拔掉了外城區的防空力量之後,伊東尼亞政府軍組成的防線開始壓進,配合BSAA的後備部隊處理少量的漏網之魚,而之前因為沒有拿下製空權導致無法出動的空中部隊終於可以開始為前線提供部分支援,反ZF武裝的防守壓力開始激增,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昨夜開始,這些鬼煞喪屍似乎失去了統一協調作戰的能力,一支支小隊開始各自為戰,整個戰區變得就好像沒了蟻後的螞蟻窩一般混亂不堪。

“我也有,我能做到的事情...”嘴上死死的咬著那計劃燃盡了的煙蒂,皮爾斯背靠著牆,在一聲聲悶哼中不斷的試圖撐起身體,冷汗開始自額角不斷的淌下,但皮爾斯卻硬是將身體支撐了起來,此刻,流淌在體內的力量,好似死前的回光返照。

扶著牆,皮爾斯激烈的喘息著,然而緊緊是幾秒鍾的休息,他便逼迫著自己再次動了起來,他朝著窗口一步步的挪動著,然後身子一軟栽倒在窗戶邊,伸出手,死死的抓住窗框,皮爾斯再次將身體支撐起來,然後顫抖著向著窗外的街道架起了自己的狙擊槍。

遠處,一輛滿載著鬼煞喪屍的卡車正穿過街道,朝著大橋的方向駛去。

“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可以浪費了...”吐掉煙蒂,虛弱的皮爾斯再次讓自己的目光穿過了狙擊槍的瞄準鏡。

片刻後,一聲槍響,撕裂了冰冷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