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那麽差勁麽?”男生望著手中女生落下的百合花。
“一朵,我該拿你怎麽辦?”男生騎上自行車,嘴角一抹無奈的笑容淹沒在濃厚的夜色裏。
而此時於心有愧而行色匆匆的我,又一次踏上了那條黑漆漆的“死亡小巷”。我想,我以後出門都應該好好看看黃曆。
正倚著牆壁吞雲吐霧的男人似乎並沒有故意等我的意思,但是看我的眼神卻一副“意外之喜”的樣子。“夏一朵?居然是你。”他把煙頭扔在地上,一把擋在我的麵前,鞋尖在煙頭上麵碾來碾去,仿佛那就是我一般。我隱約覺得我們有仇,但又實在想不起。
“快,快他媽叫彪哥出來!看誰來看我們了,快!”他突然一疊聲的“快”提醒了我快點溜,可是黑暗中立即冒出幾個凶神惡煞的影子,我哪裏溜得了?
幾個人擁簇著一個披著西裝叼著香煙的人出來,他看起來似乎睡眼惺忪,又似乎是醉了。“誰呀?”然後看到同樣被人圍繞著的我。
“嗬嗬。。。”會不會是夏小果這小子搶人家女朋友人家找上我了?我笑的比哭還難看,盡力撇開關係行不行啊?
“夏一朵,過的不錯啊!四肢健全不說,還白白胖胖的!”來人嗬嗬笑著,笑的我後背發麻,突然我覺得他無比地熟悉,但是究竟是誰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說實話,要不是哥哥我這隻手,我還真想收了你呢。”他依然笑著看著我,臉上的刀疤在隱約的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老子混了這麽久,像你這麽狠的娃娃還真是第一次見!”他臉色突然一變,我隔得老遠都能看見他眼睛裏的紅光,是大開殺戒的前奏啊!
“大哥,別跟她廢話,她傷您一根骨頭,我們就卸她一隻胳膊。”
“哼,”披著西裝的男子一口酒氣撲上來,“廢了她!”隨即是從四麵八方來的打手們——靠,這架勢,感情是呀讓我癱瘓!可是我他媽的隻是一個高三女學生,他媽的是不是認錯人了?
恐懼之極,恐懼到麻木時,突然一個念頭又湧上來了——跑!
“你們認錯人啦!”我這回可不隻是八百米衝刺了,真正是拚命了啊。打手們也沒想到我會突然逃跑,愣了一會,我已經衝出幾米遠,當然,隻是微不足道的幾米遠。
“救命。。。”我沒命地奔跑著。突然,一幕熟悉畫麵在腦海裏閃過。
狂風。
暴雨。
雷鳴。
閃電。
血。
跑。
救命。。。。。。
“愣著幹什麽?快上來!”就在我精疲力竭速度越來越慢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衝過來,停在我麵前。我終於回過神來,人群已經近在眼前。
“!@@##%%……%……&”這是某人情急之中說的話,雖然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但憑直覺應該是他的母語。
“你的生活還真精彩。”英雄救美成功後臉色緋紅的林夜楓笑著對我說,“跟演電影一樣有意思。”
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我幾乎停止跳動的心髒被他的笑容喚醒過來。從來不知道他還有這麽俏皮的一麵,仿佛一切沉重和不愉快都像看電影一樣,散場了就沒事了。我不禁看得呆了,緊緊抱在胸前的手鬆了下來,“嘭”重物落地的聲音。
“這是他們追你的原因?毒品?”他嘻嘻笑著。
“不是,當然不是。。。”我有點嚇到。“這是小果的生日禮物。”這才發現自己逃跑的時候還緊緊抱著鞋盒子不放鬆。
林夜楓假裝沒有看到我的神色變化,不知從哪裏拿出一隻百合來,“這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壓驚禮物。”我驚訝地看著那朵即將枯萎的百合,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幾乎沒流下來——他居然什麽問,就好像我剛剛把他扔在半路一個人去買東西隻是跟他玩了一場捉迷藏一樣。
“傻瓜,下次在去買東西,叫上我。我幫你殺價。”
“哈?你們日本人也會殺價?而且,就你這樣的中文哦,跟買菜的大媽正常交流都是問題吧?”
男生偏了偏頭,表示不是口才問題,純粹是他長得討喜。“入鄉隨俗嘛。”
我翻了個白眼,看著他拿出手機:“車胎爆了。沒法騎了。”他笑笑,然後電話響起:“麻煩開輛車過來……”
十分鍾後,一輛路燈微弱燈光下都能看得出它閃閃發亮的車子停在了我們麵前,雖然當時的我還不知道是什麽牌子。
這一刻,我突然想起,眼前這位英俊溫柔地天上有地下無卻跟著我在黑巷子裏狂奔的男生,還是位多金的大少爺。
在家門口,林夜楓今天第三次揉了我頭發,溫柔之極,就像夢一樣。
毛毛和姚卜巫他們剛好從我家門口走出來,正遇上這一幕。毛毛似乎心情很好,跑過來拉著我的手,湊到我耳邊輕聲說了句“晚安”,姚卜巫的臉色則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變了,“我說琵琶女千呼萬喚都該出來了,這誰怎麽左等右等總不出現呢?原來是會情郎了啊。親友算什麽呢?哪裏比得上人家日本友人熱情似火呢?可憐某人。。。。。。”他似乎終於覺察到自己語調異樣,突然不說了,鄙視地看了我一眼。
姚卜巫這生的是哪門子氣呢?是小果為了等我吃蛋糕讓他忍久了?剛說話的感覺就像妓女一樣。我心裏覺得好笑,但今天累極了,實在是懶得跟他鬥嘴。
多年後,當我跟雨妞說起這些事,她恨的幾乎就要把手中的方便麵盒子倒扣在我的腦子上。“真的很懷疑你腦子裏裝的都是方便麵!”
其實,我何嚐不想那麽揣測揣測,隻是做人,不能太貪心。
我在大爸大媽眼神的刀光劍影裏突然完全沒了解釋的興致,匆匆洗了個澡就跑上床去數天花板的紋路。
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我遺忘的那一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隻記得開學了,然後就分班了,放假了呢?難道是那一年的生活太無聊,沒什麽可記得的?可是我和今天那些人又有什麽關係?為什麽我每天都做同樣的噩夢?為什麽最近我的腦海裏總是出現那種畫麵?
毫無防備的,我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驚嚇,委屈,難過,姚卜巫那一個鄙視的眼神,還有那雙擺著客廳的嶄新的白色的季氏帆布鞋。
為什麽人人都這麽看我?為什麽我總是不停製造事端?為什麽我省午餐省公車費給阿嬌叔免費跑腿兩個月的努力,卻抵不上人家錢包裏隨便抽一張信用卡?為什麽我這麽沒用?
台燈突然被人拉開了,刺眼的光讓我瞬間停止了流淚。什麽情況?小果這家夥什麽時候進來的?
“阿朵,”夏小果的聲音疲憊,“我在這裏等你。”前兩個字還有怒意,看到我的淚痕,聲音中的驚異就蓋過了一切。
“你怎麽了?”
就像他了解我的軟肋一樣,我也知道他對我的哭從來就沒什麽抵抗力。所以,我有些故意地小小縱容了下自己的眼淚。
“喂...“某人開始手足無措了,“我還沒說你呢,你哭什麽啊......”你倒是說啊,你哭什麽啊?”“你擦下.....”
......
“你跟那個日本來的,算是怎麽回事啊?”夏小果看著我窸窸窣窣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就一屁股又坐在我的床上。
“什麽叫做日本來的?人家有名字的好不好?”
夏小果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半晌放出一句話來:“這次能過一個月麽?”嘴角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額,我氣得青筋都快爆出來了。是啊,我談了兩次戀愛都沒能和男生牽上手,讓大爸大媽都對我放心放心無比。但是就不能不提那什麽“三十天詛咒”麽?
“夏小果,你等著瞧!”哼,得意什麽?
“額,我等著瞧。”夏小果頭也不回地走開,順便帶走了我扔在床角的鞋盒子,看都沒看一眼,就徑直走進了他的房間。“嘭”。
“得意什麽?想要三十天內失戀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的。”我咬牙切齒地說。記憶中,夏小果雖然追求者一大堆,真正好過的人去一個也沒有!
“下次,別這麽晚回來。”突然,夏小果又在我房門口冒出了頭。“而且,鞋子也買了,就別再減肥了。”
“哈?”額,他都知道?
想想,廢話,不知道就怪了。每年我不都是送這個給他麽,第一次買這個鞋子的時候,我在一家餐館洗了一個暑假的盤子。當然,那時候我們暑假還沒有“被自願”補課。
“別說你是真的下定決心減肥,不吃中飯回家又吃那麽多。”小果倚著門,側臉的輪廓有種說不出的溫柔,聲音,居然是暖暖的。
難怪最近他有事沒事就給我送個便當啊麵包啊什麽的,難怪會用單車帶我上學……
即使是放在鞋櫃上落灰,至少他是收了不是?我趴在枕頭上破涕為笑。
在我親戚朋友的眼中,這輩子我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想不通的時候就從來不勉強。睡一覺之後什麽都不管,歡歡喜喜該吃吃,該上課上課。
“你以後跟我一起回家。”吃早餐時,小果突然冒出這麽句,毫無征兆。
我反應了幾秒,才知道是在說自己。他說的是晚上?他騎車帶我回來?要知道市一中明文雖然隻規定高中部晚上上一節自習,但奇怪的是,學校的鈴聲總是四十分鍾四十分鍾地響了停,停了響,無比規律,而高三學子也就莫名其妙地自習了四十分鍾又四十分鍾,直到晚上十點多。
這是為什麽?嗬嗬,世界上有個詞叫做“傳統”你不知道。當然,不遵循傳統的人肯定也有,但是肯定是珍惜動物的那種級別。其中一種自然是像夏小果這種從來不需要而嗜睡如命的,另一種則是以羅勝男為代表的根本不屑於上自習的,像姚卜巫,和新來的那位妖精——林夜楓先生(當然也有可能就是人家根本就不知情)。至於我嘛?開玩笑,我就是市一中莽莽蒼蒼三千高三學子中的一隻小蚊子,敢出聲大氣就被滅絕一電蚊拍給拍出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