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說紅燒肉啊,我今天多放了點糖……”大媽在廚房興奮地回答。
哈?簡直就是——雞同鴨講嘛!
“我有說是大媽做的麽?”夏小果雙手抱在胸前,嘴角掛著得意的笑,“是我做的。”
我突然覺得老爺椅似乎年紀過大,怎麽坐都沒法坐穩——要知道全知全能的夏小果,對廚房裏的事情卻是全盲,一來是家裏有大媽這樣一位大廚,二來,某人一聞到油煙味就咳嗽不止,沒有半個小時不會緩的下來。
“也不看看我是誰。”某人絲毫不理會我的誠惶誠恐,得意洋洋地揚長而去。
那什麽,我還是喝了這碗粥,繼續“奔廁所”的偉大事業吧。
男生臥房的垃圾桶裏,塞著一整桶的口罩和創可貼,聽著隔壁均勻的呼吸聲,男生笑了:“鬧了這麽久,總算是睡安穩了。”夜晚的風從窗戶裏漏進來,翻開了桌上厚厚的書本,這時候如果你仔細看,就能借著月光看到封麵上大大的兩個字——菜譜。
不想林夜楓同學的時候,我的日子過的還是蠻輕鬆愉快的。每天從睜開眼睛的那一開始,就上膛的機關槍一樣“啪啪啪”個不停,日子過得衝鋒陷陣一樣,卻還不忘跟夏小果鬥鬥嘴,鬧鬧別扭。歲月靜好,不知不覺,期末在望,中間橫亙著眾所期待的元旦節。
然而,這個元旦,有點怪。
我今天上了十八次廁所,從最左邊自己的教室去最右的教室找了姚卜巫七次,惹得天天盼著我去找他的姚同學都有些鬱悶了:“夏一朵,你是打算把我這兩個月主動找你的次數都還回來?”額,好吧,插句話,自從和姚卜巫冰釋前嫌後,我們倆的關係一日千裏,一發不可收拾(用的都是些什麽詞),幾乎成為市一中的焦點,似乎眼看著就要蓋過全民情人夏小果的光芒。關鍵是姚同學三天一盒糖兩天一便當的,讓我都對他產生錯覺,更何況別人?
不過,我還是比較有自知之明的,就算蠢,也不至於在一棵樹上吊死兩次吧?
好吧,插話到此結束。我們回到元旦當天的事情,我內心之所以如此的焦躁不安並不是因為外部環境的焦躁,而是外部環境異乎尋常地安靜,也就是說——元旦節了,不該啊。往年這個時候我不是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收個瓢滿缽滿了麽?我的座位上下不是該雷打不動地禮物盒子、花束、愛心卡片漫金山了麽?雖然,那些五花八門的禮物通通都寫著一個熟悉的名字——夏小果——沒有一個跟我有關係!
我感覺很挫敗。在走廊上又轉了一圈就回來了,坐在位置上吃姚卜巫同學新做的便當。這位奇葩大少爺,放著大好的公司大把的票票不要,偏生喜歡餐飲,不是調酒就是做菜做點心,三天兩頭去我家偷學大媽的一招半式,比中了六合彩還高興。現在每天課也不上,班也不上,天天琢磨新的菜式,拿著大媽的菜譜竟是比東方不敗看吸星大。。。法的秘籍還入迷。好吧,這就叫做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但是,今年究竟是怎麽了呢?沒人送夏小果禮物?難道是夏小果失寵了?難以想象連林夜楓那樣的人物都沒法撼動分毫的夏小果,是怎麽地就被眾人遺棄甚至遺忘了?
雖說,他向來不在乎這些,但,恐怕難免還是會有些失落吧?
“額,”我的咀嚼動作頓了頓,起身就往廁所去:“哎,又是一隻馬大哈,說了多少次不能吃生薑,還給我放。”
我在廁所邊摳喉嚨邊想,為什麽夏小果會在我的粥裏放蔥放蒜放辣椒,就是從來都不會放薑?
我趁吃晚飯的時間買了一本名字為《回憶的歌聲》的鋼琴琴譜,我對鋼琴什麽的一竅不通,跑了半城也不知道什麽琴譜才好什麽不好,最後一咬牙,也不管什麽內容,就買了一本封麵看起來最文藝最好看的。以至於元旦過後的好幾天,當夏小果發現我胡亂擱在地板上的琴譜時,整個人幾乎沒笑翻過去:“夏一朵,你是要讓我從朵瑞米發索開始學起麽?”
額,我這是才發現我忘記了一個恐怖的事實——夏小果鋼琴早已經過了十級!可是,等等,憑什麽就以為我買給他的?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買給自己的。”我嘴硬說,“就許你裝模作樣裝優雅啊,姐姐我……”話說一半我就噎住了,夏小果這個混蛋,你那是什麽眼神啊,不就是手指有點短,有點粗……
“哦,那你得把封麵的幾個字先撕掉吧。”夏小果捏著書本,笑地更加促狹,讓我恨不得過去扇他兩耳光。不過,在扇他耳光之前,我覺得還是得先扇自己幾下才行——夏一朵,你這輩子不寫字了行不行?
真正切切我的筆記:小果,元旦快樂。
我裝模作樣地伸手奪書,小果裝模作樣地閃避。“拿來,還我。過期了,沒你事。”
“寫了我的名字就是我的,沒你事。”
“你這人怎麽這麽賴皮呢?真的是,你不應該叫‘考神’,你應該叫‘賴皮神’……”
“也不知道究竟是誰賴皮小氣……”
姐弟相戲,其樂融融,好生和諧的畫麵。
我似乎總是那麽健忘,那些最痛苦的事情,總是一出現就被我壓至心底,不讓它浮出水麵。但我忽然很害怕,因為那些我已經遺忘了的事,那種我已經淡忘的感覺,從未離開。
元旦節那天,當剛下晚自習的我正準備去車庫找夏小果時,我看到他鑽進了一輛陌生的轎車。司機是陌生的,他身旁的可人兒衣飾和笑容是陌生的,甚至,他的表情,也是陌生的。
小車呼嘯而過,濃厚的夜色掩飾不住嶄新的車子高檔的光輝。
幾個劉海跟瀑布似的女孩從我身邊經過,一邊打開著自行車的車鎖一邊聊著今天的八卦。
“你今天買的禮物怎麽沒送出去?”一個紮著斜馬尾的瓜子臉女孩問一個短發女孩,嘴角掛著一絲掩飾不住的嘲諷。
“人家都有女朋友了,退了。”女孩臉上是赤裸裸的失落。
“關鍵是人家女朋友還是一等一的高手,若是論相貌我們還可以全力一拚的話,論氣質論家世論手段我們十個加起來都不如人家。”一個圓臉女孩也來打趣。
“真是不公平。”短發女孩恨恨地說。
“公平?這世上哪有公平可言?”瓜子臉笑笑:“就是同是第一名也不見得能用相同的待遇。沒聽說嗎,前不久文科班的第一名李旭早戀的事情東窗事發,被校長拉去辦公室訓了三天。可是你看人家夏小果有什麽事?”
短發女孩臉色有點複雜,畢竟是自己偶像樣崇拜的人物,臉上一會得意,一時又是惱怒。
“畢竟是男神級的人物嘛!再說,陳兮然的事情在前,校領導哪一個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敢說半個不字……”看來三人中還是圓臉女孩掌握的資料多。
……
我一時聽得失神,愣愣地不知動彈。
小果?女朋友?氣質美女?是安寧吧?
嗬嗬,他們畢竟還是在一起了,不管我多麽自私地,想把他霸在身邊。
可是,為什麽一定要是她?為什麽我要一下子失去兩個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
我從小就嫉妒毛毛,雖然打死我也不願意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沒有辦法。
小時候,我羨慕她有花不完的零花錢,有穿不完的連衣裙,有數不清的布娃娃。我羨慕她比我漂亮,比我聰明,比我乖巧,比我會討人喜歡。
隻有在在她家,看到空蕩蕩的房子裏就她一個人的時候,我才會感覺滿足。也隻有這個時候,我瘋狂的嫉妒心才會為我泛濫的同情心讓步。我輕輕拍著毛毛的背,唱著搖籃曲哄她睡覺,穿耳魔音卻使她越來越清醒,最後無法,我們就講故事,我講大媽大爸的偏心,毛毛說自己一個個關於自己父母的夢境。
後來長大了,我羨慕毛毛身後一大票的追求者,我羨慕毛毛身邊一大圈圍著她打轉問她衣服品牌發卡顏色的女孩,羨慕她專車接送上學和戴墨鏡的酷酷的司機。我甚至羨慕她可以遠遠的觀看著夏小果,用那種隻有女生看男生才能有的溫柔的眼神,雖然,我知道她願意用她所擁有的一切來跟我交換和小果幾乎零距離。但,她所不知道的是,作為夏小果的姐姐,就算我們距離再怎麽近,我也隻能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一句:“得了,走吧!”
有時候,咫尺,即是天涯。
“小果,你跟安寧,是不是在一起了?”我玩著手指頭,臉上寫滿了“不經意”。
這樣的不經意,當然容易嚇壞毫無準備的人。但是意外的是,男生隻是頓了一頓,就淡淡地吐出一個字:“恩。”好像一早就知道我會問這個沒有營養的問題。
我發誓,我沒有故意想吵架,我隻是,不知道為何突然壓製不住心中的那一股怨憤,我冷笑一聲,說:“夏小果,你說讓我有事情第一個想到你,但你的事情卻總是讓我最後一個知道,這樣是不是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