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時,還沒有共享單車,所以一行人隻能用雙腳去丈量清華這座世界著名的高等學府。
在許海凡的帶領下,大家從西門進入,沿著清華路,經過綠園,那裏有很多好看的花草樹木,自然風光無限。接著,他們又經過了曾是康熙行宮的近春園,那裏有荷塘月色和朱自清的塑像。
然後,一行人又逛了水木清華,兼具古羅馬和古希臘風格的清華大禮堂、俄羅斯風格的二教、日冕、德國古堡式的清華學堂……從二校門繼續沿著清華路前行,還可以看到音樂廳、新清華學堂、校史館和中央主樓、藝術博物館等建築。
周小紅和許夢真都看得很認真和投入,隻不過周小紅是真認真,而許夢真是假投入。
清華是許海凡的母校,因此許夢真小時候就被父母帶著來參觀過,並沒有周小紅那種新奇感,但她還是盡量配合著周小紅表現出第一次來清華的興奮。
一方麵是為了讓周小紅開心,另一方麵是為了讓自己投入在參觀清華的行程中,不要有空閑去思考跟齊銘有關的事情。
為什麽不能思考齊銘?因為她覺得自己不對勁了。
她居然越看齊銘越順眼,甚至會在沒看到他的時候有點想念——這也太可怕了!“想念”這種情緒怎麽能出現在她和齊銘身上呢?
一定是這次到北京來玩,她水土不服,搞得腦子也不好使了。所以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別整天咋咋呼呼,跟齊銘互動太多,產生了不應該產生的錯覺。
昨晚吃全聚德時,她就是這樣管住了自己的嘴,光吃不說,隻給嘴留一個功能。所幸控製得還不錯,在齊銘頻頻對她使眼色,想讓她接話茬時,她全部反射回去,堅持做到了一個字都不說。
可憋得好難受啊!
對於許夢真這種話癆來說,讓她不說話絕對比說話難得多,她總是下意識想去開齊銘的玩笑,或者想到一些新梗來活躍氣氛,但她就是刻意不讓自己去說,努力做一個安靜的小公主。
後來,她又轉念一想,她隻是不想跟齊銘說話,又不是不能跟所有人說話,為什麽要把自己憋得這麽辛苦呢?
於是第二天,她就轉變了策略,正常跟周小紅和許海凡說話,隻是不理齊銘。
但這樣一來,又太刻意了,她也知道齊銘感受到了自己的疏離,但她還是決定繼續按計劃行事,直到自己對齊銘脫敏為止。
而齊銘在確認了許夢真是真的故意不理自己之後,也開啟了傲嬌模式。
不理就不理,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先忍不住!
於是他越發殷勤地圍著周小紅忙前忙後,各種甜言蜜語伺候著,也不管被一旁的許海凡用眼神暗殺了多少次。
可麵對這些誇張的舉動,許夢真還是無動於衷,這種無動於衷讓齊銘煩躁不已。
午飯是在清芬園吃的,飯堂一樓有麻辣香鍋、麵條、生煎包,二樓有烤鴨、瓦罐湯,都不貴,性價比超高。
許海凡專門向三人推薦了2000年剛推出的清華自製的清華牌酸奶,這款酸奶物美價廉,一經推出就深受廣大清華學子們的喜愛,而且隻在清華的食堂售賣,是一款來了清華就必須要打卡的美食。
打飯時,許海凡給四人一人買了一袋,周小紅和許夢真嚐了一口,都直呼很好喝。
許海凡很自然地把自己沒喝的酸奶放到周小紅餐盤裏。
齊銘見狀,也趕緊把自己那袋給了周小紅,說:“我這袋也給你喝!”
周小紅尷尬地說:“我一個人也喝不完這麽多啊,夢真,你要不要?”
要按往常,許夢真肯定來者不拒,笑嘻嘻地就喝了,但這次,她雖然很想表現得無所謂,但怎麽都提不起興趣去拿那袋酸奶。
她心裏不斷重複一句話:這是齊銘送給周小紅喝的,不是送給她的,她真的要沒臉沒皮地拿起來喝嗎?
她這麽一猶豫,原本很自然的事情,也變得不自然起來。
現在她說“好”,會顯得很勉強,說“不好”,又顯得矯情。
另外三個人也都不約而同地愣住了,等著許夢真的反應。
其實齊銘是故意這麽做的,他知道如果自己直接把酸奶給許夢真,肯定會被拒絕,所以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用激將法讓許夢真到周小紅那裏去拿。
他以為許夢真會自說自話、大大咧咧地喊著:“哎呀,你一個人肯定喝不完那麽多,不如我來幫忙吧!”
可沒想到,她在麵對周小紅的主動詢問時,居然猶豫了。
“看她那個樣子就是不想喝啦,沒事,還是我來喝!”齊銘一把將放進周小紅盤子裏的酸奶又拿了回來,一口咬開袋子,就吸了起來。
“你們喜歡喝,我再去買就是了,我們食堂多得很,不限購,我有個同學一天要喝四五袋呢。”許海凡也笑著打圓場道。
“我要留點肚子再吃別的,可不能被幾袋酸奶就幹飽了。”許夢真總算說出了一個稍微像樣點的理由。
話題被岔開了,許夢真心裏微微鬆了口氣,而齊銘心裏卻微微歎了口氣。
許夢真現在為啥這麽排斥自己呢?到底自己哪裏惹到她了?
齊銘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在反思自己這些天的所言所行,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問題出在哪裏。
那時坐在景山的大石頭上,他們不都已經把彼此當成朋友了嗎?他以為他們的關係是更近了一步,可怎麽突然又回到解放前了呢?
他也希望自己能瀟灑一點,不去在意許夢真的態度,畢竟之前他關注許夢真,隻是因為她是周小紅的閨蜜,他為什麽要在乎一個閨蜜高不高興,在乎一個閨蜜如何看待自己,以及這個閨蜜不喝自己酸奶的原因?
兄弟,你喜歡的是周小紅啊,你最應該在乎的是周小紅的想法才對!
女人心,海底針!這根針到底是繡花針,還是仙鶴神針,都不值得他浪費時間去思考!
在提醒了自己第一百零八遍之後,齊銘終於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這頓午餐,準備和幾人一起結束這趟清華之旅。
火車是晚上出發,但清華大學距離他們住的地方還有十幾公裏的距離,再加上回去之後收拾行李的時間,也就不適合在下午再安排什麽遊玩項目了。
許海凡一直把幾人送上火車才離開,他和周小紅經過這次遊玩,感情又加深了不少。
他們雖然一心撮合齊銘和許夢真,但兩人到底發展得如何,他們是不知道的。畢竟他們主要的重心還是放在增進他們自己的感情之上。
事實證明,“想要了解一個人,就跟他去旅行”是一句至理名言,許海凡的細心踏實,周小紅的大方包容,都在這次旅行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反正他們對彼此是越來越滿意了,除了還沒正式捅破那層紙,兩人都已經在內心把對方當成了自己的唯一。
周小紅在拿到會計從業資格證以後,才會考慮談朋友這件事上,是萬分認真,且不可動搖的。
她對自己說,一定要先有自力更生的本領,經濟獨立,不拖累他人,才有資格談情說愛,這是她的底線。
許海凡對此也表示理解和支持,好在如果周小紅下個月就報名從業資格證考試,且一切順利的話,那明年7月她夜校畢業前後,就能拿到證書。
而許海凡剛好也是明年七月大學畢業,到時兩人在上海匯合,一起找工作,也不失為一件圓滿的事。
在許海凡和大家道別的時候,隻有周小紅是真的依依不舍,許夢真和齊銘都各懷心思,態度極其敷衍,連場麵話都懶得說幾句。
上車後,齊銘就跟許夢真和周小紅分開了。因為這次他沒有那麽好運,剛好買到坐在她們兩人對麵的車票,而坐在她們對麵的妹子也不想跟他換票,所以他隻能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到了同一節車廂的其他地方。
這對許夢真來說是一個喘息的機會,她終於不用故意憋著不講話,或者表現反常引人注意了。
但她的興致也並不高昂,完全不像從上海去北京時那般活躍。好在她可以把“玩累了”當成借口,徹底地擺爛放鬆,而周小紅也不會多事到去問她是真是假。
齊銘這次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專門找各種借口過來找她們講話,隻是在吃晚飯時,問了她們要不要幫忙泡麵。
周小紅表示她們剛才一直在吃零食,所以暫時不餓,齊銘就隻好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然而,又過了一會兒,在齊銘去上廁所時,卻剛好碰到了拿著兩個泡麵碗去接開水的許夢真。
許夢真顯然也沒想到會碰到齊銘,頓時愣了一下。
四目相對,尷尬得腳趾摳地,可各自又都不知道對方到底在尷尬什麽。
“泡……泡麵啊?我幫你?”齊銘伸手去接許夢真的泡麵碗。
通道狹窄,許夢真也沒地方躲,就任由他接了過去。
開水在泡麵碗裏升騰起一股熱氣,泡麵的味道在過道裏蔓延。
兩人都沉默著,等待開水慢慢升高到碗中指定的那根線。
終於,兩碗泡麵都接好了水,眼看許夢真端著碗就準備回座位,齊銘忍不住開口了。
“許夢真,到底咋回事啊?”
許夢真停下腳步,抬頭看他,故作鎮定。
“什麽咋回事?我這兒燙著呢。”
說罷她轉身想走,可齊銘卻一把接過她手裏的兩碗泡麵,放在了洗手台上。
“麵沒那麽快泡好,你等一會再走。”
許夢真避無可避,隻得眉頭一皺,看向齊銘。
“你要說啥?”
“不應該是你有話跟我說嗎?”
“我沒有。”
“你沒有?你沒有幹嘛這兩天一直對我不理不睬的?我到底哪裏惹到你了!”
許夢真把脖子一梗,還是那句:“我沒有。”
齊銘上前一步,用手摸了摸許夢真的額頭,許夢真嚇了一跳,往後一縮。
“你幹嘛?”
“我看你是不是發燒,鬼上身……”
“你才鬼上身!不跟你說話就是鬼上身嗎,就不能單純地是不想理你?!”
齊銘露出得逞的壞笑,“哈,你看承認了吧!我就說你不對勁,果然是對我有意見!說吧,我到底怎麽著你了?”
“不想理你還需要理由?”
“太需要了!因為你就不是這樣的人。”
“我是什麽樣的人?”
“如果你討厭一個人、看一個人不順眼,是絕對不會一句話不說的,你會劈裏啪啦對他一頓輸出,或者冷嘲熱諷讓他懷疑人生……”
聽到這裏,許夢真終是忍不住笑了。
“不要搞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樣,我也可以一句話不說的。”
“我可不敢說了解你!這兩天我覺得自己簡直是一點都不了解你,之前確實從沒見過你這個樣子,真的是我造成的嗎?”
“不是,跟你沒關係。”許夢真心虛地挪開眼神。
齊銘信以為真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就好!可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幹嘛專門針對我啊?”
“算你倒黴吧,行不行?快把麵給我,都要坨了。”許夢真實在編不下去了,想端起麵一走了之。
齊銘卻攔在她的麵前,說:“那可不行,死也得讓人死個明白吧?既然跟我沒關係,那你就不能這樣對我!”
齊銘說這句話時,跟許夢真近在咫尺,從外人看來,許夢真就是直接“撞”進了齊銘那並不寬闊的胸膛裏。
許夢真抬頭去看齊銘,濃密的睫毛之下波光盈盈,齊銘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擊中了一下,渾身一顫,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你……你看什麽?我說得不對嗎,反正別人惹到你,不能算在我頭上。”
“知道了。”許夢真垂眸,“我可以走了嗎?”
“啊?哦哦……”齊銘沒想到許夢真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突然又輕易答應了,隻好一側身趕緊讓開,“要我幫你端……”
他話未說完,許夢真就快速端起兩碗泡麵,頭也不回地走了。
齊銘看著那條馬尾辮在空中**來**去,似乎是**在他的心上,讓他一會輕鬆,一會失落,整個腦子都亂哄哄的。
許夢真走回座位,把麵放到周小紅麵前。
周小紅問:“去了這麽久呀,是不是很多人排隊?”
許夢真嗯嗯啊啊敷衍了一句,就坐下吃麵了。
好險,剛才差一點就要被齊銘看出破綻了吧……
跟他離得那麽近,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好在自己反應快,以退為進,才能全身而退,不然又要被他糾纏半天,保不齊就會露出馬腳。
她可不想讓齊銘知道自己那麽在乎他,她總覺得這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何況她明明知道齊銘滿心滿眼都是周小紅,卻還是跳進了這個深淵,她不活該誰活該?眼下她能做的,也就是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的了。
到了上海,齊銘將二人送到租房的小區,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周小紅問許夢真:“你和齊銘吵架了?”
“沒有啊,幹嘛這麽問?”許夢真一臉無辜。
“感覺你們怪怪的,真沒事?”
“沒事啦,別胡思亂想!這次咱們玩了回來,就要收心啦,下個月我跑馬拉鬆,你報名會計從業資格證考試,一起好好加油吧,爭取取得好成績!”
周小紅點點頭,沒有再多問,許夢真說得沒錯,為了明年畢業的時候能拿到會計從業資格,她一定要努力了,這不僅僅是因為她想早日跟許海凡縮小差距,盡可能平等地站在一起,也是因為她終於能有機會證明像她這樣的人,同樣可以擁有未來。
接下來的日子裏,周小紅每天按時上夜校,然後周末去韓承東家補習從業資格要考的三門課。韓承東誇她學習認真、進步快,是幾個同學裏的榜樣。她對此十分開心,也更加有幹勁。
許夢真依舊每天晨跑,去便利店上早班,然後晚上跟小紅一起去夜校。她讓自己盡量忙碌起來,這樣就沒空去思考一些不在她計劃內的事。
是的,她這次穿越唯一的計劃就是想盡辦法讓母親鼓起勇氣活下去,並跟父親攜手白頭。
至於自己會經曆什麽,她從沒想過,或者說,她對於2000年的自己沒有任何期待——反正都是要走的,在這裏留下的東西肯定越少越好。
想明白這些之後,許夢真覺得自己似乎輕鬆了一點,對於注定是她生命中過客的齊銘,也找到了一個能相對坦然相處的模式。
這天許夢真穿上跑鞋,做好了熱身運動,準備像往常一樣沿著小區門口的河邊棧道晨跑。
然而她跑了兩步之後,感覺有人跟了上來,回頭一看,竟然是齊銘。
齊銘穿著一身她從沒見過的嶄新運動服,腳上的阿迪達斯十分奪目,見她看自己,齊銘故意把頭昂了昂,清清嗓子說:“聽小紅說在你們這一片晨跑挺不錯,我就過來感受一下。”
許夢真停下腳步,雙手叉腰看著他,“感受啥?你一個百年不運動的人。”
“以前不運動,不代表我以後不運動。之前老是坐在網吧打遊戲,頸椎有點不舒服,醫生就讓我多運動。”齊銘說著偷瞄了一眼許夢真,“一個人跑步太無聊了,所以找你搭個伴,沒意見吧?”
許夢真聳聳肩,說:“這棧道又不是我家開的,你想跑就跑咯。隻是希望你能多堅持幾天,起碼要對得起你這身價格不菲的行頭吧。”
“嗐,我也不是為了跑步專門買的,就是路過看到……欸,你怎麽不打招呼就跑啊,等等我!”
齊銘追著許夢真的背影而去,不知為何,隻要看到那條青春洋溢的馬尾,他就格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