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小紅終於可以甩掉拐杖的時候,她的頭發已經長到了耳下,叛逆的圓寸頭變成了乖巧的妹妹頭,氣質跟之前簡直天差地別,而且不用杵拐杖也讓她的顏值回歸了幾分。
周勝蘭說,頭發長長的周小紅跟許夢真兩個人看起來是越來越像了。
周小紅以為是兩人長期形影不離,所以長出了“姐妹相”,就跟“夫妻相”是一個道理。
但隻有許夢真知道,這明明就是DNA作祟,她們可是親生母女,長得能不像嗎?
越來越淑女的周小紅,之前那種生人勿進的痞氣早就**然無存,班上甚至還有男生開始給她傳小紙條,想進一步接觸,但無一例外都被許夢真給擋了回去。
許夢真給出的理由是,我表姐考上會計從業資格證之前是絕對不會談戀愛的!
這時就有男同學會吐槽,明明他們時不時會看到有個校外的男生來找周小紅吃飯,憑什麽他就可以例外呢?
許夢真情急之下隻能解釋說,“那是我哥!我們都是親戚,跟自家人吃飯你們管得著嗎?”
被男同學吐槽的那個人正是齊銘。
從北京回來之後,他非但沒有退縮,反而愈挫愈勇了。
他認為,周小紅要是知道了她和許海凡九年前就認識的事,自己的勝算肯定更小。所以,他必須好好利用許海凡目前在北京讀書回不來,自己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勢,在周小紅回憶起她當年跟許海凡的瓜葛之前,拿下她的心。
而許夢真在確定了周小紅心屬自己的親爸之後,也就對齊銘漸漸放下了戒心,因為以她對自己老媽這麽多年來的了解,周小紅決不是個會輕易改變自己想法的人,換言之,她老媽就是個癡情種子。
至於齊銘的窮追不舍,周小紅也勸過,許夢真也罵過,是他自己不見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她們能做的也隻有尊重他人命運了。
雖然對於齊銘的各種邀約和送禮,周小紅絕大多數時間都是拒絕的,但架不住人家有錢又有閑,總能找到個諸如過生日、過節的借口,非要塞來一些禮物,或是拉她出去吃飯。
時間長了,齊銘也了解了周小紅的脾氣,知道她絕不肯收貴重的禮物,所以就從送名牌香水、項鏈,慢慢變成了送點吃的喝的,或者是手套發卡等接地氣的小東西。
請周小紅吃飯的時候,也不會去太高檔的館子,一般就在夜校附近找個性價比高,口碑好,又幹淨的餐館,這樣等周小紅回請的時候,壓力也不會太大。
對此,許夢真倒是十分樂在其中的。
每次齊銘送的零食水果,周小紅都會喊她一起吃,如果是出去吃飯,不管是齊銘請客,還是周小紅回請,也都會拉上她,畢竟三個人一起吃飯不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
於是,她這個不遺餘力發光發熱的最佳電燈泡,也就成了周小紅的救星,以及齊銘的眼中釘。
許夢真知道齊銘不喜歡自己,但她才不會放在心上,因為她在這場穿越中的娛樂之一,就是欣賞齊銘那副明明看不慣她,卻又幹不掉她的窘相。
後來經某高人指點,齊銘明白了原來“追女孩首先要搞定的就是她身邊的那些玩得最好的姐妹”這個真理。所以,他開始學著拉攏許夢真,不再跟她唱反調了。
拉攏她,就要投其所好,那段時間齊銘把許夢真的愛好摸了個透,簡直比對周小紅還上心。
許夢真則是來者不拒,照單全收,反正她又不擔心齊銘對自己有什麽企圖,就他那點小心思傻子都能看出來,“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件事才不會發生在許夢真的身上。
而且齊銘肯定做夢也想不到許夢真和周小紅、許海凡竟然是生物學意義上的一家人,他那點小恩小惠怎麽可能讓許夢真背叛自己的親爸媽呢?
而當周小紅發現齊銘開始跟許夢真化幹戈為玉帛,越走越近之後,便萌生了要撮合他倆的想法。
如果能成功,那自己也就不用整天苦惱於要如何拒絕他了,在周小紅看來齊銘當朋友還是很靠譜的,到時他若真能跟許夢真終成眷屬,那自己和他也算是親上加親了。
打定了這個主意之後,在某次三人約飯時,周小紅便毫無預兆地突然找個理由,失約了。
餐館裏,齊銘和許夢真相對而坐,看著滿滿一桌子菜,都頗有些無語。
“那咱們……還吃嗎?”齊銘也不知是在問許夢真,還是問自己。
“吃呀!不吃多浪費。小紅不是說了已經平安到家了,大不了我等會再給她打包一點帶回去。”許夢真說話間已經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她才不管周小紅是什麽用意,總之自己不能浪費每一次跟美食親密接觸的機會。
“怎麽會突然頭疼的呢?我點的都是她愛吃的菜……”齊銘有些失落。
“幸好!”
“幸好什麽?”
“幸好我跟她口味差不多,這也都是我愛吃的菜,放心,我肯定替她多吃點。”許夢真大快朵頤,吃得不亦樂乎。
齊銘忍不住在心底對許夢真罵罵咧咧了一通。
許夢真見齊銘不動筷子,又看了看他的表情,說:”怎麽?我不能吃?“
”能吃能吃!”齊銘趕緊給許夢真夾了一筷子菜,賠著笑臉說:“你吃,和小紅吃都是一樣的,誰叫你們關係那麽好,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我咋覺得你這話說得有點咬牙切齒呢?”
“別這麽敏感嘛……不過說真的,這段時間我請你吃的好吃的也不少,你到底有沒有幫我美言幾句啊?”
“啥?原來你請我吃飯是有目的的嗎?早知道不吃了。”許夢真故作生氣地放下了筷子,然後打了個飽嗝。
“不至於不至於,我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嘛,何必每次都搞得跟死對頭似的,沒必要!等你跟我相處久了,你就會發現我這人還是挺不錯的……”
許夢真將雙手挽在胸前,盯著齊銘看了一會,問道:“你看上周小紅啥了?”
“那可多了!她長得好,性格好,遊戲也打得好,總之在我眼裏她什麽都好!”
“我沒記錯的話,你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是個紅毛寸頭吧?”
“對啊,那又怎麽了,她長得好看,配啥發型都好看。”
“行吧,那性格好又是怎麽回事?她也就現在能跟我多說幾句話,以前簡直三棍子打不出一個……”許夢真及時把最後一個字吞了回去。
“女孩子嘛,就應該內向一點,話少一點,我特煩那種整天說個不停,聒聒噪噪的……”
聽到這裏,許夢真瞪了齊銘一眼,齊銘趕緊改口道:“不是說你哈,你說話怎麽能叫聒噪呢,那句句都是金玉良言,發人深省,言多必失……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可以閉嘴了!用我們那裏的話說,你這種人就叫‘舔狗’,又舔又狗!”
齊銘愣了一下,說:“你們那裏是哪裏?你不也是上海的嗎?我怎麽從沒聽過這種說法,到底什麽意思啊?”
“舔狗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你自己揣摩吧。”許夢真用紙巾擦了擦嘴,拿起外套準備起身走了。
“我怎麽覺得你是在罵我?欸,等等,我送你!這菜……你還要不要給小紅打個包啊?”
“不用了,她肯定已經吃過了。”
“啊,她不是不舒服,吃不下嗎?”
“……你這腦子,還是好好當你的上海小開吧……”
齊銘不明所以,隻能匆忙買了單,追上許夢真。
“說了不用送,這條路我都走了八百遍了。”
“那不行,我答應小紅會送你回去的,就要說到做到,而且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也不安全。”
“行啊,那你追上我再說!”許夢真話音未落,就往前奔跑了起來。
齊銘幾秒後才反應過來,衝著許夢真的背影大喊:“你這人怎麽還搶跑呢?”
他邊說邊賣力地追了出去。
從餐館回家的路,許夢真確實已經走過很多遍了,因此她知道一條齊銘所不知道的小路,可以縮短回家的時間。
趁著齊銘在後麵還沒追上來,許夢真一閃身就躲進了那條小路的陰暗之處。
果然,齊銘完全沒有注意到這條小路的存在,直接就從岔路口跑了過去。
許夢真從暗處走出來,得意洋洋地哼著歌,繼續往小路深處走去。
然而,在許夢真即將穿過小路,回到主路的時候,一個黑色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多少錢?”粗重中略帶喘息的聲音,從那個黑色身影口中噴了出來。
“什麽?”許夢真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訥訥地回問了一句。
“你多少錢?”身影又朝許夢真走了兩步。
“什麽意思呀?你認錯人了吧!”許夢真警惕地後退,小路逼仄,她的後背一下靠到了磚牆上。
“擺啥彪勁,半夜三更跑到這搭來,儂是煤餅伐?”(裝什麽裝?這麽晚,一個人走這條小路,你就是出來賣的吧?)
身影走到光亮處,能看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油膩男人。
“煤餅?什麽煤餅……”許夢真沒能理解男人的意思。
實際上,“煤餅”在上海話裏就是妓女的意思,以前上海人家裏用的煤餅上有一個個小洞,他們就把嫖客嫖娼的行為稱為“戳煤餅”,“煤餅”也就成了妓女的代名詞。
而許夢真作為00後,已經基本不怎麽會說上海話了,老師在班上都是普通話教學,雖然家裏人還會說上海話,但她隻能聽懂,卻不太會講。
至於”煤餅“這種上不得台麵的話,大人們肯定不會在小孩子麵前講,許夢真沒聽過也就不足為奇了。
男人也不解釋,笑得一臉猥瑣,繼續朝許夢真靠近。
許夢真此時已對男人的意思猜出了七八分,憤怒地說:“你有病吧?滾蛋!”
她邊說邊後退,打算掉頭跑出小路。
誰料她剛一轉身,就被男人一把揪住了馬尾,頭被迫往後一仰,身體隨著慣性差點摔倒。
“別走了,玩玩吧,多少錢你說就是了。”男人在許夢真耳邊說著,許夢真甚至能聞到他口中的惡臭。
“放開我,你這個死變態!救命啊,有沒有人,救命,唔——”
男人用大手捂住許夢真的嘴,直接將她往小路的暗處拖去。
許夢真又驚又怕,心想這下完蛋了,怎麽穿越一把還把清白都搭進去了呢?在未來她可連個正經男朋友都沒談過,更別說失身了。
對了,我可以穿越啊,穿回去,快點穿回去!
許夢真閉著眼睛使勁集中注意力,想用意念讓自己穿越回去,可一睜眼看到的還是男人惡心扭曲的嘴臉。
這該死的穿越技能,怎麽該靈的時候不靈啊?!
不行,坐以待斃可不是她許夢真的性格!
在男人撕扯自己衣服的時候,許夢真努力伸手去摸周圍能用來攻擊男人的東西。
可摸了半天,什麽都沒摸到,難道真的是天意?
許夢真一時有些絕望了……
就在這時,騎在許夢真身上的男人突然被人一腳踹飛了出去,疼得捂住腰部,齜牙咧嘴地在一灘髒水裏翻滾。
許夢真驚訝地轉頭看去,隻見一個身影逆光立在路燈之下,顯得無比高大。
“齊銘?!”
齊銘快步走到許夢真身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然後將她扶坐了起來。
“你怎麽樣?”
“沒事!你扶我起來,我要再去踢他兩腳!他奶奶的,居然欺負到我頭上了!”許夢真掙紮著站起來要去踹那個男人。
齊銘卻一把攔住她,說:“算了算了,你到旁邊看著去,打架是男人的事情,還是我來吧。”
他把許夢真送到安全處,讓她在小路和主街的交叉口幫忙放哨,自己則把拳頭捏得嘎吱作響,朝男人走過去。
“一把年紀了,欺負一個小姑娘,我都替你害臊!你也別怪我下手狠,誰叫你欺負的是我喜歡的女人的好姐妹呢?”說罷,他一拳朝男人臉上揮了過去。
十五分鍾過後,齊銘終於從小路的暗處中走了出來。
許夢真擔心地說:“你不會把人打死了吧?”
“我有那麽傻嗎?就是給他個教訓而已。放心,我們打架打多了的人自然知道打哪裏疼,還看不出來有傷。”齊銘狡黠一笑,又道,“走吧,去報警,我相信他以後,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內是不敢再禍害小姑娘了。”
齊銘往前走了兩步,發現許夢真沒有跟上來,隻好又返回去,問:“咋了,怎麽不走?你不會受傷了吧?”
“沒有,就是覺得你好像沒有以前那麽討厭了。”許夢真似笑非笑地看著齊銘。
齊銘立馬將雙手護在胸前,驚恐地說:“你可別對我有什麽非分之想,我的身心都是屬於小紅的!”
許夢真收起笑臉,給了齊銘一個大白眼,說道:“你這人吧,就不能給你好臉看!還‘非分之想’,我看是你胡思亂想!”
齊銘嬉皮笑臉地說:“好了,說正經的,既然你看我越來越順眼了,那是不是可以幫我在小紅麵前說說好話了?”
“對不起,我收回我剛才誇你的話,你還是跟之前一樣令人討厭……”
“你咋這樣?我剛可是救了你耶!”
“那你別救啊……”
“不行,要是小紅知道了,肯定就再也不理我了。”
……
不管怎麽說,在這件事之後,許夢真和齊銘的關係確實得到了實質性的改善。隻是他們對彼此都沒有男女之情,頂多算有一些純潔的兄妹之情而已。
齊銘的母親吳月紅很快便同步到了這個消息,並且明裏暗裏對齊銘表示了鼓勵。
因為相對於幹瘦陰沉、身體有疾,名字裏的“紅”還犯了自己名字忌諱的周小紅而言,健康活潑的許夢真肯定是更好的兒媳婦人選。
雖然她跟齊銘也談不上什麽“門當戶對”,但如果兒子實在喜歡,也隻能矮子裏拔將軍了。
最最不濟,也可以讓齊銘遠離周小紅一點,別再整天圍著那個最不可能當自己兒媳婦的人瞎轉悠。
另一邊,許海凡在跟齊銘開誠布公地談過之後,也更加確定了自己對周小紅的心意,於是跟周小紅的互動越來越頻繁。
尤其是在許夢真和周小紅一起湊錢買了個諾基亞5110後,他可以隨時隨地找到周小紅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減少了一些距離帶來的難題。而周小紅換下來的小靈通就給許夢真用了,許夢真對此十分開心,因為她還從沒玩過這麽原始的“手機”呢。
這段時間,周小紅前所未有地感覺生活充滿了希望——同母親和解,有齊銘和許夢真這兩個好朋友,跟許海凡進展得也不錯,還有了好好學習,畢業考個會計從業資格證的小目標……
原來生活除了骨折和疼痛,還是可以有很多其他內容的,既然要活,那不如就開開心心地活吧。
然而,令周小紅沒想到的是,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希望生活的第二年,又發生了一件足以影響到她後半生的事,而許夢真究竟為何會從2023年穿越過來的真正原因,也漸漸有了清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