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處溫泉,我也是被那些惡鬼掠到這裏以後,才知道的。”那女鬼答道。
“溫泉。”我和胖子對視了一眼,心生疑竇,這裏怎麽會冒出溫泉呢,沒聽說這下麵有火山活動的記載啊。
為了解開心中疑問,我和胖子問了那女鬼一句,在確定那些不死鬼魂們隻有在子、醜交界之時才會出現在這裏以後,便走過去,仔細查看起了那眼溫泉。
那眼溫泉位於破敗的地窨子的南側,周圍全是茫茫的白雪,為了不被那些不死鬼魂們察覺到有生人來過,我和胖子沒有近前去觀察那眼溫泉,以免留下腳印,而是攀到了一棵鬆樹上,居高臨下地望去,那眼溫泉水呈月牙形,直徑一米有餘,其水質清澈,泉眼的邊緣結有晶亮的厚冰塊,但泉眼的中心卻是熱氣嫋嫋地飄散在林間,看起來好似人間仙境一般。
看了一會兒,我和胖子見那隻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溫泉,便從鬆樹上滑落到地麵,並倒退著用鬆枝掃掉我們的腳印,退回到剛才藏身的地方。
回到藏身處後,我和胖子琢磨了一下,頓有所悟,因為之前在17組位於海拉爾的秘密基地短期受訓的時候,我們曾查閱過關於諾門坎戰役的資料,其中就提到在偽滿時期,日本移民曾在阿爾山裏派駐了伐木工隊,那些生性喜水的日籍工人們在伐木之餘,在阿爾山的天池區域意外發現了可以露天洗浴的溫泉,不禁大喜過望,遂在溫泉附近搭建起了簡易的木棚子,作為洗浴之用。
照此推理,難道眼前的這座地窨子也是當年隨日軍侵入東北地區的那些所謂開拓團的日本移民搭建的,為的就是在這眼溫泉裏洗澡,而那些不死鬼魂們之所以會在這裏盤踞,難道也是出於島國流傳下來的喜水的基因和習性所致。
直到很久以後,我們都在為自己當時這一草率而想當然的想法懊惱不已,並耿耿於懷,因為,那時的我們倆絕沒有想到,就是這一眼看似平凡無奇的溫泉泉眼,其下竟然隱藏著一個駭人聽聞的驚天秘密。
而我們與陸宇峰之間的最後生死決戰,竟然也是以這眼溫泉為肇端。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撂下不提。
人最怕的,就是有先入為主的想法,一旦形成,你的思路便會不可遏製地沿著這個固定的模式走下去,再也跳不出思維的局限。
很不幸,在冒出這裏極有可能是當年日本開拓團的移民們搭建的澡堂子以後,我和胖子基本上就將猜測當成了答案,不再糾結於此,而是轉而開始琢磨其如何見到並歸攏那些不死鬼魂了,因為,對於我們倆而言,搞清楚那些怪胎怎麽會在這裏出沒才是最重要的頭等大事。
畢竟,眼下已經有一個勢力雄厚且幕後還極可能有陸宇峰做支撐的李茂在一旁虎視眈眈了,如果這裏再冒出一股來曆不明的不死鬼魂,那可真是亂上加亂,亂成一鍋八寶糊塗粥了。
尤為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弄明白這些高度疑似不死鬼魂的惡靈們與之前我們遇到的那些二戰日軍遺留下的不死軍團是否有著聯係,假使這二者之間有著某種內在的聯係,那事兒可就大了,就說明在雅克什乃至呼倫貝爾地區,還有我們至今未掌握的、且隱藏有不死軍團屍骸的鬼門關,抑或是某一處被17組封印有不死軍團屍骸的鬼門關出現了紕漏,導致部分不死軍團的鬼魂越獄逃出,無論是哪一種,後果都是極為嚴重的,必須馬上向田啟功或尹川山匯報,並及時采取亡羊補牢式的補救措施。
我和胖子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才六點多鍾,距離子醜交界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倘若我們一直等在這裏,就大興安嶺冬季夜間溫度可以降至零下三十幾度的酷寒,估計沒等到子時我們就掛了。
權衡了一下,我和胖子決定先回到夏千的姑姑家,一來夏千姑姑的一道靈魄還被我們暫時封在柳樹枝裏,得趕緊回去將靈魄重新渡回到夏千姑姑的體內,要不然靈魄離體太久的話,夏千的姑姑身體會受損,減陽壽的,二來,我們也需要回去準備一下,比如增加保暖措施,比如弄個手電照明之類的,總之,我們必須回去一趟。
可是,一回頭,看到那眼神畏懼、神情瑟瑟地地看著我們的女鬼,我和胖子又犯難了,這位原本是想將其消滅掉,不想最後卻成了難民的女鬼該怎麽處理啊。
那女鬼似乎也看出了我們的為難,眼神變得更加惴惴不安起來。
“對了,你是怎麽被那些惡鬼控製的啊。”胖子好像冷丁想起來了什麽,突然朝那女鬼問道。
“裝著我骨灰的屍壇被那些畜生們拿走了,如果離開這裏,這些年的修行功虧一簣暫且不說,沒有屍壇,我的魂魄就變得無所依靠,真的成了孤魂野鬼了。”那女鬼臉上現出一層黑氣,顯見內心很是悲愴與淒苦。
“這樣吧,你先跟我們回去,我們先臨時給你找個容身的地兒,等今晚我們拿回了你的骨灰壇,再送你去地府投胎吧,對了,我師傅在那裏當差,他會照顧你的,放心吧。”我聽了胖子的話,就知道他是想勸那女鬼放棄不切實際的所謂修煉,重墜輪回,去投胎轉世獲取新生。
聽了我們的話,那女鬼麵上現出猶豫之色,顯然,她也聽出了我們話裏的意思,但卻無法割舍那幾十年辛苦得來的修行,所以才會如此的猶疑不決。
“我們不會騙你,你那樣所謂靠修行得來的永生,其實不過就是一種殺雞取卵式的假象,就好像一個人靠輸血活命一樣,一旦你的骨灰壇無法吸取天地精氣,你馬上就會魂飛魄散,就像現在,那些惡鬼隻是搶去了你的骨灰壇,你就被它們牢牢控製住了,這難道就是你追求的所謂長生嗎。”我知道這麽說對那女鬼的打擊會很大,因為這等於戳破了支撐了她幾十年的唯一一點希望,可是,不如此,這個女鬼還會沉溺於那個保家仙給她營造出的虛幻的修煉得永生的虛幻迷夢裏,最終的結局仍是竹籃打水,所以隻能施以當頭棒喝點醒她。
那女鬼慢慢低下了頭,內心顯然是在進行激烈的交鋒,片刻之後,那女鬼抬起頭,看著我們淒然一笑:“你們師傅在底下是那一級的鬼差啊,我希望,下一世能再當一回母親,能看著自己的子女健康地成長便是心滿意足了。”
那女鬼這一番話出口,我和胖子知道,她已經默許了我們的建議,心下一寬,即掏出那根吸納有夏千姑姑靈魄的柳枝,轉過另一側,咬破食指,將指血塗到柳枝的另一麵,隨即用帶血的食指抵住那女鬼的眉心,很快,那女鬼便在潛意識裏放棄了本能的抗拒,化作一縷青煙鑽進了那截柳枝裏。
我裝好柳枝,又記了一下這座地窨子的位置,隨後便快步往回走去。
出了密林,又走了約一裏地,就見前麵是一片手電筒不斷晃動的光亮,看起來人數不少。
我和胖子迎著那片燈光走了過去,看到先前那群在夏千姑姑家幫忙的男男女女打著手電,正在東張西望地尋找著什麽,再仔細一看,又看到人群中,卓凡二正在輕聲安慰著香汗淋漓、一臉焦急的夏千:“別擔心了,楊小凱和胖子他們不會有事兒的,我見過他們的本事,厲害著呢,真的……”
我和胖子心下一熱,夏千和卓凡二這是見我們一直不回去,心中惦念,特地冒著風雪出來找尋我們來了。
見夏千如此的擔心,我和胖子趕忙喊了一聲,迎著人群跑了過去。
一見到我,夏千是又喜又氣,忍不住埋怨了我們一番,我和胖子見周圍外人太多,也不方便多解釋,陪著笑臉含糊了幾句,將剛才的經曆隱過,便催促夏千和卓凡二她們隨我們回去救夏千的姑姑。
回到了夏千的姑姑家,她的姑姑依舊躺在炕上,處於昏迷的狀態中。
我和胖子扒開夏千的姑姑眼皮看了一眼,見其瞳仁散亂,睛不聚神,就知道這是靈魄丟失的後果,遂讓夏千的姑父去找一個碗,裏麵盛滿小米,再在米上插上三炷香。
夏千的姑父依言拿來米碗,並插上香,我們又讓夏千和卓凡二將那些抻著脖子等著看熱鬧的親屬和鄰居們勸到門口,不要妨礙我們施法。
緊接著,我和胖子先是頭東腳西地將夏千的姑姑橫放在炕上,而後將那根臨時封印有夏千姑姑靈魄的柳枝埋進米碗裏,同時點燃三炷香並放在了夏千姑姑的頭部右側。
隨後,我又讓夏千的姑父找來一根紅線,接著用這根紅線一頭纏住了三炷香的底部,另一頭則塞進了夏千姑姑的嘴唇裏。
做完這一切之後,我和胖子退到一邊,就見伴隨著那忽隱忽現的香煙青氣的冉冉升起,一道白色的影子如氣體一般,開始從小米裏慢慢溢出,並一點一點地鑽進到夏千姑姑的鼻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