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勁鬆喘了一口氣,拚盡身上的全力,一指左側的牆壁,喘息著說道:“那裏,對,就是那個空調,當初我怕臥室裏缺氧,在哪裏留了個很大的通風孔,足以爬進人去,你們,從哪裏走……”
胖子看了一眼那個空調,找了個墊腳的凳子站在上麵,兩膀一較力,晃悠了幾下,空調就開始有所鬆動,此刻,我們已經看到有灰色的濃煙順著門縫往臥室裏鑽,胖子也急了,正所謂人急了有虎勁,隻見胖子怪眼圓瞪,一聲大吼,就將那體積不大、還很精致的空調拽落了半邊,露出後麵足夠容納一個成年人的洞口,還有陣陣涼風溢出。
“快走,快走啊,咳咳……”寒勁鬆見胖子已經找出了逃生通道,便一迭聲地催促紫夜娘倆快走。
胖子跳下凳子,看向我,一嘬牙花子:“娘希匹的,咱們都好說,搭個人梯都能爬上去,可這病病怏怏的老爺子可咋整啊,愁人啊。”
我看了看已經是瀕臨死亡的寒勁鬆,心裏也很是犯難,按說我們現在最明智的選擇,就是保護著紫夜和她母親趕緊逃生,可是,要我朝紫夜說出將寒勁鬆棄之於不顧的話,我實在是說不出口,也不敢麵對紫夜,但如果我們非要將身體僵直的寒勁鬆弄上那道約有兩米高的通風口,我們也確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時,寒勁鬆忽然發出了一聲震人心魄的大吼:“你們,還不快走,難道都要死在這裏給我陪葬,。”
紫夜淚流滿麵地趴在寒勁鬆的身上:“爸爸,為了我,這麽多年你吃了那麽多的苦,你和媽媽太累了,就讓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去另一個世界團聚吧,好嗎。”
紫夜的媽媽跪在另一側的床邊:“勁鬆,我真的累了,走不動了,就讓我和女兒陪你走完最後一程吧。”
看著眼前痛不欲生的寒勁鬆一家人,我和胖子的眼眶也都濕潤了,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著承受了太多太多苦痛的一家人。
我腦子一熱,看向胖子:“師兄,你帶著紫夜和阿姨先走,我留下來陪寒叔兒,然後你們一出去就馬上報警,我想還來得及救我們。”
胖子一怔,顯然對我的這個明顯是九死一生的決定感到很意外,也根本就不打算采納。
“你們,聽我說,紫夜還這麽年輕,還有治愈的希望,雨荷,你不能讓女兒給我陪葬,這對她不公平,懂嗎。”寒勁鬆見我們為了救不救他如此發難,是五內俱焚,遂用嚴厲而不舍的眼神看向紫夜的母親,柔聲說道。
隨後,寒勁鬆又將目光移到我的臉上:“小凱,要記得你答應我的,照顧紫夜一輩子,好了,快走。”
寒勁鬆剛說完這句話,突然臉色一變,顯出極為痛苦的樣子,身體也開始膨脹變大,皮膚也被撐得近乎透明,體內黃綠色的**和無數蠕動著的白色蛆蟲是清晰可變,其狀極為恐怖。
寒勁鬆的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令我們大為吃驚,就連紫夜都被嚇得忘了啜泣,呆呆地看著就如氣球般一點點脹大的父親,是呆若木雞。
“快……走,我體內的、蠱毒要爆炸了,一旦爆炸,你們、就都得中毒,快走啊……”寒勁鬆雙眼血紅地看向我和胖子,滿是錐心泣血的苦苦乞求之色。
我知道,寒勁鬆所言非虛,一旦他的身體發生爆炸,那麽,在這狹窄的臥室裏,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可避免地會被濺上他的體液與那些蠱蟲,到時候,我和胖子有攝魂珠附體,自是不怕,可那毫無抵禦能力的紫夜和她母親必定會身重蠱毒,並步寒勁鬆的後塵,仍逃不脫最終的慘死。
想到這裏,我一咬牙,伸手拽起紫夜,朝胖子一使眼色,胖子與我一向是配合默契,雙手一交叉,我將正要掙紮下來的紫夜抱起來一舉,胖子再一托紫夜的雙腳,就將她的大半個身子都塞進了空調後麵的通風口裏。
“紫夜,你他媽給我聽好了,為了你母親,你也得活下去,進去。”見紫夜還要往地麵回跳,我是真急了,對著紫夜的背影就很粗魯地大聲罵道。
紫夜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但也沒有再繼續往回跳,而是向通風口裏麵繼續爬去。
我和胖子都鬆了口氣,趕忙將紫夜的母親也如法炮製,依樣畫葫蘆地順進了通風口裏。
就在這時,已經膨脹得象一個巨大的玩偶人一樣的寒勁鬆痛苦萬分地從床上滾落到地上,幾乎都要淹沒在腫脹得如籃球大小的麵部裏的眼睛焦急萬分地看向我和胖子,斷斷續續地說道:“你們、快走,我、撐不住、了……”
一見寒勁鬆馬上就要成了人體炸彈了,我和胖子要說心裏不慌那純是扯犢子,都他媽是人,被人用綠了吧唧的體液噴濺一身,然後身上還會爬滿要人命的蠱蟲,換做是誰,也會產生本能的生理恐懼與厭惡啊。
我知道,這種情況下,胖子必然會讓我先走,他殿後,於是,我搶先說道:“師兄,別磨嘰,你先上,然後倒掛金鉤拽我上去,我先上拽不動你,明白嗎。”
胖子使勁兒瞪了我一眼,沒有再和我掰扯,因為,寒勁鬆留給我們逃生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我紮好馬步半蹲,胖子先是一踩我的大腿,借力躍起,然後半空中右腳又一蹬牆壁,身子一長,雙手就扒住了通風口的邊緣,而後利落地鑽了進去,全然不似一個胖子應有的敏捷,看得我是暗自叫好,心說這狒狒就是再胖,上樹也他媽比河馬靈巧啊,操。
胖子轉過身,雙腳鉤住通風口的內壁,一個倒掛金鍾,大頭朝下仰翻下來,雙手紮撒著,衝我喊道:“SB,還瞅你大爺呢,快溜地跳啊。”
我最後看了一眼寒勁鬆,一咬牙,兩步助跑之後,單腳一蹬牆壁,借著牆壁的反彈之力一躍而起,兩隻手抓住胖子的熊掌,在空中蕩了一下身體之後,胖子一團身,我們倆就同時進到了通風口裏。
幾乎就在我們倆進入通風口的同時,一聲就像是撕布似的沉悶的“噗嗤”聲傳入我們的耳朵裏……
我和胖子將眼神呆滯的紫夜和她母親擋在身後,這才從通風口邊緣向下看去,臥室裏,已經沒有了寒勁鬆的蹤影,地上隻有一張殘破的象充氣娃娃似的人皮,連頭顱都不知道被爆炸後的慣性甩到哪裏去了。
臥室的四周牆壁上,濺滿了帶有人體組織碎塊的粘稠的黃綠色粘液,無數的白色蛆蟲吸附在牆壁上,正“咯吱咯吱”有聲地啃咬著牆壁,其聲令人聞之色變,膽戰心驚。
我和胖子相顧失色,日他先人板板的,沒想到這些蠱蟲竟然還會咬噬,幸虧方才我們當機立斷,沒有托大,否則的話,這些蠱蟲要是粘到我們哥倆的身上,也足夠我和胖子喝一壺的,真是萬幸啊。
我和胖子不忍再看,加之這時火苗已經從門縫裏舔入,我和胖子轉身扶著倒在母親懷裏默默流淚的紫夜娘倆,摸索著往通風口外走。
海曼別墅區的頂棚是仿造哥特式建築,起頂很高,而這空調的通風口的出口設計也很獨具匠心,正好是一處專用於排氣的裝飾性煙囪,我先從煙囪裏爬出去,然後我在上麵拉,胖子在底下托,沒費太大力氣就將紫夜母女拽出了煙囪,站在了房頂上。
忽然,我聽到房頂的另一側有哢嚓哢嚓踩雪的腳步聲,心中一驚,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缺大德的放火的殺手們在房頂伏擊我們,遂一個箭步朝發出聲響的房蓋另一麵竄了過去,同時心念一動,催動右臂的不化骨,準備給那些毫無人性的王八蛋灰孫子們以雷霆一擊,出出心中的悶氣。
我竄了過去,剛要動手,卻一個趔趄滑到了,並暗自僥幸沒有冒然出手傷人,怎麽回事,賣糕的,原來是消防隊員拎著水炮上房頂來準備順煙囪往市內灌水滅火來了。
我再往下麵一看,謔,三輛通紅的消防車正閃爍著藍色的警燈停在紫夜家別墅的大門外麵,一群消防隊員有條不紊地再往別墅的牆體上噴水,另外還有一群衣著不俗的男男女女在縮脖抱肩地看熱鬧,甭問,一定是這別墅區的其他住戶們。
那名消防隊員被冷不丁冒出來的我嚇了一跳,但旋即就回過神來,看著我急急問道:“你們是剛從或廠裏自救逃生出來的嗎,裏麵還有其他人嗎。”
我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心裏不可遏製地想起了已經化作肉泥的寒勁鬆,胃裏一陣絞痛。
消防隊員見我神色陰晴不定,還以為我是驚嚇過度所致,沒再追問,隻是朝下麵喊道:“屋頂有幸存者,快派雲梯車過來接人。”
幾分鍾之後,一輛載有白色雲梯車的消防車開了過來,在雲梯車上的消防隊員的幫助下,我們四個先後上到雲梯車上,並被安全地送回到地麵。
這當兒,紫夜家別墅的火勢已經開始減弱,我們四人呆在消防車裏,無語地看著就像冬夜裏巨大的火燭似的那棟別墅,心內是五味雜陳,氣短胸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