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黎叔兒的話,沈涵破涕為笑,我和胖子看著黎叔兒也是會心一笑,這個老燈泡子,一向就是嘴硬心軟,就看不得別人受苦,骨子裏還是頗具俠義心腸的。
可是,黎叔兒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我和胖子剛剛建立起來的崇拜圖騰瞬間崩塌了:“我說,那個誰,呂健是吧,你把門口的金銀餜子都給我收了,交給我,啊。”
看著一提到錢字整個酒糟鼻都燦爛成了大個草莓的黎叔兒,我和胖子相視苦笑地看向黎叔兒:“叔兒,您這是窮瘋了還是賊不走空啊,您還差那倆錢兒嗎,我們都跟您丟不起這人呃。”
“滾他媽犢子,有錢男子漢,無錢漢子難,這年月,兜裏有錢,心裏不慌,再說了,你叔兒我都出手了,不要點兒出場費,我不虧大了,當然了,這些錢是少了點兒,不過,要是當做給那啥JB宿老爺送葬的禮錢,應該夠了吧。”黎叔兒掂量著呂健遞過來的那些金銀餜子,一臉壞笑地看著我和胖子。
“您的意思是、要去會會那個宿老爺。”聽了黎叔兒雲山霧罩的話,我先是有點兒發蒙,不知道黎叔兒到底想說什麽,但旋即就反映了過來,黎叔兒這是要去宿老爺的府上,並假借道喜探虛實,這膽子可忒大了吧,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胖子聽了我語帶詫異的問話,聽出了黎叔兒兵行險招的意思,也是大吃一驚,遂圓瞪怪眼看著黎叔兒,可說出的話與我卻是大相徑庭:“叔兒,咋地,你要學關二爺單刀赴會,我操,這可太刺激了,那啥,您這回說啥得帶上我長長見識,必須地啊,不帶玩賴的。”
我看著一向是看熱鬧不怕亂子大的死胖子,頓感無語,我倒不是怕那宿老爺,而且當初呂健一家三口是因為我和胖子的多事兒才會被崔執事帶入地府,以至於遭此橫禍,於公於私,我都要出頭為他們一家討回公道。
隻是,對於黎叔兒這種公然上門踢館的做法,我總覺得有點兒不靠譜,畢竟我們對那宿老爺一無所知,如此冒然地就上門去和人家叫板犯照,實在是太冒險了。
我道出心中的隱憂,黎叔兒微微一笑:“叫板,誰告訴你我要去和宿老爺叫板,我是實心實意地去送禮拉關係,老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去隨禮份子,順便混杯酒喝,這有毛病嗎,這有毛病嗎。”
“您真就是想去搓一頓混個肚歪,您蒙誰呢,嗬嗬”我看著一臉捉摸不透的詭笑的黎叔兒,知道黎叔兒此行的目的絕對不會象他說的那麽簡單,那麽純潔。
“別磨嘰了,兩個丫頭留下,你和一飛跟我去隨禮,就這麽地,再問我削你啊。”黎叔兒見我還要說話,趕緊封住我的嘴,同時要求沈涵和老火留在呂健家,不能跟我們一起去蘇老爺的府邸。
“宿老爺不是選美招親嗎,我倒想試試,看能不能入選。”一直沒說話的沈涵一開口就語出驚人,並且神情堅定,顯見不是開玩笑的戲語。
沈涵此語一出,我當時就有點兒急火攻心、語無倫次了:“你喝假酒了是吧,知道你說的是啥嗎,咋地,你還要學無間道打入敵人內部做臥底啊,我去,你省省吧,選秀這檔子事兒你又不是不門清兒,那都是、都是有潛規則的,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我參加選秀跟你有什麽關係,你是我什麽人啊,我為什麽要考慮你的感受。”沈涵朝我促狹地一擠鼻子,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問道。
“啊…那啥…行行行,我就是嘴欠,自找沒趣兒,這總行了吧,我去。”看著成心捉弄我的沈涵,我竟一時語塞,是啊,我和沈涵是什麽關係啊,他媽的到現在我自己都說不清楚。
“操,老孔雀開屏,自作多情,真是丟人敗興,有辱師門,叔兒,這種色大膽小的倒黴玩意兒,您還留著幹啥,幹脆我替你清理門戶得了。”胖子見我被沈涵弄得臊眉耷眼的,不由大樂,索性落井下石,過來就要拾掇我。
見我們幾個嘻嘻哈哈鬧做一團,黎叔兒嘿嘿一笑,轉過身剛要向呂健囑咐幾句什麽,突然表情一怔,隨即又恢複了正常,若無其事地告訴呂健注意將沈涵和老火隱蔽起來,不要被其他的鬼魂發現,再節外生枝。
這一幕,恰好被我看到了,黎叔兒的一怔,是因為他無意中看到了始終就像植物人一樣的老火就在剛才,在看到我和胖子還有沈涵嬉鬧的時候,眼中暮然冒出稍縱即逝的一絲亮光,也就是說,老火似乎在逐漸恢複意識,隻是過程很緩慢。
黎叔兒眼睛很毒,一看我表情異樣,就知道我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便指了指胖子,又朝我搖了搖頭,意思是先不要聽胖子講,以免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點了點頭兒,示意黎叔兒我懂他的心意,不會冒冒失失地隨便亂說。
黎叔兒安排完了一切,看看我和胖子收腹提臀、一副雄赳赳氣囊囊的鳥樣,忍不住笑上了:“還別說,就你們倆這副冤種(東北方言:指苦大仇深的苦瓜臉的表情,為貶義)似的德行,叔兒我還真有幾分赴鴻門宴的劉邦的感覺,嗬嗬”
“叔兒,想聽真話嗎。”胖子抿著嘴,就跟個被劁(qiao,一聲,指閹割)了的太監似的,夾著大屁股一扭三晃地靠近黎叔兒,一臉諂笑地小聲說道:“說實話,您這氣質不象劉邦,倒很像是二道街拉皮條的老混子。”
二道街是雅克什有名的紅燈區,一些過了氣兒的老流氓大都混跡在那裏,仗著殘存的一點名氣兒,手底下控製幾個小姐,平常主要是從小姐的嫖資裏抽紅,偶爾也搞點兒仙人跳什麽的訛詐一下外地嫖客,屬於吃軟飯的較高檔次,但卻為一些正當紅的社會大哥所不恥。
不過,胖子這麽一說,我再仔細看了看通過辟目易容符的改造之後,如今已經是大金鏈子小手表、還剃著個露著青頭皮的板寸的黎叔兒,標準的混子的造型再配以招牌式的猥瑣表情,嗯,還別說,還真就像一個領導著一群失足婦女始終頑強地戰鬥在街頭一線及立交橋下的敬業的老皮條客。
見我咧著大嘴傻樂,胖子就知道要壞事兒,本能地伸手去捂後腦勺,黎叔兒陰險地一笑,伸出單指一戳胖子的眼睛:“你小子是真長能耐了哈,敢拿你師傅開涮了,嗯,你真有出息,就他媽你會說拜年話是吧,操。”
胖子一捂眼睛,無限氣憤地單眼看著黎叔兒,都快鬱悶死了:“你咋不按套路出牌,不是每次都打後腦勺嗎,。”
“兵不厭詐,傻小子,跟你叔兒我好好學吧,學到手都是活兒啊,嗬嗬”黎叔兒歸攏完胖子,心情很是舒暢,唱著嗨歌就離開了呂健家的房子。
臨出門時,黎叔兒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向沈涵:“丫頭,看好那個火丫頭,你冰雪聰明,不用叔兒多說啥了,是吧。”
沈涵點點頭:“黎叔兒,我懂了。”
“妹子,萬事小心,我,走了。”我心情複雜地看了形單影隻的沈涵一眼,又看了看越來越像迷一樣的老火,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是擔憂、恐懼,還是兼而有之,反正心裏是七上八下,總覺著要出事兒。
“走吧,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嗯,還有,我會考慮到你的感受的,放心地去吧。”沈涵嬌羞地一笑,轉過身,拉著老火,頑皮地跳著進到了呂健家的裏屋。
我是麵紅耳赤,慌亂地掉頭正要去追黎叔兒和胖子,不想卻與呆立著的胖子裝了個滿懷,撞得我當時就腦袋嗡的一下子,內分泌都整紊亂了。
“你丫嘎哈呢,裝他媽啥一柱擎天呢,你撞死我得了。”我被死胖子撞得是氣不打一處來,張嘴就開始損他。
“唉,啥時候我和老火也能這樣郎情妾意地兒女情長一回啊,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淒淒慘慘戚戚,操蛋的感覺啊。”胖子看著老火消失在門簾後麵的凹凸有致的背影,傷感地搖搖頭,神情落寞。
“行了,當初你丫和老火眉來眼去的,可沒少眼饞我,這回你丫少個一口半口的死不了人,啊,別整這尿尿唧唧的死出,看不上你,撒逼愣地趕緊走,一會兒都趕不上二路汽車了,操。”我好氣又好笑地推了胖子一把,把他連推帶搡地攆出屋去。
“自古多情空餘恨,多情反被無情累……”胖子是真動情了,被我推出去的工夫,嘴裏還尤自嘟囔著。
出了房門,門外,黎叔兒一臉不耐煩地看著我和胖子:“咋磨嘰這麽半天,幹啥呢,這咋還整賴唧一個,咋地了,小凱搶你哇哈哈了,拿著,我他媽好歹也是江湖大佬,自己拿著賀禮像話嗎。”黎叔兒不滿地將那個抱著金銀餜子的白紙包甩給胖子,自己則背著手擰逼噠撒(東北方言:形容一個人走路很放肆,很裝逼的樣子)地在前麵邁起了方步。
“操,你們就不能對一個很受傷的男人給予一點起碼的同情心嗎,你們太沒人性了吧,操。”胖子捧著白紙包,不滿地抗議道。
“瞧你丫那騷性樣吧,我擦。”我幸災樂禍地越過胖子,走在了他的前麵,而臉上的笑容亦很快就消散了。
對於老火的出現,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縈繞心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