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你總算是想起來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混蛋啊……”老煙兒奶奶笑中帶淚地看著我,雖然想把話說得狠一些,兩行漣漣的珠淚卻已是垂落腮邊,惹人生憐。

“這麽說,從小到大,你一直都陪伴在我左右,是嗎,可是,我怎麽會感覺不到呢?”我既悲且喜地熱切看向老煙兒奶奶,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寬慰。

說心裏話,自打老煙兒奶奶一出現在我和胖子的生活裏,我就懵懵懂懂地覺得和她似曾相識、一見如故,那種感覺,竟然真的是一種青梅竹馬般的熟稔,很是奇怪,今天我終於明白了,原來那並不是一種虛幻的感覺,而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怪不得我會對老煙兒奶奶如此的惦念與戀戀不舍。

“不是,既然你和我是發小,那你為啥不早告訴我,還跟我玩兒輕輕蒙上你的眼睛,讓你猜猜我是誰的遊戲,你這是在搞啥子呦。”我哭笑不得地看向老煙兒奶奶,是又氣又心疼,心說您這不是閑得嗎,既然咱們倆這麽熟悉,您還跟我扯這些幹啥啊,我的天呢。

老煙兒奶奶淒楚地一笑:“很多事兒,是用理智和語言無法表述清楚的,你以為誰都像你啊,一天沒心沒肺、不知冷不知熱的,我……”

老煙兒奶奶俏臉一紅,浮上一抹殘霞,頓顯說不出的嫵媚與嬌羞,雖然隻是一閃而逝,卻已經讓我心旌蕩漾,情難自已,身體打晃了。

“有些事兒,或許你永遠都感受不到,真的,楊小凱,我隻能告訴你,錯過了的,就已經很難再有返回身去再次尋覓的機會了,我們,都沒有時間了,沒有了。”老煙兒奶奶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你他媽的傻逼一個,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操。”胖子忽然沒來由地暴跳如雷起來,指著我鼻子是破口大罵,瞅那架勢,都很不能跳著腳扇我大嘴巴子。

我被胖子近乎顛魔的表情造蒙圈了,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胖子,又看向黎叔兒,黎叔兒也是一副對我嗤之以鼻的不待見的嘴臉。

無奈之下,我隻得再次求援地看向老煙兒奶奶,正想厚著臉皮出言詢問她,卻驚詫無比地看到,一滴近似草原清澈高遠的藍天一樣顏色的眼淚從老煙兒奶奶的眼角流了出來,沒錯,是一滴藍色的眼淚。

我瞬間就呆住了,往事,或者說是夢中的往事霎時湧上心頭。

從小到大,我不時會做一個夢,一個很奇怪、很迷幻、很悲情卻又不乏溫馨的夢,夢中,我變身為一匹剽悍的雪狼,一隻嬌小的火狐依偎在我身邊,我們相擁著站在一處突出於白雪皚皚的群山之外的懸崖邊上,靜靜地、孤獨地看著深邃夜空中淒冷的月亮,誰都不說話,就那麽緊緊地纏綿著。

很久很久以後,一滴藍色的眼淚從火狐的眼角滑落,那滴閃著如藍色妖姬一樣詭異誘人的光澤的淚滴就像夜晚的螢火蟲一樣,翩飛到空中,穿過雪山草原、大川河流、高山峽穀……夢的最會,我會看到在風雲變幻、好似天地翻覆的雲層下麵,會有數以萬計的人馬在漫漫黃沙中廝殺、爭鬥,黃沙下,死者枕藉,白骨累累,然後,我就會大汗淋漓地從夢中嚇醒,唯一能讓我從那不祥的夢境中感到些許安慰的,就是那隻嬌小的火狐,以及那滴藍色的眼淚。

這也是為什麽從小到大我近乎偏執地喜歡藍色的原因,以至於當有一次我選完了藍帽子、藍圍脖、藍風衣、藍牛仔褲、藍運動鞋,並穿戴整齊、跟藍精靈似的從試衣間裏走出來後,見我爸爸站那直吸溜嘴,我媽還在那勸我爸爸呢:“行了,你知足吧,好在你兒子喜歡的不是綠色,要不然……”

是的惡,就是這一抹刻骨銘心的藍色淚滴,使我無論是在夢裏,還是現實世界裏,都對那隻火狐念念不忘,甚至已經將它當成了天使對我的暗示,那就是你的夏娃。

在遇到沈涵以後,特別是知道了沈涵的媽媽沈媚兒也是一隻狐仙,我就想當然地以為那個夢就是應驗在了沈涵身上,沈涵,就是那隻一直攪動著我那從騷年到青春的陳年迷夢的火狐,盡管脾氣火爆的沈涵極少流淚(倒是經常把我歸攏得痛苦的欲哭無淚),而且她即便是流淚,也是如同撒哈拉沙漠的春雨,稍縱即逝,當然更別說什麽藍色的淚滴了。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地知道了那隻火狐到底是誰,是誰,會每當我被夢魘纏身的時候悄然走入我的夢境,帶給我溫暖與愛撫,並將一滴藍色的淚滴連同少女的心事一同藏在了我的心裏,希望我能去發現,去閱讀,可惜,我是個心思疏放的混蛋,天下第一號大混蛋,竟然從來沒有理會到這近在咫尺的粉紅色的美好夢境,任其蒙塵、啜泣。

但是,那隻火狐並沒有拋棄我,還是默默地凝視著我,保護著我,一次次地在我最危險的時候出現,直到她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失去了以後,還滿懷愧疚地對我說:“這一次,我真的累了,對不起……”

“你為什麽不早說,你為什麽不早說,我一直以為我愛著的人就是那隻火狐,可現在,我才知道,不管你們變成什麽樣子,是美與醜,高與矮,其實,在我心裏,我至始至終愛著的,還是那隻火狐,你知道嗎,啊。”我看著老煙兒奶奶,淚流滿麵,痛哭失聲,殷殷鮮血從嘴角溢出。

我終於知道了什麽叫錐心泣血之痛,那種痛,真的好痛,痛得讓你無所適從,靈魂倍受煎熬。

如果地獄有十九層,去到那裏的,一定都是陽世裏飽受情傷的癡男怨女,一定是的。

“你能記起我,我已經很開心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你這個貌不驚人的倒黴蛋兒的,本來,父親見你離開家鄉後,已經投入17組門戶,就告訴我不用再保護你了,可以去天池山修煉了,可我還是執著地要保護你,父親拗不過我,但告誡我,你我緣分終究難結善果,可我還是找到了你,或許,我本來就是一隻執迷不悟的飛蛾,注定要在殘忍的愛火裏做以痛苦而美麗的訣別啊,嗬嗬”老煙兒奶奶看著我,眼睛裏充滿了依依不舍與惜別之意。

我心裏募地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老煙兒奶奶為什麽會選擇這樣一個並不恰當的場合告訴我這一切,難道她、她真的要發生什麽難以預知的危險嗎。

我看向老煙兒奶奶,近乎哀求地說道:“煙兒,你不要再嚇唬我,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一定會的。”

我抹了一把眼淚,看向始終為幹擾老煙兒奶奶的墨幹天:“姓墨的,都是七尺高的爺們,咱們也別廢話了你他媽的目標是我……”

“說JB啥呢,咋忘了還有你師兄我呢,擦。”胖子假裝不樂意地擠上來靠著我站著,大喇喇地朝墨幹天一撇嘴,挑釁呢。

我看了一眼死胖子這注定是要做一輩子兄弟的貨,感激地一笑,旋即再次盯住墨幹天,一字一血地說道:“你也是道門裏出身,應該知道天蠶子是上古雪狼殺神儺魃的靈魄化身而成,其對付諸神的手段你不會不知道,我告訴你,就算我不是天蠶子的宿主,今天你要是敢傷到老煙兒奶奶的一根汗毛,我對燈發誓,會用最殘忍的手段追你上天入地,直到將你撕成一片一片,永遠消失。”

我不知道一個男人要是存了必死之心會有多可怕,但是,從墨幹天盡力隱藏卻依然露出了怯意的眼神中,我已經猜到了自己當時的麵部表情一定與當初雪狼殺神儺魃在手刃諸神時差不太多,否則,一向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的墨幹天絕對不會如此失態。

“你他媽在地獄待久了,聽不懂人話了是嗎,撒逼楞地趕緊放人,我們還可以考慮按自首對你進行寬大,聽見沒,咋你媽和你交流這麽不酸爽呢,操。”胖子見墨幹天表情陰鷙,卻絲毫沒有放開老煙兒奶奶的意思,焦躁起來,罵罵咧咧地就要奔墨幹天衝過去。

“別亂來啊,我告訴你們,今天雖然我認栽了,可是,我縱橫陰陽兩界百餘年,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難道你們這些小輩說幾句狠話就能把我唬住,豈非惹人恥笑。”墨幹天環顧了黎叔兒、胖子、我們一圈,“今天這形勢,咱們算是兩敗俱傷,誰也沒撈著好,我看這樣,我放人,但你們先要退後,待我走到哪黃泉水附近後,我放人,你們讓我走,怎麽樣。”

我和胖子對視了一眼,又一起看向黎叔兒,黎叔兒微微一頷首,右手比劃了一個O形,我和胖子心裏就有底了,因為黎叔兒畢竟是一在冥府混得也算人五人六的鬼差,他完全可以悄悄地禦使陰間的雜役們設法封住那黃泉水下麵的鬼門關入口,到時候,墨幹天無法遁入鬼門關,隻能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