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都是怕鬼的,因為所有的人都懼怕死亡,所以對於同死亡有關的東西,人們都會害怕。
但好在一般即便是真的撞上了所謂的鬼魅,也大多是單一出現,這樣,雖然也是會嚇到人們,但是那衝擊力也不會太過離譜。膽大的嚇一下,還能來得及逃跑,膽小的嚇暈了卻也不是太過大不了的事,最多被吸幾口陽氣,了不起吸死了,倒也不是多麽常見。
所以,當成群結隊的鬼物出現在人間的時候,對於人們的視覺,聽覺,乃至所有感官的衝擊力是慘不忍睹的。
沒錯,這些成群結隊出現的鬼物,便是闡教幽泉石塔中逃出來的。
能鎖在石塔中的,自然不是普通的遊魂野鬼,那些可都是修煉成魔的妖鬼,不管是有形體或者是沒有形體的,均具有極強的殺傷力。
其實,一般情況下,這些妖鬼卻是沒有興趣去玩弄普通的凡人的,如今四散在凡間,自然有著其中的深意。
綠腰甩著手上的長鞭,走起路來扭動纖細的腰肢,步伐嬌柔嫵媚,麵上的笑更是嬌媚動人,除卻胸口那汩汩流淌的鮮血,和那顆血淋淋的心髒,一切都顯得那麽的美好。
不過隻要有那一點,她便足以讓方圓幾裏之內都沒了人煙。
再加上沒有麵皮的紅鳳,紅發拖曳,一張臉便能讓方圓再幾裏沒了人煙,所以,她們如今走在的雖然是一個不小的城鎮,可鎮上已然沒了人影,甚至連條看門狗都沒有。
綠腰狀似十分苦惱的歎口氣,聲音溫柔若水,卻是帶著些幽怨道:“這鬼君殿下也真是的,人家好不容易出來了,非要讓人家扮個這麽嚇人的樣子,醜死了不說,咱們走到哪那裏便沒了人影,你說,我要找個美相公補充點陽氣都難,再這麽下去,我這臉可都得生出皺紋來了。”
紅鳳嗤笑一聲,那張沒有麵皮的臉,因為那笑扭曲的更加恐怖,她的聲音卻是極其妖媚的,哼了一聲道:“怎麽,離得鬼君殿下遠了,你倒是敢說道殿下的不是了,小心這話傳到鬼女殿下耳朵裏,你呀,到時候可不用擔心臉上會不會生出皺紋,你要擔心的是,你這頂著臉的腦袋,可還能保住。”
綠腰麵色一白,瞪了紅鳳一眼,冷笑道:“你就是嫉妒我這張臉生的比你美的多,哦…我差點忘了,應該說,隨便一個有張臉的,都比你生的好看多了,你自然也不用什麽陽氣補充,補得再多,也沒用,對麽?”
紅鳳卻似沒有動怒,隻是涼涼的笑著,黑夜中,她沒有麵皮的臉上,那一雙眼睛尤其的大,而那瞳眸卻似是鮮紅色的,卻不知是不是因為綠腰的話動了怒。
綠腰毫不在意的被她瞧著,慢慢踱開步子,扭著腰走到她跟前,夜色下,這一紅一綠就這麽詭異的對峙著,周遭泛起青慘慘的光,好在這鎮上已經沒了人煙,否則可要被這恐怖的場麵嚇得沒了魂。
綠腰和紅鳳就這麽對峙著,卻都遲遲沒有動手。
半響,紅鳳開口道:“你看了這麽久,可看夠了?”她這話雖然對著綠腰說,可卻似乎並不是在和綠腰說。
紅鳳的話音落下,一陣腳步聲從一旁慢慢傳過來,綠腰和紅鳳轉首去看,神色卻並不驚異。
街角處緩緩走出一個人,玄衣墨扇,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肩頭,額際一道流金色,如同滴下的淚,而那雙眼便如神龕上的神像的沙石做的一般,看似悲憫,其實卻是漠視一切。
大抵高高在上的神邸都是如此,而此人正是那淩駕於眾生之上的上仙,司法天神,楊戩。
綠腰和紅鳳的臉在看見楊戩的那一瞬間,全都變成死灰,連眼眸中也沒了生氣,隻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知道沒了生路,竟連逃的勇氣都生不出。
楊戩緩緩打開手中的墨扇,其上銀色的紋飾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他卻似乎不著急動手,隻是開口問:“你家鬼君如今在何處?”
綠腰和紅鳳色麵色卻已經好了些,不是覺得自己可以逃得出,或者有生路,隻是放棄掙紮而已。
紅鳳沉聲道:“真君不應該問我們,因為你問了,我們也不會說,你又何必開口,今日我二人落在真君手上,自知沒有生路,真君也不用多費唇舌,快快動手便是!”
楊戩看她一眼,道:“我問你們,是給你們說的機會,因為我並不喜歡強迫別人。”
紅鳳和綠腰顫了顫,搜魂之法雖說對於神仙而言是所謂的邪門歪道,不過以楊戩這麽涼薄的性子,難保他將這些所謂規矩放在眼裏,而且,以他的法力,即便是不用搜魂之法,也必然有別的法子讓她們開口,而那些所謂的方法,卻沒有一個不是會讓她們痛苦萬分的。
但是,她們卻不能動搖,因為她們都明白,若是背叛鬼君,即便是她們再死一次,他也有法子讓她們永遠感覺得到痛苦。
所以即便是全身發抖,綠腰和紅鳳也沒有開口。
楊戩似乎也並不著急,好像歎息一聲,低喃了一句:那孩子倒將你們調教的忠心耿耿…
綠腰和紅鳳垂著頭,聽見這話的時候,卻隻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卻均忍不住微微抬起頭,便見楊戩夜色下,透著些許落寞的臉。
他手中的墨扇動了動,綠腰和紅鳳的雙眼忽然迷蒙起來,忍不住盯著他的額際看,而楊戩額際的流金色印記,卻已然微微打開,猶如奇異的眼,一束銀光從其中射出,若隱若現,投在綠腰和紅鳳眼眸上。
楊戩閉起眼,卻又徒然睜開,額際的天眼閉合為流金印記,他微微抬眼,目光越過綠腰和紅鳳,落在兩人身後不遠處。
那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人影,同樣的玄色衣袍,漆黑的發,清秀微冷的麵容,不帶絲毫情感的眼,那形容,卻似乎同楊戩有幾分相像。
綠腰和紅鳳單膝跪地,恭聲道:“參見鬼君殿下!”
這人,卻正是楊戩要找的鬼君。
他擺擺手,示意綠腰和紅鳳起身,邁開步子,緩緩走到兩人身前,這一係列動作中,他的目光卻絲毫未從楊戩身上移開過。而那眼神卻有些奇異,似乎是恨,卻又似乎是興奮不已。
他站在楊戩一丈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麵上慢慢浮起一絲笑意,緩緩開口道:“真君這麽大費周折,連天眼都用上,這麽著急找本君,所為何事呢?”
楊戩的目光在他身上頓了半響,漆黑的眼眸中似乎翻湧著什麽,可卻似乎又什麽都沒有,他慢慢垂下眼皮,再緩緩抬起,神色依舊淡漠如冰,開口道:“找你,自是為了殺了你。”
鬼君頓了一下,繼而嗬嗬大笑,連眼角都似乎笑出了淚,良久才止住笑。“哦”了一聲,點點頭,道:“當然,你找本君當然是這個原因,本君卻是不該問的。”
緊接著,他又問:“那麽,你為何還不動手?”
他話音未落,一道紅芒從他耳旁擦過,而那紅芒發出的方向,卻是他的身後,而擊向的方向,卻是楊戩。
楊戩似乎沒有動,可卻似乎動了動,不知為何,那紅芒原路返回,速度卻比剛才的快了一倍不止,黑暗中,有誰輕哼一聲,鬼君麵色微變,轉首喝道:“還不出來!”
一道紅影從街道的陰暗中走出,垂著頭,頭上原本的兩個丸子髻卻散了一個,慢慢走到鬼君身邊,向著鬼君,低喚了一句:“哥哥…”
鬼君的麵色卻緩和了些,聲音卻是冷冷的,道:“如今,你是連我的話也不願聽了!”
那紅影慢慢抬起頭,露出一張秀美可愛的臉,正是幽泉石塔中那個可愛又詭異的小女孩,鬼女雪兒。她腮幫子微微鼓起,委屈道:“人家隻是想…幫幫哥哥…”
鬼君輕哼一聲,卻不再理她,轉首望向楊戩,而後者卻隻是靜靜地看著兩人,似乎有些出神。
“剛才的事,我代雪兒謝過你,謝謝你沒殺她。謝謝你明白,你我之間的恩怨同她沒有關係。”鬼君說道。
楊戩看著他,目光卻略微淩厲,道:“那麽這闡教的普通弟子,這人間的凡人,可同你我的恩怨有關?”
鬼君冷笑一聲,道:“自是無關,本君殺闡教的弟子,是因為他們太礙眼,擋了本君的路,而這些凡人,本君卻是為了幫他們。”
“哦?”楊戩挑眉。
“這三界即將動蕩不堪,他們呆在這凡界將受的苦痛可比死更加殘忍,本君這麽做,隻是幫他們換個地方,少受點罪,他們以後便會感謝本君。”
楊戩冷哼一聲,道:“誰給你的權利,讓你可以決定他人的生死,這三界,豈非就是因為你的胡作非為而動蕩不堪!”
鬼君笑道:“你這麽說似乎也沒錯,不過說起權利,這倒有點不太好意思,本君似乎不小心搶了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的權利,也是,這種決定別人生死的權利,一向都是掌握在你們手中的,本君這麽不聲不響的拿來了,難怪你們要生氣的。”
他笑意盈盈的看著楊戩,清秀的眉眼似乎透出些純真的歉意,而那雙眼卻是冷冰冰的,看這楊戩時,透著洶湧的恨意。
楊戩沉默了半響,緩緩抬起墨扇,淡然道:“既是如此,你便將命陪給那些被你殺了的闡教弟子,還有這些凡人,或許有些並不是你親自出手,但是你的屬下殺了人,算在你身上,也並不冤枉你,對嗎?”
鬼君笑道:“那是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