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和闡教雖然同屬仙界正派,可是真正的關係卻因為封神之戰並不多麽和諧,闡教眾仙懶得離開昆侖,而天庭也是對其做放任自流的姿態,三界之事,除非必要,天庭一般不會和闡教合作,而這一次,居然同時向妖魔界發難,雖然蚩晏息的姿態早就擺明,闡教和天庭也早就開始反擊,但是這合作在我看來,還是有些太過突然。

重重雲層依舊潔白如雪,頭頂的金烏之光將眼前這座天宮染成更加璀璨的金色,周圍團團圍著的天兵甲胄加身,目光落在他們手中的長槍時,我的眉頭禁不住皺起來,西華被那普普通通的長槍刺穿胸膛的模樣再一次浮現在我眼前,心裏騰起一陣惱怒,手指發癢,指尖挑起一縷光,眼前的那一隊天兵便一個跟著一個倒下去,手裏的槍或滾到一邊,或十分不幸的刺到前麵某人…

咒罵聲和呻吟聲此起彼伏,我舒爽地隱身在一旁看著,十分確定不會有任何人會發現的了。

“怎麽回事?”一個威嚴又冰冷的聲音響起,層層的天兵在這個聲音響起的瞬間站的整整齊齊,方才那混亂的模樣好似並不存在一般,除卻有些士兵歪了的甲胄和頭盔可以證明那混亂的發生。

楊戩的銀鎧如同月光一般流轉著清冷的銀色流光,頭上的飛鳳冠將黑色的發一絲不苟的挽起,身後的黑色大氅隨風而動,其上的雲紋也隨之起伏。如此模樣的楊戩我似乎是頭一次看到,立在那天兵之中,猶如絕世的戰神,威嚴冷漠。

他清凜的眼眸掃了眾天兵一眼,目光微凝。

“怎麽回事?”楊戩將問題重新問了一遍,一模一樣的語氣,一模一樣的神情,可我卻清晰的感覺到周圍的天兵周身迅速的生出一片寒意來。

有人踏出一步,躬身道:“回稟真君,一股怪風將我等吹倒,亂了方陣,還請真君責罰。”他的聲音洪亮,麵色也算平靜,可是眼眸中卻清晰的浮現出恐懼來,我甚至看得到,他的雙腿,竟是在不住的顫抖。

我驚愕不已,楊戩如此冷淡的人,這些天兵怎麽會如此怕他?

楊戩點了點頭,抬眼掃視四周,沉聲道:“如今不同以往,一陣風就能吹散你等的方陣,你等還有何能力上陣殺敵,每人去軍法處領一千軍棍,這長槍既然拿不住,便不用再拿了。”

“謹遵真君法令!”眾天兵齊齊跪下沉喝道,麵上竟同時露出一種放鬆下來的表情。好似這樣的處罰,是對他們的寬恕一般。

眾天兵散開,楊戩卻依舊站在原地,緩緩的抬起眼,那目光,竟若有若無的朝著我的方向投來一眼。

我驚愣地看著他,可他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現一樣,側身離開。

我猶疑了片刻,跟上他腳步。

我不知道楊戩有沒有發現我,可是若是闡教如今真的同天庭在合作,可天庭卻派人傷了西華的話,此事最好的調解人員或許就是楊戩了,即便他不會去調解,可是他也會關心事態的發展,所以,跟上他或許能盡快的找到西華。

至於找到西華又能如何,我自己也不清楚,可是卻無法不這樣做。

楊戩走的很慢,黑色的雲紋大氅在身後輕輕的浮動,他慢慢的走著,目光平平的看著前方,間或有人向他行禮示意,他都是極其有禮卻也十分冷漠的回應了。

我有些焦急了,不知道開始懷疑跟著他是不是正確,目光看向周圍,隻覺得這天庭似乎有些冷清,周圍三三兩兩路過的人,也大都隻是仙娥,仙官,竟沒看到一個天庭的上仙。

來來往往的仙娥仙官也都是匆匆忙忙,手裏捧著些仙果瓊釀,這幅樣子倒是同之前蟠桃大會的陣仗有點相似

而楊戩走的方向,竟真的也是王母的瑤池!

兩尊高大的門神擋在瑤池入口處,偌大的照妖鏡淩空懸在兩根雕龍玉柱中間,門神向楊戩行禮,楊戩點了點頭,從容的從玉柱中間那個偌大的照妖鏡下走過,然後腳步微頓,回首看了一眼,我渾身一凜,卻見身後一個女子步履輕盈而來,樣貌有些麵熟,我仔細瞧了瞧,認出來那是見過幾麵的妙真仙子,王母娘娘最疼愛的仙女。

“見過真君。”妙真幽幽垂首道。

楊戩頷首道:“仙子好。”

我趁著兩人寒暄的時候,貼著妙真的衣裙,也踏進了瑤池,那偌大的照妖鏡,果不其然沒能讓陸壓道君的法寶失靈。

從入口到瑤池內隔著一條長長的石橋,橋下是瑤池中流出的池水,碧色的池水靈氣十足,池中暢遊著各色的遊魚,碧色的荷葉上開著淡粉色的荷花,似乎同凡間的並無不同,可是細細看去,便知道,那些荷花中的蓮子,是極其珍貴的仙寶。

妙真跟在楊戩身後默默地走著,石橋快盡的時候,妙真忽然開口道:“真君此次會站在那一邊呢?”

楊戩的腳步頓住,回首神色異樣地看著妙真,後者麵色微紅道:“妙真知道不該這麽問,隻是此次天庭和闡教的合作太過重要,若是…若是真君能…”

“這所謂的合作若是真的如你所言那般重要,娘娘又怎會派李靖帶兵去拿西華少尊!”楊戩聲音極冷道。

妙真身軀微顫,垂著的眼眸閃爍著無奈,抿了抿唇正欲再開口,可抬首卻見楊戩已經轉身前行,無奈的歎息一聲,妙真抬腳跟了上去。

是王母命令李靖去拿西華的?為什麽?在這樣關鍵的時候,即便是王母娘娘再沒有大腦,也不會幹出這樣的事情啊!我的心更亂了,卻也理不出什麽頭緒,隻能跟上兩人。

石橋的盡頭是極其茂密的蟠桃林,粉色的花瓣被風吹落在青石地麵上,鋪成一條桃粉色的路,花瓣很厚,踩上去軟軟的,猶如踩進雲端一般,有些恍然的感覺。

如我猜想的那般,瑤池內,一應天庭的,闡教的仙人全都在此,我的目光越過重重的視線和麵容,焦急又不安地尋找著西華的身影,直到看到那株開的極盛的桃樹下,那個熟悉的身影,心跳卻並未趨於平和,竟更加擂動起來,震得我的胸腔都微微發麻。

西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木然地看著眼前緩緩落下的幾片花瓣,花瓣落在白玉酒樽之中,西華伸出手,端起酒杯慢慢將酒飲盡,站在他身後的仙娥忙給他再次滿上。

西華伸出手的時候,我看到了他手臂上厚厚的繃帶,心禁不住又是一顫,那傷果然沒有那麽容易就好。

西華的身邊依次坐著闡教十二仙,殷郊和花蓮幾人坐在下首,幾人雖坐在這瑤池之中,可神色卻均是極其的陰沉,碧水柔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西華,繼而冷冷地看向對麵的一人,眼眸中的怒意毫不掩飾。另一邊是天庭的眾位仙人,李靖坐在眾仙中間,神色尷尬地垂著頭。

王母和玉帝端坐在禦座之上,玉帝有些埋怨地瞪著王母,而後者,張嘴似乎想說什麽,麵色竟有些委屈。

“還請玉帝和王母給貧道幾個一個說法,否則,這合作之事便就作罷吧!”開口的是坐在西華身旁的廣成子,語氣十分的強硬。

玉帝麵色不自在地哼了一聲,瞥了王母一眼,賠笑道:“諸位放心,朕定會給闡教一個交代!”

“最好是這樣…”黃龍真人冷哼道。

“本宮說過,本宮從未下過那樣的命令!”王母麵色漲紅,激動的差點站起身。

此言一出,李靖嚇得麵色慘白,慌忙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疾行瑤池中央,單膝跪地道:“微臣…微臣是接到娘娘的手諭才帶兵前往的…這…”

玉帝皺眉,示意王母冷靜,然後開口問:“手諭可還在?”

李靖點頭,從懷中取出一麵鳳符呈給走下階的仙官,仙官接了轉身呈給玉帝,王母的臉色迅速慘白,玉帝的神色更加陰沉。

“事實如此,你還有什麽話說!”眾仙驚愣,隻因溫和的玉帝從未發這樣大的火,而且對象還是王母。

我從一旁繞到西華身側,屏息靜靜地看著,西華的背脊挺得很直,左側肋骨之下的那片衣料隱約透出些許紅色,我半蹲著身子,慢慢的伸出手,又慢慢的垂下去,抬眼看著西華的側臉,那極其清冷的弧度透著慣有的冷漠,眼眸依舊沒什麽焦距地看著眼前的酒樽,待仙娥將酒滿上的時候,他便伸出手將酒飲盡,一杯一杯,毫不間斷。周圍爭論的中心明明是他,可是他卻似乎一點也不關心。

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西華,我隻覺得周身的血液都被他周身冷漠的氣息凍得凝固,而他的眼神隻讓我連心都不能跳動。

不知不覺,有淚從眼角滑落,不偏不倚的竟落在了西華的手背上,西華的眼眸忽然睜大,側首朝我看來,我忙捂著嘴後退兩步,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我的方向,好像真的可以看到我一般,就在我準備逃開的時候,他的神色恢複了沉靜,慢慢的轉首,繼續將酒樽中的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