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荒無人煙的枯草地裏，兩具屍體並排躺著。
瘦高個的衣服已經換成滿是血汙的白T恤和運動褲，他的黑口罩也被扒掉了，完整地露出整張臉。
鑲嵌著芯片的小卡片們被貼在黑色掌機的光滑表麵。
滴滴幾聲，五個光屏應聲而出。
四麵光屏顯示的都是積點賬戶信息，隻是開戶行不一樣，第五個光屏顯示的則是個人身份證明。
姓名：明小陽
性別：男
出生日：3001-12-19
出生地：西陵市下城區328號街
公民登記號碼：30011219……XL
除了基本信息之外，還有一張高清的人像照，照片的人五官平平無奇，屬於扔進人群完全不起眼的那種類型。
而扒掉口罩後露出臉的瘦高個，和照片上的人隻有三分像，很明顯不是同一個人。
要麽明小陽這個身份是假的，並無其人；要麽就是瘦高個冒用了明小陽的身份。
江麟的指尖在掌機屏幕劃拉兩下，將幾張卡片信息屏關閉後，轉而打開搜索欄，輸入明小陽三個字和截取的證件照片，滿意地發現這是個安全的身份，並沒有任何通緝或者犯罪記錄。
他放心地重設了掌機的指紋。
這會兒江麟已經換了身衣服，瘦高個和他差不多高，黑色兜帽衝鋒衣和黑長褲非常合身。
那輛破舊的越野車也易了主，被他開到幾米之外，車頭正對著並排的兩具屍體。
感謝老天，雖然跨越一千年，但這車的基本構造和以前的車區別不大，很好上手。
這是由於大混亂和廢土時代的發展停滯乃至倒退，新世界秩序建立後，又受限於資源不足和神秘學興盛，機械、電子與網絡科技方麵隻能說是繼承曆史，全麵複蘇，緩慢發展。
所以很多日常設備工具與21世紀初期的相差不大。
江麟戴上兜帽，朝地上的兩具屍體微微彎腰，禮貌道別。
“再見。”
然後走回野越車，轟隆一聲發動，猛踩油門，碾壓過去，來回幾次，直到兩具屍體全都麵目全非，肢體七零八落。
江麟在越野車後備箱裏竟然還找到了折疊杆鐵鍬，鐵鍬上殘留著幹涸的血和泥土，看來之前這倆亡命之徒沒少做殺人埋屍的事情。
而今天卻被這把鐵鍬埋了自己的屍體。
收拾妥當，江麟將鐵鍬扔回後備箱，拍拍身上的枯草和沙土，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時口袋的掌機嗡嗡震動起來。
掏出一看，顯示【文黎來電】
江麟先前沒有時間仔細翻查掌機裏的通訊錄，並不知道文黎是誰，和瘦高個是什麽關係。
他沒有貿然去接電話，而是等著自動掛斷的同時，點開光屏翻了翻通訊錄和聊天對話框。
這個掌機裏存儲的聯絡人並不多，而且都有備注，從聊天記錄來看，基本都是一次性/交易的客戶或者同行，除了冷冰冰的交易地點外就是轉賬記錄，很少會有日常聊天。
死去的強哥算是交流最多的熟人了。
其次就是文黎。
備注顯示文黎是起源教派的高級執事。
先前查閱世界資料，江麟已經知道起源教派並不是那種非法小邪/教，而是擁有三個超大城市管轄權的宗教集團，在世界範圍內不僅政治地位高，網絡技術居然還遙遙領先。相比傳統宗教，更像是一個集合了網絡、生物異變、神學等領域高水平技術的超大企業集團。
瘦高個和文黎的聊天記錄有十來條，時間從今年年初到12月，總共交易過兩次，交易地點都是起源教派的主城，風城。
最後一條信息是一天前瘦高個發過去的，說他和強哥接了天網的新任務，來時空禁區碰碰運氣。
電話自動掛斷後，對話框裏蹦出一條新消息。
【文黎：小陽，你們到時空禁區了嗎？有什麽新發現？】
江麟眨了眨眼，靠著車門，就這麽站在荒原上開始回複。
【明小陽：還沒有，路上耽擱了一會兒，剛到外圍。
文黎：你解鎖過天網的時空禁區觀測檔案嗎？如果沒有，我這邊共享給你一份，50積點，比天網上便宜一半。
明小陽：謝謝，但是我已經花100積點解鎖過了。下回有這好事，提前告訴我好嗎？
文黎：那可惜了。
明小陽：但我看天網上的第8、9條顯示我沒有權限解鎖，文先生，你的那份解鎖了嗎？
文黎：哦，我的這份第8、9條也是鎖定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兩條是我們起源教的機密，使徒級別才能解鎖。
明小陽：這麽機密啊，那我想知道，豈不是還得加入起源教派，一路升到使徒才行？
文黎：正規途徑是要這樣的。如果你想加入起源教，我可以幫你引薦，等你晉升為使徒大人，記得帶帶我。
明小陽：我們快到目的地了，強哥走得太快，都沒影了，我得趕緊趕路，回聊。
文黎：祝你們好運。
文黎：如果有什麽意外收獲，先找我，你知道的，從我這銷貨可以減不少稅金和傭金。】
結束對話，江麟點開對話框輸入欄中的語音功能，不出所料，語音和通話都是默認的電子合成音。
也就是說，文黎壓根沒聽過瘦高個本人的聲音。
兩個人的關係很塑料嘛。
江麟思忖，連他這個初來乍到的人，看過觀測檔案之後，都發現起源教派發布的任務就是個騙傻子的釣魚任務，文黎不可能不知道這是個有去無回的任務。
但文黎一句都沒提醒過，一句都沒勸誡過，這時候打電話都隻是為了賣資料。
不過文黎連瘦高個的聲音都沒聽過，那更不可能見過他的臉了。畢竟“明小陽”是個在老搭檔麵前也遮遮掩掩的人呢。
江麟一邊往回走，一邊想：他是不是直接出現在文黎麵前，也不會暴露身份呢？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
學校的大鐵門還是半開的狀態，哪怕荒原狂風呼嘯而過，也從未偏移分毫角度，而校內的樹葉紋絲不動，一切物體都操持著詭異的靜止狀態。
四下無人，江麟站在校門口，隨手撿起一塊小石子往裏扔。
小石子在穿過大鐵門的瞬間消失在半空中。
他從懷裏掏出黑色文???袋和手機，猶豫了一下，選擇用手機做實驗。
啪。
手機落在石磚地麵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江麟眨了眨眼，將??按在另一扇關著的鐵門上，微微用力。
咯吱一聲，鐵門向內打開。
他邁開步，毫無阻礙地走了進去，撿起手機，然後又毫無阻礙地走了出來。
果然，出來看見的還是渺無人煙的荒地，而不是熟悉的繁華街道。
學校大門不是任意門——人可以從過去走向未來，卻無法再回到過去。
*
破舊的黑色越野車在渺無人煙的荒原疾馳。
熒熒發亮的光屏懸空立在駕駛位邊，可以看見藍色的小點在地圖上緩慢移動，而紅色標點的目的地在幾百公裏之外，開出荒原後途徑的第一個人類聚集地，是個叫日光村的地方。
當今世界的人類社會，並沒有國家的概念，而是由幾十個超大城市組成，每個城市的掌權者各不相同，主要是：大型公司，市政府，又或者像起源教派之類的宗教集團，絕大部分人類都是城市公民，生活在安全的城市之中。
城市內的地域分級通常是XX城區再到XX街區，並沒有村鎮的說法。
而日光村這種地方，其實隻是個自發的小聚集營地，沒有政治歸屬，是為奔波在各個城市之間的旅人提供休息食宿的暫居地。
江麟打算在日光村休整一夜再趕路。
越野車使出荒漠枯草地後，眼前終於出現平整寬闊的瀝青公路，筆直的大道右邊分出一條細細的水泥道，直通幾十米外的營地。
入目是幾排分散的鐵板房，兩個大大的油布帳篷，還有一間四麵漏風的棚屋算是廚房，裏麵亂七八糟擺放著鍋灶廚具。
幾棵光禿禿的枯樹立在板房和帳篷邊，灰蒙蒙的暗淡天色中，沒什麽人氣的營地顯得十分蕭瑟。
唯一的亮色，是營地中央引人注目的銀杏樹。
這棵銀杏樹被帳篷遮住了一截樹幹，但看得出十分高大繁茂，枝幹整齊地在樹幹分布著，樹冠形成姿態優美的弧度，金燦燦的扇形葉子擁簇在枝條上，如同一捧捧金箔閃閃發光。
遠遠看去，如同一團碎金揉成的雲落在灰撲撲的帳篷頂。
江麟一眼就被這棵十分美麗的銀杏樹吸引了目光。
停好車後，江麟拉上兜帽，頓了頓，又從車裏拿了一個新的黑色口罩戴上，頓時瘦削冷白的臉遮掩了大半，隻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他摩挲著上衣口袋裏隨身攜帶的武器，然後拉緊口袋拉鏈，下了車。
“我勸你最好別走過去。”
就在江麟準備繞過灰黑色的大帳篷時，一個人出現在幾米之外，冷冰冰地說道。
江麟腳下一停，側臉看去。
那人雖然腳步很輕，悄無聲息，但身形高挑，氣質冷傲，是個存在感很強的青年。
沉不程上下打量著江麟，目光中沒什麽感情，像在看死物，“除非你想死。”
作者有話要說：
PS：本文攻叫江麒，攻受無血緣，名字是巧合，攻受雙箭頭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