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順頗為遺憾地抱著溫勵馳換下來的一堆衣服朝樓下走,自從意識到他的病情確實很危重以後,溫勵馳開始頻繁製止他幹一些體力活動,他家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所理解的重活,包括了搓澡、下廚、陪小球玩耍等等他平常最喜愛的活動。

這也不讓做,那也不讓做,太閑了,他隻好在別的地方開始找樂子。

他開始每隔一段時間藏一次溫勵馳的貼身衣物,有時候是襯衫,有時候是領帶,反正都是很容易沾染到溫勵馳信息素的一些東西。一套衣服裏,消失那麽一兩件東西不會引起注意,他把那些小東西留著,晚上拿來自|慰。

快到第四次化療的時間了,洪醫生跟他說,那會是化療反應最大、也是最好觀察化療效果的一個療程,有效,就繼續,效果不佳,就得換方案。

為了應對高強度的化療藥物,這次化療必須和第三個療程要間隔時間長一點,所以算起來他有將近一個半月沒去過醫院了。沒有藥物的抑製,信息素開始增多,他變得越來越重欲,越來越難以入眠,如果不是溫勵馳衣服上alpha的信息素安撫著他,他幾乎夜夜難眠——這當然不是說溫勵馳的信息素就對他有效,一些心理作用罷了,就像小球需要胖丁那樣。

自瀆次數的增加,一開始讓他很是惶恐,他總覺得一個人的精攏共就那麽多,天天這麽搞,身體一定會哪天突然就垮掉的,雖然他的身體本來也夠破的了,但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自己看上去漂亮精神一點。

為此他有隱晦地谘詢過洪醫生,洪醫生倒是坦然,直接告訴他,適度的釋放是好事,可以帶走一部分他體內過載的信息素。

他於是徹底放下心,開始放飛自我。溫勵馳的衣物經常被他直接藏枕頭下,睡前攥在手裏嗅,一旦信息素味道消散了,他就悄無聲息地拿去洗,洗幹淨以後和溫勵馳的其他衣服晾在一起,然後想辦法偷另一件來。他的房間太偏僻,一般人怎麽也走不到那個犄角旮旯裏來,而且他每天都鎖門,他覺得很安全。

慢吞吞下到三樓,段順抱著手裏那堆衣物往自己房間拐,溫勵馳最近都不讓他伺候泡澡了,上個星期他軟磨硬泡才上了四樓一回,偷的那節領帶上頭,早就沒味道了。

一轉彎,不期碰見了陳叔。

陳叔是在例行視察,以前發生過omega工人私自敲溫勵馳房門的事情,那以後晚上的大屋禁止任何工人私自逗留,禁令是下去了,可總有膽子肥的。陳叔做事嚴謹,從不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每晚都會堅持檢查大屋每一間屋子。

也正是他這樣敬業,段順才沒在那天晚上悄悄死掉。

甫打了這個照麵,兩個人都嚇了一跳,段順緊了緊懷裏的衣服,故作鎮定喊一聲:“還沒睡啊陳叔。”

“嗯,”陳叔瞥了眼他的懷裏,“那是……東家的衣服?”

“對啊,”段順笑了笑,特意展開來給他看,“我剛陪少爺吃完飯,反正順路,就一起帶下來了,幾步路的事兒。”

“下去的樓梯不往這邊走吧。”

“什麽?”段順回頭看了看,裝出懊惱的模樣,“哦,是啊,太困了,走著走著忘記手裏還有東西了。”邊說,他邊往後退,下到二三樓之間的樓梯上以後,抬頭朝陳叔無害地笑了笑,“要不是遇見您,我指定直接回屋了,又得返回來一趟,多謝您啊。”

“小事情,”陳叔似乎還是不太習慣和他若無其事地聊天,僵硬地笑了笑,“早點休息。”

“嗯,您也是。”

段順徑直往樓下洗衣房走去,洗衣房透明無比,他十分自然地把衣褲分類丟進不同的衣簍子,然後毫不留戀、神色正常地轉身從門口走了出來。

可以完全俯視整個洗衣房格局的二樓樓梯上,遠遠地,陳叔收回落在段順瘦弱後背上的目光,轉身,腳步由慢及快,目不斜視地往環廊深處走去了。

他還有很多房間要檢查。

第二天早上,段順載著小球出門,門口橫停著溫勵馳的座駕,那輛黑色勞斯萊斯,萌小龍一身保鏢經典黑色西裝立在車旁,早上雲薄,陽光頗刺眼,他戴一副墨鏡,很有種生人勿近的氣派。

段順牽著小球走了過去和萌小龍打招呼,萌小龍摘下墨鏡掛在胸前,笑著回以問好。寒暄完,段順沒立即離開,而是十分自然地找了個話題聊了下去。早餐時候他沒有見到溫勵馳,他想看看他家少爺恢複得怎麽樣了,本來以為下一個照麵至少得晚上了,現在倒是多出個機會。

談完股票談公司福利,沒一會兒自然而然聊到段順身上,萌小龍問他最近身體好不好,這麽早出門是去幹嗎。他笑說特別好,又道,昨天回了一趟從前的出租屋,有些廚餘垃圾忘記帶走,左右要送小球去上學,順路去打掃一下衛生。

萌小龍“哦哦”兩聲,不知是想起了什麽,臉上突然浮起了一絲笑意,戀愛中的人常有的那種甜蜜,嘴角的弧度羞澀而柔軟。

那麽大一個壯漢突然變得這樣柔情似水,段順想起之前萌小龍找他學做菜的事情,還有什麽看不懂的,他試探性問一句:“你和嫂子,成了?”

萌小龍驚訝地“啊?”了一聲,臉上是那種想藏,但沒藏住的那種懊惱的幸福,秘密地點了點頭,小聲朝他說:“他說我做飯好吃。謝謝了兄弟,哥哥這樁緣分能成,你是頭等功臣!”

光聽他那麽說段順就覺得很幸福了,他綻開笑容,忙不迭一陣恭喜。

談話間,得知萌小龍的飯店已經裝修得差不多了,近日即可開業,他表達了熱烈的祝賀,並承諾到時一定去捧場,順便見見嫂子。

萌小龍先是滿口答應,頓了頓又說:“你嫂子出差呢,還不一定能趕上開業。”

段順拍了拍他萌哥的肩膀,適時表示了對異地情侶的同情和鼓勵。

聊著聊著,身後甬道裏溫勵馳慢慢走了過來,瞅見倆人聊得火熱,眉毛一挑,加入了他們的聊天,“聊什麽呢這麽高興?”

“就隨便聊聊。”萌小龍說。

“少爺,早上好。”段順的視線控製不住的粘在了溫勵馳身上,他仍然還是喜歡偷偷地看溫勵馳,盡管溫勵馳允許他大大方方看,但那麽多年了,即使知道這個習慣猥瑣,他也一時難改。

溫勵馳的精神很好,氣色也很好,依舊英俊挺拔。他家少爺又跟平時那樣神采飛揚了,確認完溫勵馳的狀態,他總算放下一顆懸了一晚的心。

那樣熾熱的兩道目光,溫勵馳當然察覺到了,他心裏挺美,忍不住也笑了,說:“早上好。”

每個人都在問好,跟電視裏演的似的,小球不甘示弱,也馬上喊:“萌叔叔早上好,爸爸早上好,哥哥早上好。”

段順和萌小龍都笑著應了,溫勵馳剛準備答應,想一想,不對勁,怎麽另外倆人輩分都比他高?

他的笑馬上就有點維持不住了,他摸了摸小球的腦袋毛,“你哥我跟他們倆人一個輩分,”他伸手指一指段順,“你那樣叫你爸爸也就算了你是他養大的,”他又指一指萌小龍,“但他,你得叫哥知道嗎,真行,我都讓你叫跌份兒了。”

段順和萌小龍在一邊忍笑忍得很辛苦,小球懵了一下,不知道聽沒聽懂,總之乖乖點了點頭。

溫勵馳瞪了一眼沒忍住笑出聲的萌小龍,然後站起了身。

小球的頭發被他揉亂了,段順正伸手給小球梳理頭發,他看見了,是他弄壞的,他也就伸手去理了理小球的劉海,他發誓自己沒想要占什麽便宜,但兩隻手就是不期然觸碰到了,指尖挨指尖的一瞬間段順馬上縮了回去,溫勵馳倒是沒他反應那麽激烈,他的心跳了跳,緩緩的也把手縮回來,抬眼一看,剛和段順對視上,段順就慌亂的把頭低了下去,看不到臉,但耳朵是紅了。

段順一害羞,溫勵馳就覺得自己簡直不像個好人,他應該為自己的莽撞道歉的,可他心裏竟然還想再摸摸段順的手。

小球並不知道兩個大人之間的暗潮湧動,他惆悵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發型:“都來摸我,我的頭發都不好看了。”

溫勵馳隻顧著盯著段順看,嘴上漫不經心的安慰:“沒有不好看,是很好看的鍋蓋。”

段順被逗笑了,下意識抬起了臉,兩個人因此又對視一眼,溫勵馳朝他笑了笑,段順這下倒是不躲他了,抿了抿嘴角,也羞澀的笑了一下。

這麽巧在門口遇見了,溫勵馳就想跟段順一輛車走,萌小龍為他打開車門,他一隻腳已經踩進了車裏,假裝突然想起來似的問了萌小龍一句,今天天氣這麽好,應該是送車檢修的日子吧。

“才檢修啊。”萌小龍這麽嘀咕。

簡直沒法溝通,見暗示無效,溫勵馳幹脆把腳撤了回來,不耐煩地隨便說了點什麽連人帶車給打發走,然後徑自走到段順的車旁邊拉開副駕駛坐了進去。

他很快綁好安全帶,一抬頭,看見駕駛座和後座的父子倆人都目瞪口呆的盯著他。

他一揚眉毛,說:“怎麽,坐不得?”

段順飛快地搖了搖頭,廢話,溫勵馳願意讓他送著上班,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這輛車容積並不大,綁好安全帶以後段順偷偷朝副駕駛瞥了一眼,溫勵馳的兩條長腿在儀表台下曲著膝,局促得就差打結了。溫勵馳是一時興起要坐他車的,雖然溫勵馳並沒表現出不適,但他有點怕溫勵馳反悔下車,當即油門一轟,帶著一大一小兩位少爺上了路。

第一個路口,他把上幼兒園的小球放下來,第二個路口,公司大樓門口,他踩下刹車,溫勵馳該下車了,可他家少爺動都不帶動的,他看過去,問:“少爺?”

“不急。”溫勵馳皺著眉抬手調整臉上的止咬器,之前那個止咬器的口枷有點鬆了,這個是前段時間新從德國定製空運來的,他還沒磨合習慣,“先陪你去收拾屋子。”

段順驚訝於他家少爺的耳力,當時說那句話,他根本沒察覺到溫勵馳在附近,“這麽好啊。”

“我平常對你好的時候還少?”

段順沒做聲,心裏卻甜絲絲的,麻利地調轉車頭匯入另一條車流裏。

出租屋不大,兩個人搭配,收拾起來格外得快,上樓不到一小時,溫勵馳就開始喊段順走。

負責清理臥室的段順提著掃把從屋裏探出頭,打眼一看,差點沒樂出聲,他家少爺,提個垃圾跟少林寺的和尚拎水桶似的,雙手外展成一百八十度的筆直線條,簡直活像稻田裏的稻草人。

“我來拿,我來拿吧。”他樂得不行,趕緊小步跑過去接垃圾袋,讓溫勵馳西裝革履的拎著大包小包垃圾走去垃圾站,他簡直不敢想象那個畫麵。

溫勵馳卻不讓,側身率先往門外走去,表情很難看,就差把嫌棄兩個字印腦門上了,“你走你的,換手費勁。”

“哦。”段順被迫當了個甩手掌櫃,捏著鑰匙亦步亦趨跟著下了樓去。

今天來,他的主要目的其實是把租退了,具體事宜他昨天已經在手機上跟房東溝通過了,溫勵馳去丟垃圾,趁這個時間,段順進花店去簽署退租的合同。餘下的租金還有千把塊錢,他隻留了個整數,餘下的七百又遞還給了房東。

房東是個女性omega,留了個長年幹重活的中年女性常見的利落短發,見狀連連推拒他的錢,很實在地說:不合適,沒這個道理。

老熟人了,段順也不跟她說客套話,堅定地把錢按在收銀台上,笑說:“租客退租房東卻不驗房,也不合適,也沒這個道理。姐姐,你對我的好我都記著呢,這幾個月承蒙您照顧我們父子倆。”說完他把鑰匙也輕輕放到櫃台上,“房子我還給您了,我打掃了兩遍,自己看了覺得還不錯,但保不齊有什麽疏漏的地方,到時候您看了,有哪裏壞了的話,拿這個錢去修。”

“你我還不放心嗎?”房東沒忍住笑了笑,笑完歎口氣,“小段,你是個好孩子,住到糖果市場來的沒幾個命好的……”說到這兒沉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你,姐看人從來不走眼,從這搬走肯定就是你福運的開始,人哪能一輩子都走低啊對吧,你的好日子一定在後頭哪!”

“謝謝姐,承你吉言了……”段順差點叫她說掉眼淚,好運,他現在最需要的確實是好運,還得是足以改天換命的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