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順不理他,溫勵馳加重語氣:“說話。”

段順睜開了眼,定定地看他一眼,很無奈地,視死如歸地點了點頭,小聲說:“流到,流到背上了,很難受。”

溫勵馳忍不住回想自己剛剛看到的東西,晶瑩透亮的一滴,掛在粉白挺翹的臀尖。

“自己能動嗎?”

段順搖搖頭,馬上,不知道想到什麽,又點點頭。

溫勵馳耐心告罄,走到一邊的櫃子旁,翻出一套病號服,轉頭問:“到底有沒有力氣?”

“我緩一會兒,自己來。”

“等你緩過來,床都濕透了。”溫勵馳嗤笑一聲,“等會兒醫生護士來查房,怎麽,你想讓他們看到你流出來的東西?”

段順的臉變得青一陣白一陣。

“我幫你吧。”半晌,施恩一般,溫勵馳這麽說。

“真的?”

“真的。”

段順的眼神飄忽起來,良久,別過頭,微微頷了頷首。潔白,帶著點汗水的秀長脖頸上,胸鎖乳突肌隨著動作舒張又收縮,有種脆弱的美感,轉過頭,下了什麽決心似的,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小聲說:“謝謝少爺。”

溫勵馳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是他幫段順換褲子,該是段順感恩他,可他才像那個被恩賜的人一樣,心底裏,泛起一股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激動。

他爸重病的時候,他工作不忙就會去床前伺候,也不是沒給護工搭過手,那是件臭烘烘的事兒,說不上為什麽,對象換成段順,他卻隱隱興奮。想來想去,是好奇心作怪,剛才沒看清,他想再看一遍,beta的身體,跟omega好像也沒什麽不一樣。

正常人是不會對兄弟有這種想法的,他承認,這個房間讓他變得不正常了。

“好,把腳伸進褲腿……抬一下腰,對,忍一忍,馬上就好了,再高一點。”

“**,還沒穿。”

“別穿了,都墊尿墊了。好不容易給你擦幹淨,等會兒濕了又得重換一遍。”

“我不習慣……”

“忍著!”

艱難的換完褲子,段順累得轉身趴到枕頭上打起盹。盯著那截白膩的後脖子,溫勵馳喉頭滑動一下,無論何時何地都挺拔的身姿此刻不太自然地彎曲了起來。他微微佝僂著腰,緩慢出了房門:“我出去洗個手。”

段順隻回頭看了一眼就憊懶地埋下了頭,沒多想為什麽屋裏有洗手間溫勵馳還要出去,他到現在都還沒從幸福中回過神來呢,他金尊玉貴的少爺,居然給他擦身子,穿褲子,這些可都是以前他幫溫勵馳幹的事兒。

溫勵馳簡直是落荒而逃出的病房,他在洗手間外麵的不鏽鋼長椅坐下來,想抽根煙,但研究基地不像外麵的普通醫院,這裏沒有吸煙區,剛點燃,馬上就有小護士跑過來提醒他滅煙。他道了個歉,把煙摁熄在了扶手上,然後抬頭,朝護士擠出個彬彬有禮的微笑。

小護士的臉一紅,轉身走了。

人一走,溫勵馳的臉迅速拉了下來,心裏的焦躁沒辦法緩解,他覺得頭疼,食指和拇指碾著那根長煙,試圖用一些機械動作撫平不安的內心。

他肯定自己是失了智了,並且已經到了需要和心理醫生溝通疏解的程度,段順看起來那麽痛苦,他卻一直盯著人家的痛處看,還可恥地硬了。

這對勁嗎?

這太不對勁。

“溫先生是嗎,段順的家屬。”正胡思亂想,眼前突然出現一雙女人的鞋,溫勵馳沿著白大褂的下擺看上去,是個高馬尾戴黑框眼鏡的醫生,見他抬頭,晃了一下手裏的病曆夾,“我是段順的主治醫師洪靈,聊聊吧。”

溫勵馳端詳對方片刻,收斂神色點了點頭,把皺巴巴的殘煙攔腰捏斷在手裏,隨手丟進垃圾桶,站起身跟著她往醫生辦公室走去。

“這是段順入院時候做的腺體造影。”一坐下,洪醫生先把段順的最新檢查ct從電腦裏調了出來給溫勵馳看,怕他看不懂,特地調了張正常beta的腺體片子放到一旁做對比,“他的腺管比起正常beta的要粗大很多,而且還在持續擴張,臨**,我們稱這種表現為腺體異常發育,那時候,我和其他幾個醫生看過以後,一致認為這種畸形發育就是造成段順信息素水平失衡的根本原因。”

“畸形腺體?”

“對,這是我對段順下的入院診斷,但經過第一程化療……”洪醫生頓了頓,表情嚴肅地調出另一張造影片子,新的片子比溫勵馳剛剛看到的還要扭曲和誇張,灰白色的栗形腺體裏麵,腺管虯結,樹根似的可怖極了,“我發現,化療對於他的腺體來說,抑製效果似乎並不明顯,這說明了一個問題,他的腺體損毀程度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先天的畸變是不會讓一個腺體受損至此的,所以我猜想,他在生病以前,是不是受到過某種大劑量激素的衝擊。”

激素?

溫勵馳幾乎是立馬聯想到五年前溫家那樁驚天動地的私通醜聞,他有種不好的預感,眯起眼睛,目光變得防備而冷漠。

覷著那張冰冷的表情,洪醫生頓了頓,突然,他覺得來征詢這個貌似嚴正誠實的alpha並一個好的選擇,他或許不會對她說實話,但最後,她還是頂著壓力說了:“比如,omega誘導劑……”

溫勵馳的心沉下去。

omega誘導劑,在國家沒有對地下藥品市場進行嚴格管控之前,曾是上流社會的流氓在某些party上最喜歡用的助興手段,主要功效是強製omega**。

說是omega專用,其實劑量大了,不管什麽性別,都得中招,即使是腺體功能幾近於無的beta。

那藥一般是吸入劑,藥性極其強大,對著人噴兩下,半毫升的劑量就能讓一個omega在短短一分鍾內陷入癲狂的**狀態。洪醫生的話,無異於是為段順預設了一個無恥的形象,她在問他,段順以前是不是誘尖過omega,應該是沒成功的,否則誘導劑進入的不可能是段順的身體。

“不可能。”溫勵馳脫口否認。

他的語氣那麽篤定,可說完,自己卻不自覺有些茫然。當年那件事,在極度的憤怒和屈辱下他從來沒去調查過,具體來龍去脈,他幾乎是一概不知,所以其實他並沒有看起來那麽有底氣。

他為自己的矛盾而苦惱,因為主觀上他當然不願意相信段順幹了那種事,但所有客觀條件,甚至是段順本人的反應都告訴他,是的,真相就是擺在你麵前的那樣,段順就是做了那樣的醜事,他們都是這樣說,肯定是做了虧心事,否認段順逃什麽呢?

或許洪醫生發現了他的不自然,輕飄飄地追問了句:“你確定?”

溫勵馳被她的眼神看惱了,他確實不明真相,確實確定不了段順的任何病史,可他也確實不能忍受有人這樣惡意猜想段順,“我確定,他沒做過。”他斬釘截鐵,仿佛聲音大了,說話就能成真,“洪醫生,假如你對你的病人持有這種懷疑態度的話,我覺得我可能需要考慮為他更換一位主治醫生。”

“您冷靜一下。”動怒的alpha釋放的氣壓不可謂不可怖,洪靈感到如芒在背,連忙解釋:“那隻是我的一種猜測罷了,或許是別的途徑也不可知。溫先生,請你相信,我無意刺探任何病人的隱私,但也請你體諒,我是醫生,要給段先生治病,我必須得知道他的既往病史,對症才能下藥不是嗎。”

“你不信我,怎麽不去問他自己?”

“片子一出來我就問過了,”洪醫生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色,“段先生不肯提。”

溫勵馳沉默了,連在這種關乎生命的關頭,段順都不肯觸碰當年的事情,可知那樁事給他留下了多深的心理陰影。就是這樣一個自尊心強、臉皮還沒一塊餃子皮厚的男人,會用那麽不入流的手段,去逼迫一個omega?他定下神來,蓋棺定論,段順絕對做不出來這種事兒。

這不是武斷,是和段順朝夕相處十幾年培養出來的底氣,別人拿藥逼段順還差不多。

段順有難言之隱。

可能是什麽苦衷呢?比命還重要?

“非得問?不問就治不了嗎?”溫勵馳麵無表情,“多少錢我都出得起,洪醫生,我可以給你一筆很豐厚的報酬,不問可以嗎?”

“什,什麽?”洪靈懵了,頭一次被人用這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對待,即使這個alpha高大懾人,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她仍然沒能忍住自己的脾氣,“有幾個錢了不起是吧,一個兩個,簡直醫盲!”越說越來火,她站起來把病曆往地上一摔,“說到底一個不聽話的病人的死活跟我有屁關係,我都這麽勸了,口水都幹了,他不肯說就算了,你作為家屬竟然也這麽不配合,你是想眼睜睜看著他死?”

一個“死”字,深深觸動了溫勵馳的神經。

“不至於吧。”

“等他開始頻繁**,天天高燒不退、抽搐、腦水腫,最後昏迷不醒、呼吸衰竭,你就知道至不至於了。”

溫勵馳不作聲了,洪靈的措辭太過驚悚,但他知道,這不是在恐嚇他。

在今天之前,在親眼看到段順那觸目驚心的腺體ct之前,他根本沒拿段順的這個病當回事兒,不過就是個信息素失衡,哪個alpha和omega在青春期沒得過,有些人甚至和這個病共存到死。

二十多歲的鼎盛年紀,坐擁著無匹的金融帝國,站在溫氏財團的頂層俯瞰芸芸眾生太久了,他習慣用金融思維對任何東西評頭論足,即使是醫生的好言相勸,在他看來也並不是毫無私心,什麽這病很複雜,很難治,任何借口他都覺得是另一種形式的待價而沽。

而這世上的資源,從來都是價高者得。

直到剛才,被兜頭一陣批評,他才恍然意識到,原來金錢真的不是萬能的,原來他對生命竟然毫無敬畏心。有錢又怎麽樣,麵對這樣一個看似輕巧的疾病,除了去強迫段順開口,除了規規矩矩配合醫生治療,其他的,他似乎毫無辦法可想。

“我知道了。”

“什麽?”洪靈愣了。

“我會找他談。”溫勵馳彎腰撿起摔落在地的病曆夾,那麽厚一本,裏頭裝著的,是他的小段順生命的希望。他鄭重的遞到洪醫生手邊,“麻煩您等我幾分鍾,我一定給你個答案,別放棄他。”

洪靈愣愣地低頭看向那本病曆夾,又聽見這個傲慢的有錢人說:“拜托您了。”

剛才還揚言要拿錢砸她的alpha,現在居然放下了“高貴”的尊嚴,對她用上了敬稱。洪靈張了張嘴,心裏百感交集,最後,歎了口氣,說了“好”。

作者有話說:

溫館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