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聲巨響下， 一切皆塵埃落定。
雙方隊員的汗水順著臉頰流淌在地，所有人的目光專注，不約而同的看著賽場一旁的記分牌的方向——
白鳥澤方的記分牌微微翻動， 最後於33：31的那一刻，全場靜默數秒， 隨後發出了嘈雜的歡呼和議論聲。
剛剛扣下那一球的小林青鳥單手扶著膝蓋，用手腕擦了一把額頭上滑下來的汗水， 手腕處刺痛的感覺讓他後知後覺的皺起了眉。
對麵的烏野等人也是累的癱軟在地， 雖然心中仍有不甘，但是他們均是心服口服的露出了笑容。
球網兩側， 影山飛雄雖然已經力竭，但仍舊咬著牙保持著站立的姿勢， 雙眼略帶茫然的看著對麵一點點站直身體的小林青鳥。
又……輸了。
像一年前一樣。
球網另一側， 小林青鳥表情平靜，他狹長的棕褐色雙眸眯了眯， 急促的呼吸慢慢平息下來，專注的盯著對麵似乎陷入了沉思狀態的影山。
……要是曾經的他， 現在估計會頭也不回的快些離開吧。
小林青鳥眸光微閃， 眼神卻無法從對麵那個黑發的少年身上移開。
他雙唇抿了抿， 隨手扯掉了發尾的發繩， 很巧，今天的發繩還是那個冠軍標誌的。
墨藍色的中長短發披散開來， 隨意的搭在臉邊，他忽然上前兩步，站在了影山飛雄的正前方， 雙眸目光如矩的盯著他。
被目光灼傷的影山飛雄茫然的抬起頭來， 看見的就是對麵那個麵無表情的藍發青年。
青年麵無表情， 明明是比嘲諷更加讓人難以接受的冷臉，可不知為何，他竟無法將眼前的這個男人，與一年前那個戰勝了自己的“小林青鳥”重合在一起。
兩道身影明明長相相同，甚至隻有頭發的長短發生了變化，咳偏偏就……好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一樣。
影山飛雄不明白，怎麽會有人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裏就能發生那麽大的變化……
當然，他腦海中告訴他的答案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信息，雖然他不是很想承認，但很可惜，就目前看來，事實隻能有一個——
——那就是，他影山飛雄，從來沒有真正的認識過小林青鳥。
他一直在自作主張的以自己的想法，強行給小林青鳥增加了一個“本該”屬於他的形象和性格標準。
想法一旦產生，就如同洪水一般波濤洶湧，完全停不下來——
原本嘲諷的眼神，在那一刻變成了對自己不能上場而感到不明所以的茫然；原本不在意的話語，變成了在路邊被烏野的人隨意攔下交談的陌生與無奈；原本輕飄飄的回答，變成了不願意樹敵的逃避和試探。
……或許，一直以來他對小林青鳥的看法……都是自己的主觀臆斷。
一股堵塞感出現在影山的內心深處，他表情破天荒的有些脆弱，低下了頭，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小林青鳥的臉。
對麵的小林青鳥微微有些茫然，雖然不理解影山複雜的神情，但是他想說的話一直不會改變。
墨藍發色的青年站在原地，忽然深吸一口氣，平靜的嗓音隻有兩個人聽得見：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對決吧。”
影山聞言思緒猛地被打斷，他茫然的抬起頭來，似乎沒有聽懂小林青鳥的話語關鍵所在。
小林青鳥眼神專注，沒有因為影山的注視而動搖半分，平靜無波的聲音緩緩流瀉：
“這次是我贏了。期待和你的第二次對決。”
說完，他不顧身後的影山如何錯愕的表情，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
留在原地的影山茫然的看著小林青鳥的背影。
什麽叫……第一次對決？
原來，在他心中，自己……在國中時期沒有與他對決？
……雖然這種想法可能過於自戀，但是他腦海中還是忍不住浮現出一個念頭——
國中時期……小林青鳥是在為沒能和我對決才露出那樣的表情嗎……？
雖然某些方麵可能有出入，但是還好就結果來說，影山最後的結論和小林青鳥想要表達的意義大體上是相同的。
而另一邊，白鳥澤方向，一抹氣喘籲籲的紅毛在無意間聽到了小林青鳥的第二句話的時候，表情微微一凝，眼神飽含深意的看向小林青鳥的背影。
天童覺腦海中浮現出那天在休息室，自己問他是否會繼續打下去的時候，小林青鳥和自己說過的那句話。
於是，在眾人的注視下，那抹墨藍色的背影，漸漸遠離賽場，雙手交叉著做著放鬆動作。
而這個男人在改變他人的同時，自己也正在悄然改變著。
————
幾日後——
宮城縣
似乎因為已經進入了十月的原因，小林青鳥最難熬的酷暑基本上已經悄然消失，伴隨而來的是時不時會顯威風的“秋老虎”。
雖然早上和晚上還算涼爽，但是一旦到達了中午，小林青鳥就會立刻繳械投降。
街道上，高大的青年穿著暗灰色的薄款衛衣，頭頂頂著一頂萬年不變的白色鴨舌帽，黑色的長褲寬鬆，完美的遮擋住了青年的腿部肌肉，腳上隨意的踩著一雙黑色涼拖，穿著白色的襪子，低頭看著手機。
青年墨藍色的中長發在後方綁起了一個小揪揪，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眼神略帶呆滯的掃過手機裏的內容，腳步看上去也有些拖拉。
……熱。
小林青鳥有些煩躁的抬起了臉，雙眼在路邊逡巡著，最後落到了一旁的一家冷飲店門口，人並不多，似乎因為最炎熱的夏季已經過去了的原因。
他迅速轉變路徑，朝著那邊的冷飲店走過去，心滿意足的買了一瓶冰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感受到冰涼的觸感仿佛刀子一般劃過他的喉嚨，他麵無表情，內心卻是在暗爽。
好在春高全國大賽要在明年的春天開展。這也就代表，自己非但不用在炎熱的天氣裏打比賽，而且下次和外校的接觸可能要拖到明年了。
小林青鳥是喜歡打排球，不過僅限於內部的訓練，如果擴大到大型比賽，訓練賽還好，可一旦遇到你死我活的類型，他就會不由自主的抗拒。
這大概就是自己一個人學習很開心，結果你告訴我明天要考試，我會瞬間感覺眼前的學習變得痛苦起來的感受吧。
他舒了一口氣，拎著自己的那瓶冰水就打算去百貨商場買完自己的東西立刻打道回府的時候，一道同樣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後，目的地同樣是他身後的冷飲店——
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籠罩在小林青鳥的背後，不知為何，他忽然生出了趕緊加快腳步離開這裏的念頭……
然而，就在他加快腳步的一瞬間，身後一聲略帶驚訝的男聲瞬間擊破了他先前的全部喜悅：
“欸？這不是小林青鳥嗎——！”
小林青鳥：卒。
————
兩道高大的人影走在街道上，兩道帥氣的身影，引起路人頻頻回頭，讓那個始終麵無表情的社恐人小林青鳥感覺無比的不自在。
身旁的高大青年笑容爽朗，他唇角微微勾起：“你不認識我吧？我叫照島遊兒，是條善寺高校的哦！”
“……我知道。”
廢話，你那張臉自己前兩天才剛剛看過啊！
還有，你這個打扮的像個不良黃毛少年，而且還打了舌釘的家夥，別離我那麽近啊！本來及川徹那家夥就誣陷自己校園暴力過別人，你和我表現的這麽熟，還打扮的這麽容易讓人誤會，不就是讓人來抓我的把柄嗎！
就算是及川徹恐怕也沒有想到，當初隨便氣小林青鳥的一句話，竟然會被他記到了現在。
然而照島遊兒則是在聽到了小林青鳥麵無表情的低語聲後有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拉長了聲音：“欸——？”
他詫異的走到小林青鳥麵前，因為身高的原因，他微微昂頭，看著小林青鳥鴨舌帽下的那張臉上的表情，用無比驚訝的嗓音開口：
“你居然認識我？”
小林青鳥被對方的目光盯得微微有些不自然，雙眼東看西看就是不看眼前的照島遊兒，對方也不在意這種事，他做出這樣的動作隻是想判斷小林青鳥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說完照島遊兒就跳回到了小林青鳥的身邊，健壯的青年單手叉腰，似乎在一心等待身邊小林青鳥的解釋。
小林青鳥單手拎著冰水，感受到上麵冰涼的觸感，嘴上平靜道：“條善寺和烏野比賽的那場，我有去看。”
“啊！你居然有看！”照島遊兒對於這件事十分詫異，他揚了揚嘴角，忽然眉眼一挑：
“不過也是，畢竟你們白鳥澤前兩天才和烏野比賽過吧？”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個笑容，雙手放在腦後，一幅不在意的模樣朗聲道：“還沒恭喜你，在預選賽決賽中獲勝了啊？”
他說的是“你”，不是“白鳥澤”。
“本來還以為成為隻是輸給了第一的隊伍，沒想到你最後一場比賽那麽猛啊！”他感歎道，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那天看到的最後一場比賽的情形——
小林青鳥的汗水順著臉頰流淌在地麵上，主人卻仿若未聞，雙眼似乎隻容得下排球這樣一枚小小的事物。
在最後一場比賽中，小林青鳥再現他那恐怖的球場統治力，不再是像以往那樣，半玩樂半碾壓的統治，而是絕對的實力。
所有人都看得出，小林青鳥無比的認真，但是相應的，那每一球的力道和角度，讓所有觀眾瞋目結舌，即使是觀眾席上的及川徹和岩泉一，兩個人的雙眼都忍不住瞪大了。
不如說……烏野的輸是必然的。
如果說還是按前三場的力度來打的話，輸贏似乎還能搏一搏，但是如果是小林青鳥第四場時的狀態的話……
毫不誇張的說，如果前三場的時候小林青鳥率先進入這種狀態，那麽……
也就不會有第四場比賽了。
——照島遊兒從自己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即使是他，即使比賽已經結束已久，但是一想起來，他的內心還是不由自主的發熱起來，手更是熱到發燙。
腦海中響起比賽輸後自家經理的話語，他眸色深了深，臉上的笑容變化了幾分，想起之前的傳聞——
據說小林青鳥不隻是在比賽上十分有天分，在教導球員方麵更是有一套，他擁有一副“天生比賽”的頭腦，他的所有技巧似乎都是為了在賽場上生存而產生的。
而青城和烏野之所以會進步如此巨大，更多的原因……據說小林青鳥曾在暑假的時候對兩支隊伍進行過交流和訓練。
如果說最開始他對這個傳聞還是不是很相信的，直到他“被迫”看了青城的比賽錄像，清晰的發現了對方那個和小林青鳥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技巧，也就信了百分之八十。
再加上想起和烏野對戰時那壓迫的感受，更讓他堅信了自己的想法。
他雙眼不自覺的盯向身旁麵無表情的小林青鳥。
而此時此刻正在頭腦風暴，思索如何才能有合適的理由完美脫身的小林青鳥忽然感受到身後一陣發寒，下意識的眨眨眼，握緊了手上的冰水瓶。
……嘶，好涼。
他下意識的鬆了手，表情微微鬆懈的時候，對麵的照島遊兒的表情也迅速發生了變化——
小林青鳥麵上不顯，內心卻是迅速警惕了起來。
什、什麽意思？！這個眼神！
我難道要被刀了嗎？！
難不成這也是個綜漫的世界？！綜的還是某小學生偵探？！！
————
球場上
小林青鳥握著手上的排球，死魚眼盯著對麵雖然神態各異，但是眼底都藏不住期待和興奮的條善寺隊員們。
……所以說，為什麽明明隻是在路上遇到，還會被逮住來打排球啊？
還有啊！我們根本不熟吧！！
到底是怎麽做到自來熟到這種地步的啊！！
這種大路上隨便拉一個人來打排球的操作到底是怎樣理直氣壯地完成的啊！！
這家夥是怎麽用一張不良少年的臉做出這麽boke的事情的！
旁白：答應了的某人的成分可疑。
然而，雖然小林青鳥內心崩潰，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他也決不會做出出爾反爾的事情的。
而對麵的幾人說說笑笑的，絲毫看不出忽然被拉出來打排球會有的怨氣。相反，他們一個個誌趣滿滿，仿佛他們即將進行的不是排球訓練，而是一場聚會一般。
唯一有良心的土湯眨眨眼，剛剛脫口而出“這樣會不會麻煩……”就迅速被身邊隊友的歡呼聲壓倒了——
“哦——可以和‘炸藥’一起玩了！！”
“喲西！超級期待！！是冠軍欸！”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勾肩搭背，站在前方的照島遊兒雙手叉腰，笑嘻嘻的看著這邊歪頭麵無表情看著幾人的小林青鳥，“那就像剛剛說的那樣，打3v3吧？”
小林青鳥無所謂的聳聳肩，正想答應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驚喜的聲音：
“哦！！是……”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小林青鳥下意識的就想要逃離，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炸藥先生！！”
某顆橘子頭衝出重圍，一個飛躍，整個人掛在了身形高大的小林青鳥的身上，笑容燦爛得仿佛能灼傷人。
小林青鳥感受到自己傷了。
————
看著碰麵的烏野和條善寺一行人，照島遊兒毫不客氣的橫在小林青鳥麵前，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日向：
“嘿，講一個先來後到哦？”
身後的隊友死魚眼盯著照島遊兒，什麽時候你也這麽守規矩了？
不過想法倒是和自家隊長沒什麽差異，好不容易有了能和小林青鳥一起打球的機會，明明之前才說過不能繼續玩鬧下去，準備刹下心來好好打球，現在就殺出一個烏野來搶己方成長的機會？
日向茫然的眨眨眼，隨後不知自己腦補到了什麽劇情，忽然眉眼一豎，不服氣的朗聲道：“哈！我們是不會認輸的！”
身後的菅原額頭上滑下一滴冷汗，看著因為日向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瞬間變得凶惡起來的條善寺一行人，連忙走出隊伍，和身邊的大地開始解釋起來，表示他們隻是普通的路過。
然而這邊在解釋，那邊的照島遊兒和日向還在橫眉相對，他身後的田中更是直接，直接對著對方豎起了中指，被身旁的澤村大地麵帶笑容，額頭青筋劇跳的同時一把按了下去——
“青鳥是我們的！”
“哈——？想打架嗎？”
“誰怕你啊！”
於是，不大的體育場上出現了這樣奇妙的場景，兩支隊伍麵對麵，一行人在一旁友善的交涉，另一夥人大眼瞪小眼，一幅下一秒就會大打出手的樣子。
而站在輿論之外的小林青鳥懶懶的打了個哈欠，他完全搞不懂這群男子高中生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吵起來的。
……還是說，這就是霓虹高中生的交流方式？
我真的老了？
他隨意的拍了拍手裏的排球，狹長的棕褐色眼眸掃過在場的眾人，歪了歪頭：“既然你們這麽巧碰見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都有了另一支隊伍了，繼續在自己身邊死磕也沒什麽用了吧？
估計條善寺就隻是單純的想要和其他學校的成員進行訓練，交流技巧吧。小林青鳥自以為讀懂了照島遊兒的意思。
然而，上一秒還在爭吵著的眾人忽然一齊轉過頭來，雙眼目光如矩的盯著一幅要跑路的小林青鳥。
忽然被這麽多雙眼睛盯著，小林青鳥忽然感到背後發毛。
嗯……有、有什麽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