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敘時走進來, 目光一瞬不瞬,臉上果真沒有絲毫的破綻。

他在看謝晝,謝晝也在看他……要不是昨天晚上是裝醉的,他絕對會被男神騙過去!

“在想什麽。”

“沒……”謝晝腦子跟漿糊一樣, 垂下眼, 掩去眼底的震驚,“就是, 喝醉酒了, 頭痛。”

“是嗎。”鍾敘時目光落到他不安的雙手上,“早餐不吃一會就涼了。”

謝晝嗯嗯兩聲, 拔腿就跑:“我先去洗漱。”

他連滾帶爬,健步如飛,不再看鍾敘時。

匆匆離去的腳步聲隨著房門哢噠的一聲, 一起消失在了外麵的走廊裏。

鍾敘時目光微頓,看了眼床。

私人別墅雖然有客房區, 卻並不像酒店似的,每間房都有洗手間, 洗漱得去走廊盡頭的公用洗手間。

起得早, 大部分人通宵嗨了一晚上,這個點還沒起, 因此隻有寥寥無幾一兩個人。

謝晝拆開一次性牙刷時, 看到麵前走過一道熟悉的背影。

“許雁南?你怎麽也在這兒?”

他實在是黑得別致,謝晝想不認出都難。

“謝哥?”許雁南轉過來,啊了聲,“忘記跟你說啦……我對象是MingRen前輩的朋友, 昨天我跟他住一塊, 就……我們倆就……那個什麽了。”

他害羞地支支吾吾, 用手比劃了一下。

“這樣啊……99。”謝晝叼著牙刷,突然想起點什麽,聲音含糊,“對了,問你個事兒。”

他看了看四周,還是招招手,示意許雁南湊近點說。

“什麽事呀?”許雁南湊近了,嗯嗯道。

謝晝垂下眼來,細膩的睫毛並蓋不住眼底的茫然:“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我跟我暗戀對象在一塊過了夜,我裝醉親他了,他不僅沒推開還回吻了,可是第二天問他昨晚有沒有發生什麽的時候,他撒謊,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了,這算什麽意思?”

“啊?”許雁南跟著呆住了,不太確定地開口,“他的人品怎麽樣,會不會是那種,那種,渣男?”

謝晝舔了舔下顎:“不可能吧……”

謝晝第一次感覺男神的形象在內心崩塌。

想了會,覺得這肯定不能夠。

“算了沒事了,謝謝你。”謝晝快被自己的腦細胞糾結死了,“我再看看吧。渣男肯定不是。”

——

謝晝忘了這兩天怎麽過來的了。

幾乎是24小時泡在訓練室裏,偶爾開個直播跟觀眾嘮嘮嗑,然後就是匹配遊戲練練手感。

他也有過繼續撩男神。

可是鍾敘時跟往常無二,隻是看他的眼神總好像有點意味深長。謝晝每每都把自己弄得臉紅心跳,又看不穿男神究竟在想什麽。

他完全不敢多去想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事,一想就會停不下來。

日子也到了洲際賽結束後路民民與媒體約定好的采訪拍攝日。

拍攝組一大早就過來了,先趁著眾人睡覺的點,拍攝了基地的大體布局,順便依次采訪了經理路民民和教練宋門。

等眾人都起了,拍攝組扛著攝影機的幾位大哥就分工,每個人去了不同選手的房內單獨拍攝。

這次采訪要等剪輯製作後才播出,並不是現場直播連線。

謝晝回答了幾個采訪問題,其中問得最多的還是他加入SIZE的心路曆程以及對戰隊的看法,對洲際賽比賽過程的感受等等。

老生常談的問題,他打著哈哈,一一回答完。

小哥卻並不走,笑眯眯的亮出四張嶄新的白紙:“采訪的最後還有個小活動,用來測試戰隊成員之間彼此的熟悉程度和生活默契值。”

“你隻要花幾分鍾時間大概畫一下你對其他四個隊友的印象畫。他們四個也會畫你的。一會單獨采訪拍完,我們會收集好其他人對你的印象畫,到時候你要對著四張印象畫,猜作畫的是哪位隊友。”

“還有這種遊戲啊……”謝晝對著鏡頭笑笑,“沒辦法了,我這雙手是靈魂畫手的事終於還是瞞不住了。”

他接過白紙。

錢多多情商低,謝晝便畫了個火柴人,腦袋隻有半截,雙手捧著腦袋,邊上是三個小問號,就好像在說:“我腦子呢?”

許雁南會害羞,而且膚色黑,謝晝便畫了個火柴人,用鉛筆塗黑了渾身上下,並在小人身後畫了三條線勾勒出簡單的牆角構造來,姿勢是蹲在角落雙手抱膝,瑟瑟發抖的樣子。

吳恙愛跟錢多多逗嘴……謝晝便畫了個火柴人,頭頂多加了半截腦袋,手指著那半截腦袋,旁邊是一個象征生氣的“井”。

三張白紙沒一會就畫上了內容。

總共用了不到五分鍾。

隻是在畫鍾敘時印象畫的時候,謝晝犯了愁。

以前他從來不會去思考這個問題,男神在他心裏的形象千百年來都如一。可是現在隱隱約約,他覺得某些不良媒體說鍾敘時高級腹黑的言論也未必有錯。

謝晝咬著筆杆,想了很久,最後畫下一個沒有表情和五官的火柴人,又在旁邊寫上正經兩個字。

搗鼓攝像機的大哥看著謝晝胸有成竹、一氣嗬成的勢頭,逐漸被蹙起的眉壞了,不由地有點好奇,這該不會是跟隊長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過節吧?

謝晝的臉一會紅,一會又有點蒼白。

他沉思了一會,提筆,又給這幅畫作添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攝影大哥:“?”

畫完,工作人員又問了幾個采訪問題。

期間,有工作人員拿著畫好的紙開門出去,沒一會他又拿著紙回來了。

還是四張。

采訪問題問完後,四張紙依次攤開在謝晝麵前。

第一張邊上飄著兩個字“謝寶”。

謝晝不費吹灰之力:“這張錢多多畫的。”

謝晝繼續看。

第二張看起來特別乖,還在臉頰處打著斜線,代表所畫人物正紅著臉。

第三張一看就特別拽,自信十足地咧著嘴。

第四張內容特別豐富,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小人,兩位小人神態各異,一個害羞地伸左手,一個狂傲地舉起右手,兩人一起抱了隻鳥。

謝晝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這是隻什麽鳥——看著像鳳凰一樣有尾羽,又像丹頂鶴一樣脖頸細長,可是看起來又很像鴨子或者鵝一類的。

最關鍵的,這張裏麵其中一個小人邊上,作畫者特別用筆標注了“紅發”。

謝晝內心盤了一圈,張口就來:“這難得倒我?”

“乖的那張肯定是隊長畫的。嗯……那張拽的肯定是吳恙畫的,畢竟隻有許雁南跟我算舊相識,我認識他那會確實染的是紅發,排除法一下這還不簡單?”

支撐謝晝的另一條依據他沒說。

那就是,許雁南知道他在裝乖追暗戀對象,所以畫兩個小人就是性格有兩麵性這個意思吧?

工作人員笑得開心:“確定嗎,要不在想想?”

“確定啊。”謝晝說,“默契100分非我莫屬,直接公布答案吧。”

“錢多多那張是對的。”工作人員笑得更厲害了,甚至有點不忍心告訴他真相,“後麵的……全錯。”

“啊?”謝晝臉色驟變,掏了掏耳朵,“不是,你說什麽?”

工作人員:“後麵三張,全錯。”

“……”謝晝內心緩緩扣出一個問號。

工作人員莫名在他臉上看出一種視死如歸的心情。

“第二張是吳恙畫的,第三張是許雁南畫的,第四張才是Hour你的好隊長畫的。”

“?”謝晝瞳孔微縮,看向工作人員:“確定沒搞錯?”

“怎麽會搞錯呀?我們都有全程跟拍的,就像剛才拍你作畫過程一樣,每個房間都有人記錄的。”

這些事謝晝當然知道,但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更加覺得不可思議。

謝晝擰著眉毛,抓起第四張畫,微微出神,喃喃道:“怎麽會啊。”

——

拍攝組還趕著回去剪輯,拍完當天就走了。

謝晝徹底傻眼了,捧著臉呆呆地坐在**。

快到訓練的點時,他終於魂不守舍地提前進了訓練室——再晚點就要撞到鍾敘時了,他還不知道要怎麽麵對,腦子太亂了。

短短十分鍾的路程,謝晝的腦子卻飛了十萬八千裏的路。他從作為試訓生初次來到這裏開始,一路回憶到今天,完全記不起來發生過什麽,讓鍾敘時能發現他本性的。

還是說,他會那麽畫隻是因為那個紀念品娃娃?

謝晝皺眉。好像哪哪都不對。

“哎喲臥槽!”

錢多多在掃灑了一地的零食,拖著椅子往後退,猛地就撞到了個什麽,他急急忙忙,“對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謝寶,你咋了,怎麽丟了魂似的。”

謝晝回過神來:“我沒事,你還好嗎多哥。”

“我沒事啊,你呢,發生什麽了?”錢多多狐疑地看了他兩眼,“展開說說唄,沒準我能為你排憂解難。”

“沒事。”謝晝不想多說,從他身旁掠過,“說了你也不懂,我自己試試就好了。”

錢多多哦了聲:“那我繼續收拾垃圾,免得一會挨罵!”

訓練時,謝晝難得的一句話都沒說。

四人配合聽指揮,他也聽,但一句話都沒有。

期間鍾敘時偏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不舒服?”

依稀記得同樣的情況出現的那次還是謝晝發燒,臉色蒼白,難受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吳恙和錢多多也跟著看了過來。

謝晝擺擺頭,哈哈一聲:“沒有沒有。今天隻是有點累懶得說話……我很乖的,你們說的我有在聽,安心。”

他看著鍾敘時,故意把“很乖”咬得很重。

實際上他手心裏虛虛地出著汗,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屏幕,寄希望於緊張刺激的剛槍聲或者遊戲內其他任何風吹草動,能讓他暫且忘記一切,不要胡思亂想。

鍾敘時嗯了聲,沒反駁。

很尋常的反應,放在以往任何一天,謝晝都會很自信地覺得裝乖很成功,非常成功,可是今天……

再加上之前那個吻……

謝晝感覺自己要喘不上氣來了。

——

訓練結束,謝晝離開訓練室,錢多多快其他人一步走到門口,攔住所有人,關起門來小聲說:“有沒有覺得謝寶最近有點不對勁啊?”

吳恙稀罕地看他一眼:“你這眼睛終於也能主動發現一回了。”

“還不是謝寶太反常了我都感覺奇怪啊!”錢多多說,“他真的今天好悶,是馬上又要跟歌手合作MV了,這兩天事情太多讓他感覺壓力太大了?”

吳恙:“你見過謝晝壓力大,還是見過有人正經電競比賽什麽都不怕毫無壓力,事後采訪反倒有壓力的。”

錢多多搖搖頭:“也是。”

鍾敘時坐在旁邊,沒出聲,眼神不動聲色地屈指敲了下桌麵。

“那個……”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會不會謝哥最近感情上出問題了?”

“感情?!”錢多多瞪大眼睛,“他什麽時候背著我談戀愛了?”

“不是,不是。”許雁南急忙解釋,“我隻是忽然想起來,謝哥很久之前就說他有暗戀的人,問我怎麽裝乖追人。而且、而且他前幾天又提到了那個人,大概是說那個人親了他不負責。”

一時間,三道目光都看了過來。

“裝乖追人?”錢多多像是聽見什麽新鮮的東西。

許雁南點點頭:“但他沒跟我說在追誰。”

大家都很震驚。

隻有鍾敘時手裏的動作慢下來,聲音冷靜沉穩:“前幾天是哪天,還記得嗎?”

許雁南掰著手指算了算:“四天前,MingRen生日宴隔天早上。”

鍾敘時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錢多多看了看許雁南,看了看鍾敘時的臉色,悄悄對吳恙說:“怎麽回事啊,時哥知道什麽了,他倆那天沒回來,時哥也見過那個所謂的暗戀對象嗎?”

“傻。”吳恙拍了拍他的腦門,“別想了,回去睡覺吧。”

燈很暗,主燈已經在謝晝離開的時候順手關掉了,橘黃色的燈光照在鍾敘時臉上,眉眼很平靜,隻是眼神看向了電腦桌前的娃娃。

看得很專注。

作者有話說:

謝晝內心:不知道說什麽了給大家扣個6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