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城副本的第五天, 街上偷食物的人類越發的多了,與之相反的是玩家越發的少的,開在街上的店鋪門可羅雀, 不僅顧客稀少, 甚至連店鋪主人都不在。

這種明晃晃的放任,不止沈嶺竹等人發現不對勁, 可同樣的, 他們無能為力。

“這些人,”沈嶺竹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他們的神情不對勁。”

“神情?”千河聞言也看向路邊偷拿了食物慌慌張張逃跑的人,與他同樣聞言看去的還有沈圖南。

沈圖南不解的問道:“哪裏不對勁?看這個慌張逃跑的速度,還是這樣的啊。”

“隻是那些玩家不知道在搞些什麽, 越發的不露麵了, 它們這樣沒有動靜讓我感覺像是在憋著勁要使壞。”

沈嶺竹淡淡的說道:“火山口猛烈的爆發前也表麵平靜的在火山體內醞釀著岩漿。”

“一會卸了貨,你們就回房子裏麵去,我去酒館看看,如果晚上我沒回來也別著急。”

麵對千河不讚成的目光,沈嶺竹笑著捏了捏他的臉, 他動作自然目光溫柔, 好像千河還是漂亮精致的, 而不是偽裝出來的肥碩的臉。

沈嶺竹一件件的將白色箱子卸下來, 看了一眼麵前窺不見盡頭的傳送履帶, 想起了在進入副本前旺財的話。

“進了雲上城, 不要多打探多瞧多看。”

“雲上城副本期間,玩家之中最強的七位全都在這座城裏, 越靠近中心越不能起好奇心。”

沈嶺竹微微斂眸, 接過看守扔過來的三枚銀幣。

還不是時候。

......

酒館距離屠宰場雖然不遠, 但走過去還是花了沈嶺竹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無他,屠宰場的占地麵積實在是太大了,僅僅是繞開它,就需要快步走上半個小時。

一瓶大型的啤酒裝飾立在酒館門口,還未進去就能聽見裏麵的喧囂嬉鬧,作為雲上城最中心的建築之一,酒館的麵積也同樣不容小覷。

這不是普通的一家酒吧大小,而是數十家酒吧之和都比不上的麵積。

雲上城的玩家們似乎是沒有夜生活這種事情的,就連酒館也會在白天開門,晚上歇業。

酒館的門口赫然立著營業時間的牌子,晚上十一點至早上六點恕不接待被清清楚楚的寫在上麵,除了牌子還有一個人高的兔子立牌,兔子穿著白色蕾絲裙子,裙子很短堪堪遮住屁|股。

看得出來今天來到這裏的大部分都是為了兔子小姐的表演而來,它們獸形的臉上在看到兔子立牌時都露出了欲|望濃重的眼神,有些還會與一起來的玩家說上幾句渾話,再大笑著進去。

一般人隻能看出欲、望,而站在門口靜靜等候的沈嶺竹卻能從它們的眼神中看出色|欲和食|欲的相交的急不可耐。

沈嶺竹看了眼兔子立牌,以他的審美實在不能從一直毛絨絨的兔子身上看出什麽誘人,雖然立牌上的兔子穿著的布料堪稱清涼,但那也隻是一隻兔子。

充其量,沈嶺竹能看出這麽大一隻兔子做麻辣兔丁應該能夠吃好幾頓。

同樣立在門口的還有兩個咧著滿嘴獠牙,渾身毛發黑亮的狼,它們站立著,每一個進入酒館的玩家都要給上五枚銀幣。

沈嶺竹算了一下手上的銀幣,買糖花了三個人兩天的銀幣,後來發現吃糖不管用銀幣便省了下來,每天三枚,加上今天他手上還有九枚。

這時候他想起了鄰居早上強調的讓他帶上銀幣,沈嶺竹挑了挑眉,該不會這位好鄰居是想欺負老實本分的豬大,讓他給錢吧。

在門口靜靜的等了一會,就聽到了鄰居熱情的叫喚:“嘿,豬大。”

“走啊,進去等兔子小姐出場。”它說著就要往裏麵走,卻被門口的狼攔住。

凶神惡煞的問道:“銀幣呢?沒有銀幣兔子小姐可不會想見到你。”

鄰居指了指後麵的沈嶺竹,語氣隨意:“找它。”

在三個人的目光下,沈嶺竹慢吞吞的掏出了攥得發熱的銀幣,珍惜的一枚一枚的往狼手心放。

狼的眼皮抽搐了一下,實在受不了他慢吞吞的動作,一把扯過他手上的所有銀幣,利落的數了一下,“九個,你可以進去,”它指了指鄰居,“你,補一個。”

鄰居不可置信的看著沈嶺竹,“你居然隻帶了九個?”

“這已經是我幾天沒吃飯省下來的了,我沒想到你一個都不帶。”沈嶺竹無奈的說道。

鄰居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不情不願的掏出一枚銀幣來,進去時還不忘罵沈嶺竹一句:“廢物就是廢物。”

酒館裏麵的布局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中間有一個開闊的舞台,以及舞台中間的一根鋼管。

“聽說這鋼管舞還是兔子小姐跟人類學的呢。”鄰居說起兔子小姐的時候滿是期待,提起人類就格外的傲慢,撇撇嘴道:“低賤的螻蟻,也就隻有充當食物和娛樂的作用了。”

它說得話沒有得到回應,無趣的看著這個頭一次來酒館如同鄉巴佬一樣的鄰居,冷哼一聲直接和其他玩家混在一起了。

甚至一句解釋都沒有說給這個替它付了大部分入場費的冤大頭。

冤大頭本人並不是很在意,他走到吧台,對著彩色燈光下,腦袋噌亮鱗片反光穿著燕尾服的蜥蜴酒保說道:“一杯千手醉。”

花花綠綠的牌子上同樣花哨的酒名中,千手醉是看上去名字最簡單的一款酒。

等酒的過程中,沈嶺竹打量著這裏的環境,偏過頭就和一顆泡在酒裏的眼球對上了視線。

一隻長著條紋的手握住了酒杯,咣咣將酒往那張有著驢臉的玩家嘴裏灌,它豪邁的喝酒間,那顆眼球就像奶茶中的爆爆珠一樣,在它的嘴裏爆開。

沈嶺竹麵無表情的移開視線,就看到了自己麵前被酒保遞上來的酒,“您的千手醉。”

一個兩手才能捧住的大酒杯中,一根根豎在其中的手指,就像海底聳立的亂石,可是不是亂世,甚至沈嶺竹在其中一根手指上看到了指甲上的粉鑽。

酒館的氣氛在全部燈熄滅,而舞台那盞燈照亮中間的人時達到頂峰。

咆哮聲歡呼聲幾乎將酒館的屋頂掀翻,穿著短裙的兔子在舞台上風塵搖晃,燈光都在隨著它擺動,為它喝彩。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兔子小姐身上時,沈嶺竹淡淡的往酒吧的角落看了一眼,哪怕光線昏暗,他還是看清楚了,那裏坐著一個看上去醉醺醺的中年人。

這個中年男人的實力,和千金笑的李萌萌,糖果店的白胡子老頭,相差無幾。

應該就是旺財口中的,雲上城最強的七個玩家之一。

台下的每一位客人它們看上去隨時都會撲上去將兔子吃掉,卻又老老實實的站在台下發出獸類的咆哮,很難說和那位中年男人沒有關係。

台上的兔子盡情舞蹈著,用肢體做著極盡**的動作,它的每一次舞動都能引來一陣沸騰。

酒館鬧哄哄的,歡呼雷動,豬大的房間卻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千河一個人坐在床榻上,靠著床頭閉目養神,是休息,也是在等沈嶺竹回來。

本來沈嶺竹是想讓沈圖南繼續留在這裏的,但是害怕引起其他玩家注意懷疑給三人招來麻煩的沈圖南還是選擇了回猴雷的住所。

既然已經沒有了晚上詭異的情景,沈圖南也覺得沒有必要再做些多餘的事情。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天色被擦上灰色的顏料,它一層層疊圖著,將這灰調畫得越來越趨近於黑。

突然,嘎吱一聲。

千河猛地睜開眼睛,他聽到了外麵客廳有什麽動靜,四周一片靜悄悄的,就像剛剛的聲音似乎是他的幻覺。

他慢慢起身,動作極輕的來到客廳,站在客廳中央的人直挺挺的轉過身,和他對上了視線。

是一張有些熟悉的臉,甚至千河還能叫出他的名字。

“王強?”

麵前這個人赫然就是在千金笑動物表演樂園一起經曆過副本的,看上去老實憨厚的王強。

王強的表情有些僵硬,一開口卻是另一個聲音:“你們偽裝的身份不能用了,原因我不知道,怎麽破解我不知道。”

千河眉頭微皺,“那你知道什麽?”頓了頓,沒有叫出他的名字而是問道:“我該叫王強,還是旺財?”

“人雖然是王強,但控製他的是我,本來是我來這裏找沈嶺竹的,沒想到隻有你在這裏。”

見千河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旺財笑了笑,“別擔心,他不是什麽好人。”

沒了沈嶺竹在身邊,千河的冷漠可見一斑,“我不關心他的死活。”

旺財聳了聳肩,“那好吧,記得跟他們說明情況,走...”

時針劃過一圈,停在了十點,無人聽見哢擦一聲,虛假正在崩塌。

旺財愣了一秒,緩緩道:“我也許知道為什麽了,沈嶺竹在哪裏?”

“怎麽了?”千河下意識問道。

話說完,千河就看見麵前這個人的眼神有些不對勁,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他緩緩開口:“是你?”

聲音變了,不再是旺財的聲音,而是王強本人的。

“那個瘋子呢?”王強表情有些恐懼,“那個瘋子在哪裏?”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的神智還不清晰,看著麵前這張漂亮的臉,喃喃道:“真漂亮啊你。”

“在千金笑我第一次看見你,我就覺得你漂亮,”王強抬手想要摸上千河的臉,卻被他厭惡的後退一步避開。

王強也不在意,仍然在說話,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千河聽:“那時候我還不強,我知道的,你跟那個姓沈的是一對。”

他臉上的笑意快要堆積不下,整個人泛著古怪的興奮,醜陋的扭曲的一張臉,充滿邪念的眼神緊緊盯著千河,“沒關係啊,沒關係的,我現在已經很強了,而且他也不在這裏吧。”

“在也沒有關係啊,因為我現在,”王強猛地向前張開雙手,無數紙片人從他的衣袖裏麵鑽出來,他語氣興奮,絲線在指尖搭建成網:“已經很強了啊!”

紙片人落地的瞬間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的人,十多個人站在這間屋子目光呆滯的看著千河,更多的紙片人漂浮在半空。

在這些人之中千河也看到了曾經在千金笑動物表演樂園副本中相信了王強的幾位,發現千河的視線後,王強狂笑出聲:“糟糕啊,被你發現了啊。”

“我當然不是什麽好人,為了別人安危自己不跑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做得出來,太蠢了他們真的太蠢了,以為,”

千河毫不客氣的打斷他,“滾出這裏。”

他沒興趣聽王強的表演曆史,更何況他曾經是在場的見證者,對於那些人的遭遇,千河並不感到意外。

王強的笑僵在臉上,表情扭曲了一瞬:“沒關係,沒關係。”

他用傀儡線劃破自己的手指,粘稠的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掉,“隻要你喝下我的血,你就將會是我最漂亮的傀儡。”

王強自以為好心的告訴他:“以前我需要傀儡自願,但現在不一樣了,我隻需要將我血灌進你嘴裏,”他表情興奮得咽了咽口水,“你就會任由我擺布。”

“姓沈的不在,你也不要害怕,乖乖的,乖乖的,我知道你很乖的,別怕啊,別怕,不疼...”

千河閉著眼,扭了扭脖子,骨頭交錯間發出微微的脆響,他抬眸,看向王強的眼神冷得瘮人,“你真的...”

他的身影猛地消失,十多個被操縱的人撲了一個空,王強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下顎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那瞬間,他感覺自己的頭骨都要被擊穿了。

王強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牆上將牆壁撞出龜裂的淺坑,他狼狽的從牆上滑落,跌坐在地上,看著千河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千河轉動著手腕,身後一隻巨虎若有若無,每一個被王強操作的人被他一個一個的打飛。

是極其簡單的動作,一巴掌摁在撲過來的人臉上,猛地一揮,撲上來的人就猛地倒飛出去,甚至能聽見空氣被震動的聲響。

千河的每一個動作,他身後的白虎都與他同步,在王強驚懼的眼神中離他越來越近,王強的手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可就算這樣,千河也穩穩的停在了他麵前。

“哢嚓——”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和王強的慘叫聲前後響起。

千河麵無表情的踩在他的手指上,腳在被踩斷的手指上狠狠的碾過,低著頭看向如同死狗一樣王強,聲音很輕,卻讓王強發著抖,“你以為,我是什麽依附在別人身上的菟絲子嗎?”

他舉起一隻手,往後微微一轉,然後輕輕一握。

巨虎做出了跟他同樣的動作,目光呆滯已經失去了自我意識被王強操縱著持著武器從後麵襲擊的人,如西瓜一樣爆開。

血,灑了一地。

千河半蹲在王強麵前,手搭在了他的頭上,臉上冷漠眼神不像在看人,而是看什麽垃圾,“乖乖的?”

他似乎是笑了一瞬,“我在他麵前乖巧聽話,是我喜歡他。”

摁在王強頭上的手慢慢縮緊,千河的聲音也越來越冷,“你又是什麽東西,敢讓我乖乖的?”

“千河!”

在王強死前,旺財及時趕到攔住了他,“是我為了給你們傳消息,在還沒完全消滅他的意識把他放出來了,你不能殺他。”

千河沒有收回手,微微偏過頭冷淡的看了旺財一眼。

“你們身上的偽裝都掉了,現在沈嶺竹還沒回來你不去找他嗎?”旺財腦子轉得飛快:“他現在可能不安全。”

千河收回了手,與旺財擦肩而過,“看好你的垃圾。”